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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报应不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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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
清明时节,难免细雨蒙蒙。
掌间陈廉交予的那封官印脱籍文书令我心安,前世屡屡想脱籍而不得,被歹人蒙骗坑害,被姐妹匡瞒暗骂,如今终得脱籍从良、扬眉吐气。
满城烟雨亦似为我喜极潸然。
四人商榷再入飞鸿居为我庆贺,亦答谢顾龟公这番相帮,如今脱籍之事已成,自是不愿再与顾龟公有牵系,此次筵席亦是散席。
席间我指桑骂槐,只道林三司花甲老牛竟欲食嫩草,多少是不知好歹了,思及前段时日我骂其老男人,顾龟公自是面色不善。
他岔开话题,道自己树敌众多,如今同半遮面过从甚密,怕祸及茶馆,便嘱咐我们谨慎小心。推敲时日顾龟公院内火亦确实将烧至半遮面,我确实当提前筹备,以备后患。
询之沈如琢不日将开启流放生涯,前世何等“情谊深厚”,今生怎能不送其一程。
我疏通狱卒,拎着精雕食盒只身入刑狱大牢,眼见沈如琢似残废般躺在草席之上,已然奄奄一息。
他抬眼分明怔愣住,纵气若游丝亦强撑着低声讪笑,“未想除了我爹,会是你来探监,本以为会是指正我的那两位俏娘子呢。”
看来他私以为自己晚景凄凉,是祸害过的两位姐姐以我为饵设局惩治他。
我却将前世今生简短相告,扬首讽然浅笑,“所以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洞若观火,这亦是你一败涂地的根因。信或不信,一念之间,却无甚干系尔,毕竟即使你宣告众人,亦无人会听信一腌臜小人所言。”
“你来不止是为告知我此事吧。”沈如琢震惊之余,更在意我所行目的。
“令尊来过,他未曾向你透露半分如今他的处境吧。拜你所赐,一个屡次玷污官伎的伪君子,其父又如何继续掌管议礼局,自然被褫官贬谪至地方下任,我话中真假,你自是比我清楚。”
“如今令尊为你打点的,亦只有令你流放途中不那么难过罢了,减刑免责自是无稽之谈,不日令尊便要出京赴任,而你则流放千里,你已是我等俎上鱼肉,任我宰割了。”
我委身半蹲,华服曳地,戏谑性地拍怕他那佯装体面的脸皮,嘲讽之意愈浓。
他使尽吃奶力气摇首,狠瞪着我,“你与张好好不过一贱籍乐工,能掀起什么风浪,可笑至极。”
“啪!”
“啪!”
随着珠袂翩飞,两声脆响赏他诧异羞愤。
我自不留情面掌掴两下,狠厉捏住他饱受摧残而瘦削的下颚,逼其与我对视。
“你以为皇城司不曾出力么,你也不想想为何抓你者非官府捕快而是皇城司鹰犬?我之于顾副使有救命恩情,他为报答才为我效力。”
“所以——你这竖子最好掂量掂量对我持何态度,若有半分不敬,你这双腿可能都迈不出这阴暗囹圄。”
他这厢屏息敛声直视我,眸光发狠,咬牙切齿间挤出一句,“呵,你是想要我生不如死是么!”
“怎会?毕竟沈郎待我亦是极好的~我怎舍得呢?”我边言便轻抚其发红面庞,再嫌恶挥开,直身居高临下睥睨之。
“若你跪下嗑三个响头,向我恳切道歉,向你侵犯过得娘子致歉,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让你走的没那么痛苦,不然漫漫千里之路,谁知道那些狱卒无聊时会如何打发时辰呢?”
语调柔和,却字字诛心。
“你!”沈如琢怒即攒拳,却只得无能狂怒,他如今确实已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肥肉,我可随意奚弄。
“即便我照做了,如何能保证你守信!若你生悔折辱我呢?”他只得认命与我讨价还价。
“沈如琢,还以为自己是朱门衙内呢?你如今已然沦落为过街老鼠,无权无势,你——没得选了!”我一针见血点破他的处境。
“想好过一点,就拿出诚意来,皇城司折磨人的苦头你还未尝够是么?”
言毕一脚踩在他那曾金尊玉贵的手上,狠碾几下,惹得沈如琢惨叫连连。
沈如琢灵台与身躯皆被逼至绝境,他大吼一声这厢冷静下来,我亦挪开翘头履。
他虽万般不甘,却只得委曲求全,拖着病体勉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我,沈如琢,祸害佳人,禽兽不如,为笼络人脉,将蒙昧女子□□送枕,罪不可赦!给宋引章娘子和几位娘子道歉!”
沈如琢几乎是咬着牙逼迫自己说下这些昧心之语,撑于硬地上的手青筋暴起,而泪水夺眶而出。
“真乖啊,这样才像一只乖狗狗嘛~”
我这厢心满意足,拍拍他的脑袋。
“放心,我会让你比周舍好过一点的~”
语罢我轻敛云袂,自阴翳中消失。
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
回雅居后,我与引霜姐姐以祭祷父母为由出门,趁夜暗自前往江晚墓碑前供花焚钱,我与姐姐亦为父母烧钱以寄哀思。
如今我们姐妹重聚,父母在天之灵定会无比欣慰的吧。
押解沈如琢流放的狱卒经打点,轻则辱骂重则虐打,却未曾下狠手,只是他病体羸弱,撑不住五百里便病故了。
而周舍不似沈如琢曾受酷刑,流放途中被狱卒鞭打凌辱,生不如死。
山黛暝,尘波澹绿无痕。
圣人兆,穹壤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