《旧时欢》欧若

25、拜见世伯

　　一阵激动的相拥之后，苏万城兴奋地拉着吴家宝进屋，吩咐下人上茶，准备与失散多年的贤侄叙旧一番。顺便问一问，十年前他是怎么逃脱禁军的追杀？
　　“翊儿，你能死而复生……到底是怎么回事？”苏万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开始询问唐允翊的遭遇。
　　“这件事说来话长。其实那天晚上我并没有跳崖，是姑姑把她的孩子扮成了我的模样，所以就骗过了禁军。”
　　“那么后来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来找我？”一个身无分文又无依无靠的孩子怎么可能活的下去？
　　“当时我昏倒在树丛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马车的主人也就是现在收养我的父亲吴长寿把我带回了家，从那以后我的名字就叫吴家宝。这样一直生活了十年，直到上个月，姑姑找到了我，在偶然的情况下，我恢复了记忆。”
　　“可怜的孩子！老天总算待唐家不薄，得到好心人相救。改天我一定要登门拜访你的养父，好好感谢他对你的养育之恩。”苏万城皱着眉头哀叹了一声，“唉！回想起来，唐大哥真是死的太冤枉了。一生戎马，战功赫赫，朝廷怎么会把他当成卖国贼呢？可惜当年我只是一介县令，没有能力帮唐家求情。不然的话……”
　　“苏世伯不要自责，我想当年您也是无可奈何。只是，父亲不能白死，我发过誓，无论如何都会查出冤枉父亲的元凶。所以，以后恐怕需要苏世伯的鼎力相助。”根据唐飞凤的嘱咐，吴家宝道出了最终的来意。
　　苏万城闻言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忽然沉默了。
　　吴家宝见状，眼神渐渐黯了下来。看来所谓的知己也不过如此而已，风光的时候便是知己好友，没落的时候则变成了明哲保身。也对，苏万城有今日的地位不容易，何必为了一个死去的好友而自寻麻烦呢？或许是姑姑的想法不够尽善，他们本不该对苏万城存有太大的希望。
　　“爹，难道地位和权势真的比二十多年的知己好友重要吗？”一边充当旁听的苏毓晴此刻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她了解父亲的为人，如今在他眼里除了地位和权势，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只希望，他还有一点良知，看在二十多年情谊的份上，帮唐家一把。
　　苏万城抬眼瞥了一眼苏毓晴，嘴角扬起。
　　“你把爹当成什么人了，唐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唐大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如今要为唐家翻案，我自然是鼎力相助。”
　　听了苏万城的一句话，吴家宝暗自松了一口气。姑姑这步棋真的是太危险了，所幸的是苏万城答应了他的要求，否则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如此，那就多谢苏世伯了。”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得去吩咐管家准备一桌好菜，庆祝重逢之喜。”
　　苏万城起身准备召唤管家，却被吴家宝抢先一步阻止了。
　　“苏世伯不用麻烦，我待会儿就走了，姑姑还在等我。”
　　“既是如此，那我也不便挽留。”
　　婉拒了苏万城的盛意款待，吴家宝匆匆走出了苏家大门，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唐飞凤。而此刻，站在门口的苏万城看着吴家宝远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冷。
　　“老爷，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一旁的管家盯着吴家宝的背影眯起了眼。
　　苏万城挑了挑眉，转过头顿了一下，道：“有话就说。”
　　“这个人真的是唐飞龙的遗孤吗？”
　　“老夫也希望他不是。”单凭那张像极了唐飞龙妻子的脸，他就没有任何怀疑了。
　　“可是……唐飞龙的儿子怎么会是一个登徒浪子？”管家的这句话声音极小，像是自言自语。
　　只不过，耳力过人的苏万城还是听见了管家的话。
　　“登徒浪子？这话从何说起？”
　　“其实在一个多月前，这个人无故躺在我们后院的墙头睡觉，他还闯入了小姐的闺房。只是，小姐似乎有意帮他逃脱，所以我们也只能作罢。”
　　“哦？有这等事？”苏万城惊异地瞪大眼睛。
　　思忖了片刻，他忽然偏头朝管家耳语了几句，紧接着管家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便迅速出了门。
　　东城废园内，吴家宝兴冲冲地推开大门。只见唐飞凤立于一棵枫树下，斜望着天空，似乎正在等待吴家宝的到来。
　　“姑姑！苏万城答应了，他答应帮唐家翻案了。”
　　唐飞凤闻言，缓缓地收回视线转过头，吐出三个字：“那就好。”她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喜悦，倒像是意料之中的事。
　　瞥见唐飞凤左手提着一个包袱，吴家宝皱了皱眉，“姑姑，你要出远门吗？”
　　“翊儿，今天晚上我准备出发去关外。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当年那场战争的幸存者。如今，终于让我找到了当年那场战争中唯一幸存的一名副将，而他现在就隐居在关外。我要找到这个人问清楚当时的详细情况，才能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调查。”
　　吴家宝点了点头，“那么，姑姑要去多久？这段时间，我该做什么？”
　　“顺利的话，半个月左右便可返回。这段时间，你只要跟苏家打好关系就行了。等我从关外回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苏万城，到时候再从长计议。”
　　听了唐飞凤的安排，吴家宝毫不犹豫地点头认同。他虽然头脑聪明，但却比不上唐飞凤多年的江湖经验，有些事，他还是得听唐飞凤的安排。
　　交代好一切好，唐飞凤转身准备启程，吴家宝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开口道：“大树……哦，我是说音儿，难道姑姑真的不准备去找他了吗？”
　　唐飞凤闻言顿住了脚步，沉默了许久后，她才丢出一句话：“你只管与苏家打好关系，不要被其他的事情分了心。”话落，便头也不回地跨步而去。
　　这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吴家宝冷不防地哆嗦了一下。看着唐飞凤远去的身影，他伸手上前，本想再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再开口。
　　虽然目前他已没有闲暇的时间去关心其他事情，但是姑姑母子的关系会如此僵硬全因他而起，如果不撮合母子俩和好，他怎能安心？
　　自从对苏万城公开身份之后，吴家宝便三五不时地出现在苏家大院内，与苏毓晴的关系更是一日千里，那亲密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分开十年的男女，甚至连苏府内的下人都在私底下议论吴家宝极有可能会成为他们家的姑爷。
　　享有京都第一美女之称的苏毓晴近日频频与街头混混吴家宝出双入对，这不免在大同街引起了一阵轰动。两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这便是众人非常好奇的问题。
　　走在大同街上，众人异样的眼光让苏毓晴极其难过。嘲讽的，看好戏的，厌恶的，嫉妒的……各种眼神应有尽有，而这些眼神唯一的目标便是她身旁的唐允翊。
　　唐家的灭门让唐允翊不得不以吴家宝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即便已经恢复了记忆，但他却不能公开自己的贵族身份。这样的他与她走在一起，该承受多大的痛苦与压力？
　　“翊哥哥，我们回去吧！”苏毓晴秋波微转，面带忧愁地附耳低语。
　　吴家宝闻言，怔了怔脚步，眼角扫过两边指手画脚的人群，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侧头，对上她的视线，他笑得有些邪魅。
　　“时辰还早，怎么急着回去？”他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眼光？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便会不顾一切地去实现。苏毓晴是他一眼看中的女子，亦会是他命中注定唯一希望相守一生的女子。
　　如此近距离地对视，竟让苏毓晴一时不知所措。羞涩地避开视线，她微微红了脸。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那笑，简直魅得令人窒息。
　　“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随口找了个理由，她并不希望唐允翊受到伤害。哪怕是一点点异样的眼光，她也觉得不忍。本是出生贵族的他，如今沦为最卑贱的商人，已够委屈，她不愿再看到任何人任何事对他造成伤害。
　　吴家宝抬起头挺直背脊，一扫眼底的阴霾，换上了一张无赖的笑脸。大同街上，他必须维持吴家宝的形象，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地位卑贱的混混。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回去。”
　　不料话刚落，迎面竟撞上了乌琪儿。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越是不想碰到的人就偏偏越能碰到。京都城还真是小得可怜，怎么隔三差五地遇到这臭婆娘？该死的！吴家宝在心里暗咒。
　　“哎呀！这不是无恶不作的大同街混混吴家宝吗？”乌琪儿显然是一眼看到了吴家宝。人群密集的中心点，两个身份悬殊的人走在一起俨然成了众人的焦点，想忽视都难啊！
　　本想忍住怒气的吴家宝听到乌琪儿率先挑衅的话后，便再也忍不住了。连日来在苏家极力维持的君子形象在这一刻完全崩溃，他已顾不得身边的苏毓晴惊异的眼光，二话不说就顶了回去。
　　“喂，你这个臭婆娘不要乱说话，想找死吗？”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破坏他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