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山林遇险 ...
-
马车驶出守备府后，往城西南方向去。
葛远烟揉了揉脑袋，似乎是没休息好，有些无精打采的。
马车上备好了茶水，葛远烟轻轻碰了碰，还是热的，便给明迟昱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
因着侍卫在前面，谈话声音不能隔绝，明迟昱也没有再问昨日那些事，一路无话。
葛远烟用手靠在窗上，被风吹动的帘子外时不时露出一群面黄肌瘦的百姓，城里的富人早在城墙被砸出豁口时就逃离，剩下这些都是无力干活，无田无财的苦命人。
只是韦忌该说的都说了，即便是承诺好稳定的去处，他们也不愿离开。
在被蛮族长达三十年的骚扰侵蚀心力的同时也激发了他们内心的血性，所有人都愿意留下同归于尽。
葛远烟眼眸中不断有光影掠过，她内心也有暗流涌动，若是此次谋划能够成功，大家也许就能真正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
到那时，她定要将那投诚的人悬挂在城门示众十天十夜。
马车逐渐远离尘烟，侍卫在开阔处驾停，侧身对马车内的人说道：“殿下，到了。”
明迟昱将目光从骨链上移开，抬眸却撞进了葛远烟的瞳中，里面似乎盛着未化的雪，似乎一路上她都在忧虑，但明迟昱不好开口，只能按捺心中想法先行下了马车。
葛远烟随后跳了下来，舒展着肩膀深深吸了一口气。
侍卫的目光向车内探去，看见某样东西后不着痕迹地朝车轮处扔下一样东西，用鞋尖划拉沙土掩好。
面前的山峦已被白雪覆盖，树上的枯枝也被压弯了腰，已经听不见喧闹的虫鸣鸟叫，只余寒风迎接他们。
葛远烟轻车熟路地带明迟昱与侍卫走了小路，能够更快达到半山腰植被茂盛的地方。
明迟昱中途想要放慢脚步，那侍卫却始终落后于他，于是他只能尽量将葛远烟的背影遮住。
老五的人素日里不会在他们面前擦刀，毕竟明面上都认为几个皇子为皇储之位明争暗斗，关系自是紧张，但表面上兄弟关系还是要维持，侍卫决不会做出此种容易令人误会的举动。
还有一点令他生疑，那便是按照他的观察，老五身边的侍卫脸上都有一颗痣，痣的位置虽大相径庭，但也不难发现。
为何对葛远烟动手？难道也是发现了圣谕的事？明迟昱面色冷峻地摩挲着玉佩，余光一直盯着身后的侍卫。
此次他们要采摘的草药不是寻常的大蓟、蒲黄、三七等，而是雾城特有的冬白草。
猗猎族的那个老巫医喜欢用些败血的玩意儿，葛远烟猜测是类似鬼箭羽这般草药，涂抹在箭矢上，影响人身上的凝血作用。
只是冬白草喜欢生长在干燥的灌丛里，山上没有被雪覆盖的地方寥寥无几，葛远烟只能带他们到南坡碰碰运气。
此时他们上山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南坡的向阳处发现了积雪较少的草地。葛远烟蹲身拨开地上的雪泥，密布白色柔毛的冬白草完整显露。她用指尖轻捻茎叶，小心地连根挖起，放入背上的竹篓里。
明迟昱仔细观察了冬白草的特征，学着她的动作采摘，侍卫也装模作样地低头辨认。
“葛姑娘平日里是到这儿打猎吗？”明迟昱起了话头。
葛远烟轻轻摇头：“我家在另一座山上，这儿的草药颇多，我时不时采些拿去变卖。”
明迟昱有些不解：“葛姑娘是如何晓得猗猎族使的什么毒草？”
葛远烟用小镐刨开地上的一些杂草，头也不抬地说：“这是他们的惯用伎俩，用的也不是毒草，更恶心的手段还没瞧见呢。”
原先明迟昱还觉得葛远烟是京城那边派来的，听她此番话，她对猗猎族颇有了解，其间不知有什么渊源。
明迟昱派人调查过雾城的守备韦忌，只知他在雾城长大，无父无母，中试后先是在京城做过军机章京，随后他自行请旨调去雾城。除此之外，此人的性情、亲疏都记载甚少。
直到他来到雾城见到身怀圣谕的葛远烟，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一场巨大阴谋打开了封尘许久的入口，三个皇子则是触发机关的投石。
是石子也是棋子，执棋之人却也不见得就是韦忌，一切都是那么雾锁云遮。
那么葛远烟在其中又是作为什么人？他知道老二与老五都不是蠢笨之人，一抹水清丽影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也是韦忌想要达成的效果，无论是男人还是俗人，总是邂逅当作邀请，也总认为自己是被眷顾的那一方。
明迟昱留意着侍卫的举动，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葛远烟说话，把话题引向了韦忌身上。
“我似乎未见过韦大人穿戴官服。”
葛远烟其实也没见过，韦忌将官服压箱底里，说事不成不穿，其实就是厌恶，但她还是将话说得模棱两可：“他说这次猗猎族攻势凶猛，导致城中百姓度日如年，没脸再穿官服。”
明迟昱微微挑眉，没想到韦忌是这般体恤民情的官，或许之前的百般讨好真是做戏，想要以此试探他们。
葛远烟不知这话让明迟昱在心里给韦忌安上了一顶心思玲珑的帽子，她只是阴阳怪气罢了。
背上的竹篓逐渐被填满，葛远烟靠着树干踢了踢鞋，捂着后脖颈转了转脑袋，觉得差不多了，便想要出声叫上明迟昱与那侍卫。
一声尖锐的笛声响划开山坡的宁静，葛远烟猛然回头，发现明迟昱倒在了地上，手指还在微微颤动，显然是刚倒下，而那侍卫不知何时提起了剑，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韦忌这个混蛋，一把嘴从来不会说些好听的，没想到对方下手这么不管不顾。
眼下她也没办法捎带上趴着的那个，将竹篓放在树下撒腿就往坡下狂跑。
侍卫虽然有武功，但在山林里始终撵不上熟悉地形的葛远烟，葛远烟又听见了刚才那道笛声，她暗骂一句，脚下动作加快。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听上去不止三四人，似要将她包抄起来。
葛远烟看这情势是不想活捉了，于是她一咬牙从一处陡坡滑了下去，雪迅速浸湿了她的衣服，刺骨的寒意直钻她的背脊。
后面跟着的是一群蒙面人，葛远烟猜得不错，来了七八人。
她将镐子钉进土里以减缓下落的趋势，一个翻身扒住了一块巨石，她努力起身用力拉动巨石下的一段绳索，或许是当初担心误触，绳子卡得特别紧，葛远烟一时没能扯出来。
眼看那些提着刀剑的人愈发靠近，葛远烟掏出短刃割断了绳子。
倏地一声，一个半圆形的深坑从坡上显现，坑底是一把把用动物骸骨磨成的箭头，蒙面人摔得措手不及，当他们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一脚扎进了骨箭，一阵嚎叫冲破山野。
这个陷阱无法彻底困住这群人，只能暂时阻拦他们的脚步，葛远烟趁机折返回去，她有预感，若是今日没有将草药带回去，军中一定会有动乱。
葛远烟担心被漏网之鱼跟上，特意绕了个圈子回去，等她回到南坡，发现明迟昱还倒在地上。
怎么摇晃明迟昱都没有醒来的迹象，她有些苦恼，心里并不想累死累活地背人下山，那些人不可能胆大到谋害皇子，至少不能是现在，就算把他留在这里，一时半会应该也不会有事。
似乎是察觉到要被人再次抛下，明迟昱的脑袋偏了一下，逐渐睁开眼睛。
葛远烟见状用手戳了戳，人确实是苏醒过来了，这下事情变简单了，她走到一旁的灌丛里找了根粗壮的树棍，打算让明迟昱杵着下山。
下在茶水里的药剂量不少，明迟昱站起来后摇摇晃晃的，很难使上劲。
这药就奇怪在不是马上发作，而是在明迟昱费了些体力时才逐渐起效，导致他一开始没发现身体的异常。
几番尝试后，最终还是搭着葛远烟的肩膀下去，明迟昱为了避免压重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衡，还没走到山脚便出了一身的汗。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马车却出了意外，只给他们留下两行车轱辘印，葛远烟往身后的大山看了眼，抬手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
不多时，便有一个满脸是土灰的小胖子哼哧哼哧地跑了过来，他手里牵着一匹骡子。
“这是？”明迟昱艰难地抬起头。
葛远烟扶着他走到骡子旁，将挎在臂弯处的竹篓挂了上去，才回答他的问题：“志勇是韦忌小姨邻居家的二侄子，先回去再说吧。”
志勇帮着一起使劲，总算是将人送上了骡背，葛远烟右手使劲一扒也坐了上去，只是明迟昱身形比她高大不少，因此她只能坐在前面拉绳。
“大皇子扶好了，这头骡子速度要快许多。”
明迟昱还在想着男女有别，下一秒就被惯性向后甩去，吓得他直接抱住了葛远烟的腰，他说了句抱歉，堪堪抓稳了鞍子，脖颈连着耳朵都烫得要命。
葛远烟没有在意这些，此刻她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一心想着赶快把草药送回去。
这头骡子不知是如何训练出来的，速度比马慢不了多少，好在一路上药劲逐渐散去，明迟昱才不至于摔下去。
山里那伙人没有追上来，路上也没有人截杀，看来只是奔着葛远烟一人而来，有明迟昱在，他们顺利回了城。
到了守备府，明迟昱身上经历了又一轮汗湿，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韦忌没有去军营，他在主厅里来回踱步，外头的通报让他心头一惊。
“怎么回事，大皇子受伤了吗？”韦忌大步跨到两人面前，将明迟昱搭在葛远烟肩膀上的手接了过来。
“我无事，有人要谋害葛姑娘，在马车的茶水里下了药。”明迟昱竭力让自己能够站稳身形，不必让韦忌扶着。
韦忌皱了皱眉，但也没感到十分意外，毕竟葛远烟是放出去的饵，并且他们做好了准备，虽然明迟昱的突然出现有些冲突，但韦忌确信那些人是不会轻易对皇子下手的。
就算真的发生什么，临行前他扒在马车旁也暗示了葛远烟可以将明迟昱作为人质来保全自己。
葛远烟转身将竹篓取了下来，面带严肃对韦忌说：“你快拿去军营，我觉得不对。”
经她一提醒，韦忌才惊觉至今未有人传信，为了此次与猗猎族的作战，他在军中安插了人手，每日会传递三次情报。
“好，我这就过去。你们，给大皇子请个郎中过来。”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明迟昱认出此人归属二营。
“韦，韦大人，张提督让您速至军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山林遇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