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谨学霸老丢东西》似是

3、第 3 章

　　上班会课，班主任罗启明带着上周考试排名走进来，脸色铁青，多数同学察觉到氛围不对，连忙坐回座位。
　　罗启明在年级上是出了名的严格，不管试题易难，只论成绩好坏。就像现在，他一手拿花名册，一手调节小蜜蜂，开始从下往上点名批评。
　　刚被教育完的周子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当着全班人的面，他感到有些难堪，坐下后一个劲的嘀咕：“臭灭绝，狗逼灭绝，大傻子灭绝……”
　　愣是冠了十来个外号，还不带重样的。
　　声音传到前排，程绻一皱眉，转过头去。
　　“你看你们，像什么样，一个个跟没睡醒一样……坐正！都给我坐正！”吼累了，罗启明停下来喝一口水，抽空看见后排的情况，怒火一下涌上来。
　　“程绻，你还要翻过去讲话是吗，站起来。”
　　正要警告周子陵闭嘴的程绻莫名被针对，一头雾水的迅速起立。
　　“我还没点到你，你就给我找不痛快是吧，正好，马上也到你了，那就说说你这次考试。”罗启明看着总成绩单，“程绻，你是真的很可以呀，我的数学，上个月你考一百二十分，这次六十分，直接给我除个二，很好嘛，我是不是还要夸夸你除法学的不错？”
　　他说话阴阳怪气，带着点口音，惹的班上同学频频发笑。
　　一段话戳到死穴，程绻垂着头，手不自觉揪紧校服裤。
　　周子陵在这时冷不丁站起来，看一眼程绻背影，不服道：“程绻咋了？程绻数学就是学的不错，他即使考六十分也照样是年级第一，而且上周考试本来就有难度，倒是老师您，不分是非曲直，乱点评同学。”
　　话音刚落，全班哗然。
　　回顾教师生涯，头一次受到学生冒犯。罗启明拍拍讲台，等班内安静下来，他看向周子陵，伸出食指隔空点点他，怒不可遏道：“周子陵你逞什么能，扰乱课堂秩序，到走廊给我站着，就现在。”
　　“……”
　　周子陵一走，程绻没忍住，抬头觑了他一眼。
　　罗启明眼尖捕捉到，指着程绻：“你也出去。”
　　“……”
　　刚走出教室，周子陵在对面朝他招招手，他站到周子陵旁边。纵然知道对方出于好心，但程绻头一次罚站，还是在走廊，万一罗启明下课不让回教室，他决定明天就去办转学。
　　程绻恨恨道：“你以后不许跟老师顶嘴。”
　　“？！”
　　周子陵愤愤不平，有种良心喂了狗的感觉：“你为啥要帮着灭绝说话？”
　　“我……”
　　一时间，昨晚进不去的家门，早上表哥的冷脸，刚才老师的斥责一股脑涌上心头，委屈瞬间无限放大。程绻鼻子一酸，深吸了口气，没忍住，两颗眼泪相继落下。
　　他看着周子陵，眸光潋滟，埋怨道：“要不是你顶嘴我就不会站在这了……”
　　“……”
　　周子陵没料到程绻会这么轻易就哭，登时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几秒，他问：“你是哭了吗？”
　　程绻也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哭，可就是控制不住泪腺，他恼羞得一脸通红，反问：“你是朵拉吗？”
　　“……”
　　程绻点头：“你个朵拉。”
　　“……”
　　周子陵莫名被呛住，一时间说不出话，看着哭个不停的程绻，他渐渐感到一阵愧疚，想安慰一下却又觉得难以启齿。
　　于是两个人沉默着站到下一节课放学。

　　其他班的同学真的都看见了，程绻两眼通红，赌气似的用力把课本扔进书包，拉好拉链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子陵见状把装到一半的书包拉上，迅速追上前去。
　　初一A班在教学楼一楼，穿过满是花草的地理园，程绻看见地上周子陵的影子，顿时止住哭腔，转身吼道：“你不要跟着我！”
　　这道声音洪亮又悲催，惊扰了来往的其他同学，都纷纷侧头看向两个人。
　　周子陵变得尴尬至极，觉得丢脸了，他心里也有点温怒，愤愤然往前走。
　　“谁跟着你了，我也走这条路啊。”
　　谁知程绻表情阴霾，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他自尊心受创，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最后两个人并排着走出校门。
　　程绻没忘记顾律吩咐的话，站在人行道上一动不动。
　　周子陵也跟着站了会儿，慢慢生出纳闷儿，他一般不记仇，早忘了程绻吼他让他丢脸的事。
　　他用手肘碰碰程绻，问：“你搁这站着干啥？”
　　程绻瞅他一眼，答道：“等一个……”
　　话说到一半，他把“哥哥”俩字咽下去，咂摸一下，觉得有哥哥这件事很能震慑人。他记得别班一个男生把林沅沅欺负哭了，她的哥哥就把那个男生胖揍了一顿，自此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林沅沅。
　　以后周子陵再来烦他，他就开口放哥。
　　这样，就不会有人欺负他了。
　　于是，程绻理又直气又壮的说：“我等我哥。”
　　周子陵显然不信：“你不是独生子吗？”
　　？
　　程绻记得他只告诉过林沅沅，周子陵怎么知道他是独生子？
　　下一秒，周子陵自报家门道：“沅沅告诉我的。”
　　“……”
　　这两个狗男女。
　　程绻很窝火：“爱你信不信，反正我要在这等我哥。”
　　“哦，那我能跟你一起等不？”
　　“随便你。”
　　程绻刚夸下海口，心里就一阵发虚，要是等会儿他表哥的朋友来了，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圆谎。
　　不管了，先等到人再说。

　　时间流逝，人渐渐少了很多
　　周子陵打了个哈欠：“你哥还没来吗？”
　　程绻肯定：“他会来的。”
　　又过去半个小时，人行道上已经看不到几个人了，只有几辆轿车在大马路经过，扬起一堆尘土。金黄的树叶飘落头顶，平添了几分寂寥。
　　周子陵：“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喔。”
　　“……”
　　“你不饿吗？”
　　“……”
　　“你哥不会来了吧？”
　　程绻脸一黑。

　　与此同时，校内篮球场上，几个蓝色校服的青年在打半场球。
　　实验附中注重体能项目，因此会举行诸多体育比赛，比赛项目分别有篮球，足球，马拉松，短道速跑。
　　高一组刚比完短道速跑，这个月也就是下个星期轮到高二组，项目为篮球，校队比赛。而高三力拼高考，并未参与。
　　随着进球的磕碰声响，一记突兀的来电音划破球场，许桑也停下动作，朝休息区招手示意替补上，随后来到长椅边。
　　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球，喉咙既涩又痛，他猛灌下整瓶水才不紧不慢地接通顾律的来电。
　　“喂？”
　　顾律先是问了他在哪儿，然后狐疑道：“你还在球场？”
　　许桑也换了边耳朵听，“嗯。”
　　这时，杨慕空出时间看见他坐在休息区不知道干嘛，也默默退出队伍，擦汗时并没注意到他在打电话，于是扯闲道：“野狗，你才打了多久就不行了，都说你别天天泡网吧里打游……”
　　声音盖过电话里头的动静，许桑也朝杨慕比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让顾律重复一遍之前说的内容。
　　顾律却话锋一转，问道：“你没看我发你的信息？”
　　“手机早上拿去维修，中午从店里拿回来之后一直没用。”许桑也闻言点了免提，在主页面打开微信。
　　几条早上的消息蹦出来。
　　顾律：托你件事。
　　顾律：昨晚提的我那个表弟，你搬的地方刚好跟他一个小区，我妈一直担心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你以后就顺路带他一起回去，行吗？
　　顾律：不行也得行，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下午放学，东区校门口等。
　　顾律：哦对，初一A班的，叫程绻。
　　“程绻？”许桑也感到意外，一边匆忙收拾背包，一边说：“那还挺巧的，我昨个下午见过。”
　　“你见过？”
　　“嗯，看着挺乖的。对了，你这个表弟还在校门口等着不，我现在过去？”
　　顾律不了解程绻的耐性，但知道他一直挺听话的，没等到人应该不会回去。
　　“不清楚，你现在过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

　　另一边。
　　周子陵离开的小半会儿时间，已经有两辆回家的车过去了，程绻又固执的等了几分钟，直到最后一班公交车远远驶来，附近却还是连个鸟都没有。
　　司机认得程绻，把公交车缓缓停在他面前，而后打开车关切地问他：“小朋友，你上不上车啊？”
　　程绻犹豫地回头看一眼校门，纠结一会儿，果断上了车。
　　找好座位坐好，他忍不住抱怨。
　　臭表哥。
　　说好会来的。
　　骗人。
　　周子陵明天指不定会怎么笑话他。
　　想到这，程绻握紧拳头，一脸愤恨。
　　车行驶一会儿又停下了，司机开门放乘客上来。
　　短短几秒的时间内，程绻决定了，周子陵要是敢笑话他的话，他就直接上去揍他。
　　然后再去揍他表哥，还有他表哥的……
　　“小同学，又见面了。”
　　一段轻柔的声音横插过来，打断了思绪。
　　程绻下意识抬头。
　　入目的，先是一件校服短袖，往上是捏着衣领乘凉的手，大片锁骨，脖子。
　　最后，程绻将视线定格在他眉眼带笑的脸庞，心里攸的漏了一拍。
　　是昨天下午那个人。
　　对视上之后，许桑也眼底的笑意更甚，长长的睫毛挡去大半瞳孔，看着就像眯成了一条缝。
　　车马上开始行驶，小同学还是一句话不说，许桑也指指外面空出的位子，问道：“我可以坐这儿吗？”
　　程绻反应过来，瞅一眼一旁的座位，而后点头。
　　早秋的傍晚染上些许凉意，许桑也感到有些冷了，一边套外衣一边偷瞄正在生闷气的程绻。
　　怎么了这是？
　　别是因为他差点放他鸽子吧。
　　许桑也算算从放学到现在的时间。
　　一个小时多。
　　“……”
　　他沉默着打开手机，输入聊天框。
　　许：你跟你表弟怎么说的？有没有告诉他具体要等谁？
　　对面很快回复。
　　顾律：没有，就让他等一个哥哥。
　　顾律：很丑的哥哥。
　　许：……
　　许：滚。
　　许桑也关掉手机，舒了一口气。
　　还好。
　　不知道就好。
　　他权衡一下，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顾律的尿性他又不是不清楚，这一番先斩后奏他已然成了习惯。
　　不过。
　　他居然一天没看手机。
　　许桑也为自己感到不可思议。
　　回过神，他余光瞥见旁边的红色小身影动了动。
　　“你会骗，骗小孩儿吗？”程绻猝不及防问他。
　　“为什么这么问？”
　　“我表哥让我在校门口等人，我等了好久，连个影都没看见。”
　　“……”
　　“做哥哥的没一个顶用，这么大了还骗人。”
　　“……”
　　“我哥不靠谱就算了，他身边的人比他还……”程绻斟酌一下用词，一本正经道：“离谱。”
　　“……”
　　比顾律还离谱的许桑也表情复杂，安静半晌，他语调生硬道：“呃，或许是你表哥会更离谱一……”
　　程绻摆手，阻断他的话：“不要说了，都离谱。”
　　“……”
　　他说这话的时候略微抬了一下头，许桑也注意到他眼角有些泛红，像是刚哭过没多久，而且是哭得挺凶的那种，连前襟都湿了一片。
　　就算没等到人也不该哭，难道在学校受欺负了？
　　许桑也想开口询问，但又怕伤了小朋友的自尊心。
　　车窗外在不断变化街景，远远的能听到商贩的叫卖声，离家还有段距离，许桑也接上耳机，问程绻：“听吗？”
　　程绻看看手机，点头：“听。”
　　两人一人一个耳机，刚戴上，程绻听了会儿，然后一脸反常地看向许桑也。
　　耳机里放的是《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
　　许桑也接触到眼神，实在没憋住，笑出了声，他半磕的眼底带着水光，像星辰一样闪亮。

　　到江湾庭下车，许桑也和程绻一前一后走进小区，日光下，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喂。”
　　许桑也转身：“嗯？”
　　他折返回来蹲下身，捏捏程绻白里透红的脸，剑眉倒竖：“要叫哥哥。”
　　“……”
　　程绻才不让他占便宜，安静半晌，他推开脸上的手。
　　“许桑也。”
　　他不熟悉这个名字，念起来有点费劲，一字一顿的，配上小奶音，听上去甚是惹人疼。
　　“……”许桑也看了他几秒，嗤笑一声，语气带上点宠溺：“小鬼。”
　　程绻皱皱鼻子，固执地摇摇头，否认：“我不是小鬼。”
　　“你不是小鬼谁是小鬼？人小鬼大。”
　　黄昏下，许桑也周身无端染上一层金边，俊气的五官柔和许多，说话时眼角自然上挑，垂眼笑的过程像是进行慢动作处理。
　　看上去温柔又缱绻。
　　霎时，心脏不受控的猛烈跳动，脸上也热热的，程绻说不上什么感觉，却略感难堪，他扭头要走。
　　见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的背影，许桑也嘴角噙起一丝笑，他拽住程绻随风飘来的书包带，朝自己这边拉了拉。
　　“小鬼，你还没告诉哥哥有什么事呢？”
　　程绻停下脚步。
　　从许桑也这个角度能看到后脑勺矮了矮，随后取下书包，捣鼓了半天。

　　犹豫一会儿，程绻转过身，低头把纸笔递给许桑也。
　　“你能留个号码吗？”说完，他讪讪补充道：“哥哥。”
　　“……”
　　世界似乎突然安静下来，程绻甚至能听到风吹耳畔的声音。
　　他怎么不说话？
　　是……不同意吗？
　　程绻一紧张，手上不自觉地捏皱作业纸，头也越埋越低。
　　然后，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浅笑，很轻很轻，轻到让他差点以为是听错了。
　　程绻呆愣地抬起头。
　　偷笑被抓包，许桑也也不恼，放下抵在唇上的拳头，轻咳一声，敛住笑。
　　“你这是在向哥哥搭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