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欢》欧若

24、大树的身世

　　“他不是外人。”吴家宝神秘地扬起嘴角，转身朝大树伸出手，“快把你脖子上那块玉佩给我。”
　　提到玉佩，唐飞凤挺直的身子明显地僵了僵。
　　大树呆怔了片刻，随即从脖子上取下玉佩放到吴家宝的手掌上。紧接着吴家宝便将摊开的手掌移到唐飞凤的眼前。
　　“这是姑姑的玉佩吧！”
　　吴家宝一句话让大树当场怔住。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双脚有些踉跄地退后了两步。他不敢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话，不敢相信过世十年的人还能出现在自己眼前。不……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是他在做梦。
　　盯着吴家宝手中的玉佩半晌，唐飞凤却迟迟没有伸出手。这一刻，她等待了多久，期盼了多久。此刻，孩子就在身后，而她却退缩了。当年狠心将昏迷的他丢给一个杂耍班，只希望他能平安地活下去。可如今，孩子还会认她这个狠心的娘吗？
　　见唐飞凤没有反应，举着玉佩的吴家宝一阵郁闷。跟自己的孩子相聚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可为什么姑姑的表情会如此奇怪？
　　“不想见我没关系，反正没有娘的日子我也活下来了，不是吗？”一个凄美的笑容在大树的脸上绽开。随后，他平静地丢出一句让人心疼的话。默然转身，不再奢望什么。心，瞬间如一潭死水，失去了生机。
　　“大树！”吴家宝下意识地冲上去想阻止大树下山。
　　大树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盯着吴家宝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果然，唐家的血脉比自己的儿子重要多了。”
　　十年前，为了保住唐家的血脉，她可以让自己的孩子替死；十年后，她还是只顾着找寻唐允翊，却可以将他这个亲生儿子完全遗忘。
　　“音儿！”唐飞凤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叫出了这个多年未闻的名字。
　　大树闻声止住了脚步。内心的矛盾不停地挣扎着他，明明藏着满腔的恨意，却又似乎在期待些什么。
　　“是娘对不起你！我只是想让你平安地活下去，所以才没有去找你。”
　　“听起来真是一个感人的理由。把受伤昏迷的我丢下，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放得下手？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被母亲丢弃的我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大树的眼底出现决绝之色，他不想再听任何华丽的借口和理由，不想再提起那些痛苦的回忆。要紧牙关，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步毫不犹豫地朝山下走去，任凭身后如何叫喊，他选择置之不理。
　　看着大树渐行渐远的背影，吴家宝惊愕了。相识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大树如此决然的神情。刚才在他眼底分明闪过一丝恨意，似乎对唐家有所不满。到底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姑姑，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飞凤黯然转身，看着远处的皇城叹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我们跳落悬崖后昏迷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在一阵剧痛中转醒，接着在附近的乱石滩中找到了音儿，那孩子已经奄奄一息。我背着音儿准备去找大夫，可突然发现了朝廷的军队正在搜山，当时的我早已筋疲力尽，一个人尚且无法脱身，更何况带着昏迷的音儿，便更加没有逃脱的机会了。所以，我只能把音儿托付给了一个过路的杂耍班，希望孩子能平安地活下去。”
　　“那么后来为什么没有去找他？”
　　“当时，我在一处隐密的山洞逗留了数日才躲开了禁军的搜寻。再出来的时候，那个杂耍班早已不知去向。与其活在担惊受怕的日子里，我宁愿希望音儿不要待在我身边。跟着那个杂耍班，至少他可以平安地活下去。”
　　“既然是逼不得已，为什么刚才不解释清楚？大树真的很思念你，他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
　　“算了，不用管他。你只要记住追查陷害你父亲的凶手，替唐家平反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决然甩出一句话，唐飞凤转身头也不回地没入树林之中。
　　她当年可以狠心用自己的孩子换取唐允翊的性命，如今，她依然可以为了唐家而放弃与音儿相聚的机会。当十年前跳崖重生的那一刻起，为唐家平反冤屈便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目的。
　　“姑姑……”
　　看着唐飞凤决然离去的背影，吴家宝无奈地皱眉。他失去记忆度过了无忧的十年，而对姑姑来说，这却是她最痛苦的十年。为了替唐家平反，害他们母子分离，如今又误会重重。如果可以，他宁愿一个人背负这一切。
　　三日后，遵照唐飞凤的嘱托，吴家宝依约来到苏家。本不打算对苏毓晴痴心妄想，却偏偏命运弄人，他与她注定是扯不清的关系。也罢，既然是天意，他何不顺其自然。
　　苏家门口，苏毓晴的贴身丫鬟小翠早已伸长了脖子。见吴家宝出现在巷子口，她便急急忙忙地转身跑进了大门，直奔苏毓晴的闺房。
　　“小姐，吴公子到巷口了。”
　　苏毓晴闻言，欣喜地从梳妆台前起身，“到了吗？”来不及多说一句话，脚步便已经跨出了房门。身后的小翠只觉得一阵纳闷，她家小姐对任何事情从来都是波澜不惊、泰然处之的态度，可如今竟然为了一个陌生男子而如此激动，实在令人诧异。
　　满心的疑虑，作为丫鬟的她却不能多问什么。无谓地耸了耸肩，便随着苏毓晴的脚步跟了上去。
　　吴家宝不紧不慢的脚步行至苏家门口时，见苏毓晴正静静地立于门前看着他。他惊讶地挑了挑眉，问到：“怎么站在门口？”
　　“贵客驾临，主人家当然应该在门口迎接。”只见苏毓晴右手一摊，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吴家宝忍不住失笑出声，看着苏毓晴调皮的动作，他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在枫林中玩耍嬉笑的两个孩子该是多么开心快乐，多么无忧无虑。而如今却已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吴家宝的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忧伤，苏毓晴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那双清澈光亮的眸子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知道他又想起了悲伤的往事。十年未见，此刻的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翊哥哥，进屋吧！我带你去见我爹。”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她只好打断他的回忆。也许这才是一个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不去想就不会痛。
　　吴家宝从沉思中回过神，对上苏毓晴美丽的明眸，心不由自主地撞击了一下。
　　“好。”飞快地移开视线，他有些慌张地应了一声。
　　两人刚跨进大门，抬头便看到苏万城正朝门口走来。吴家宝的脚步随即顿住，苏毓晴则抢先一步迎了上去。
　　“爹，您要出门吗？”
　　“是啊，我得去内务府一趟。”苏万城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苏毓晴皱了皱眉，对苏万城的话并没有多想。此刻的她一心想把唐允翊的消息告诉父亲，至于其他事情，她显然没有精力去关心了。
　　“爹，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话落，苏毓晴侧过身，吴家宝的身影不偏不倚进入苏万城的视线。
　　苏万城眯着眼打量了一遍不远处的吴家宝，身高约莫五尺七寸，身材单薄却生了一张令男人嫉妒，让女人痴迷的俊脸。这人到底是谁？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在苏万城的脑海中形成。他足不出户的女儿竟然带着一个男人回来见他，可见这个人的重要性对他女儿来说非同凡响。
　　难道……他女儿在外面和别人私定终身了吗？不……不可能，晴儿从小就是个知书达理的乖孩子，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可他到底是什么人？公然把一个陌生男人带回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是……谁？”
　　“他是唐伯伯的孩子。”
　　“哪个唐伯伯？”听到苏毓晴口中喊出的三个字，苏万城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毕竟，有谁会想到十年前就该死去的人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没等苏毓晴再开口解释，吴家宝已自动走上前。
　　“苏世伯，我是唐允翊。”
　　“你说什么？你是……唐……唐允翊？”苏万城惊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了下来。这个明明已经在十年前消失的名字为什么会再次传入他的耳朵。睁大眼睛，他再次盯住吴家宝的脸。细看之下，这张俊秀的脸确实与唐飞龙的妻子如出一辙。
　　“是我，我是唐允翊。这是唐家的家传玉佩，世伯应该见过吧！”吴家宝将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摊在手掌上举到苏万城的眼前。
　　看着那一枚熟悉的玉佩，苏万城怔住了。唐飞龙常年不离身的玉佩，作为知己的他又怎么会不认识呢？所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眼前的这个俊秀青年千真万确就是唐允翊没错了。
　　彷徨间，苏万城忽然激动地伸出手抱住了吴家宝。
　　“太好了，太好了。唐大哥的孩子没有死，真是万幸啊！”苏万城喜极而泣，“大哥啊！你看到了吗？翊儿还活着，唐家没有绝后啊！”
　　看着苏万城真诚感人的表情，吴家宝渐渐相信了他与父亲的关系匪浅，相信他会帮助唐家洗刷冤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