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道囡

41、第 41 章

　　“走吧，已经给你准备好车，就在清洪镇等着。”秦三爷把黑子送到寨子口，嘱咐他路上小心：“回到乐行湖之后就把山门关闭，不要让任何人进去，闭死关。”

　　黑子抱着仍然在昏迷中的黑倨，对着秦三爷满脸不舍，眼睛时不时朝着身后的小僵尸们看去，很显然他还没玩够。

　　小僵尸们齐齐白眼一翻，浑身上下充斥着嫌弃的意味。你可快走吧，如果不是因为你瞎出主意，我们还悠闲着呢，哪里会有如今这般遭遇。

　　一个个仰头看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要不被人拦住，非得上去跟他打一架。

　　双方正用眼神厮杀着，听到秦三爷说的“闭死关”，全都扭头朝他看去。

　　闭死关，意味着黑子不进阶则永远出不了关，要么一朝突破，要么老死洞中。

　　“三爷？”黑子想叫一声师父，但是这个嘴死活张不开，只好维持原状，听到要让他闭死关一时反应不过来，也不知该如何拒绝，只问为什么。

　　“哪那么多为什么，让你做你就做，一天天屁话这么多。”秦三爷刚摆出师父的严肃模样，立马就把黑子震慑住。

　　他现在发现装师父是真的好使啊，不用绞尽脑汁的想怎么骗他，直接粗暴命令，他还不敢不听。

　　“那我们以后就见不到黑子了吗？”带着过来送行的小僵尸们可怜巴巴地看着秦三爷。

　　昨晚一开始他们只有被逮住的时候挨了几顿揍，到后面全部都玩得十分开心，尤其是和黑子，他最会玩，带领着大家喝酒划拳，载歌载舞的，特别欢乐。

　　刚认识没多久，他就要回家闭死关，众尸纷纷舍不得，拿起零食袋里还剩着没吃的猪脑子就要给他。

　　刚靠近黑子，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熏得黑子连连摆手：“你们快算了吧，自己不吃的东西给我，也真是好意思。”

　　吃了一晚上美食，决定抛弃猪脑子的僵尸们讪讪退后一步，也不知道怎么从他们青白的脸上，还能看出点尴尬。

　　“时间不早，走吧。”秦三爷把人送出瀑布，一转身就看到一堆望着黑子背影恋恋不舍的僵尸。

　　也不知道短短的一晚上，他们是怎么建立起坚定的革命友情来的。

　　没理他们，只在村口的躺椅上闭目养神，等清洪镇的人进来说已经把黑子送上飞机，这才安心下来。

　　秦三爷站起身看着天上的太阳，丝毫不惧怕他刺目的亮光，一瞬间整个天空都黑了下来。

　　原本在太阳下都能自如的僵尸们，正在给尸王盖房子。天黑下来的一瞬间，他们就像浑身被烈火灼伤一般，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喉咙里粗哑的声音足以证明他们有多么痛苦。

　　“都回去，天恢复正常之前不要出来。”

　　说着拿出手机看着网上跳出来的新闻：大丰坝发生地震，坝口决堤，附近村村民数量高达数十万，丧生在洪水中，无一生还。

　　“我感应到了一个比我等级还要高的僵尸现世了。”尸王走过来蹲在秦三爷身边刻意放低声音说道。

　　“旱魃？”秦三爷第一反应就是当初被红衣女子带走的公输灵。

　　“不是。”尸王看着南方淡淡道：“是伏尸！”

　　秦三爷听到伏尸二字诧异，他是真的没想到会是伏尸，见尸王主动提起，他也顺势问了一嘴：“那你呢是什么？”

　　“我不知道，刚醒来就碰到你们，然后被他们朝拜，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尸王表情无辜，可比别的僵尸好看得多。

　　秦三爷心里如此想着，毕竟是他儿媳妇嘛，自家人总是最好的。

　　戾天刀和尸王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秦三爷就已经自动把人家哗啦到他们家了，可见霸道。

　　蹲在地上的尸王如果不看身高，就是个小女孩，怀里抱着戾天刀，这俩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交流的，反正感情越发深厚。

　　秦三爷看她不难受，知道是戾天刀保护着，没多说什么，让她注意安全。

　　一面手里不断变化掐算着什么，一面回想尸王刚刚说的话。

　　有伏尸现世。

　　僵尸一般被分为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1】

　　这些僵尸都是由人死后的尸体腐烂修炼而成，神魂不在尸体内。

　　伏尸的下一个等级就是不化骨，而不化骨，与天同寿！

　　旱魃的炼制方式更像是自主修炼，以尸入道。

　　百丈寨的僵尸则是哪边都不属于，更像是老天的恩赐，让他们身上没有杀戮之气。

　　秦三爷到最后也没有掐算到什么，前路一层雾，把他这个外来人挡在一处，寸步不得进。

　　黑暗褪|去，太阳又露了出来，和太阳同样现于人前的，还有一个大和尚。

　　“阿弥陀佛，秦施主，多年不见，你可还好？”大和尚披着一身流光溢彩的黑色的僧袍，也不知道他把浑身佛法全外露在袈裟上，是想做什么。

　　和尚和太阳一块出现，倒是刺得秦三爷眼睛不太舒服。

　　“空净！”

　　僵尸们见太阳出来了都欢喜起来，没承想会看到一个和尚，到底是阴煞之物，那一身的佛光照得他们不舒服，纷纷躲在秦三爷身后，就连尸王也站起来都远一些，不想靠近他。

　　“你说你如今多招人嫌弃。”秦三爷一挥手，就给身后的僵尸身上盖上一层屏障，免得被空净的佛光灼伤。

　　转头看他满脸嫌弃：“这是什么风，把空净法师吹来了。”说着做在一旁的小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玉简摆满了桌子。

　　空净跟在他身后坐下，看着桌上的玉简了然：“你要发布江湖召集令。”

　　“难道你不是为这事儿来的吗？”秦三爷素手在玉简上一挥，字便拓了上去，接着便自己飞入空中，朝着全国各地飘去。

　　“不是，古刹出事了，我来找你帮忙。”

　　空净话音还没落下，秦三爷猛地扭头朝他看去。

　　咬牙切齿：“你当年说你全权负责，我才收手没管。”

　　“现在出了意外。”

　　“去你|妈的意外，空净，是你说你不会让他失控的。”秦三爷把最后一块玉简发出去，一脚踹翻身旁的凳子，冲着空净怒目而视。

　　“阿弥陀佛，秦施主，请你冷静。”

　　秦三爷没被黑子气死，却被这不知道哪来的和尚气得够呛，两手在胸|前交叉，往躺椅上一躺把二郎腿都翘了起来，就是一连串输出，可见两人仇怨不轻。

　　空净理亏，什么都不说，只一个劲儿地阿弥陀佛。

　　秦三爷向来看不惯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只戏虐道：“你们佛家不是向来讲究舍生取义，割肉喂鹰么，你怎么没死撑着，倒是跑来我这边求援。”

　　“秦施主，现在不是你我意气用事的时候，我出来前明悟已经是到了鬼王晋升鬼帝的最后一步，刚刚的遮天蔽日就是他雷劫的前兆啊。”

　　空净说的情深义重，看在秦三爷眼里却就是那么回事。

　　马上要经历天劫的鬼王是空净的双胎兄弟，因为百年前的一场劫难，小小的婴孩被无知村民活祭，怨气不散。

　　秦三爷要送他去轮回，只是这孩子手上沾了太多的血，把整个村子的村民就杀了，再后来被空净封印在体内，为了消磨掉他的怨气。

　　至于当年为什么当哥哥的空净活了下来，活祭的人是弟弟，真相只有空净知道。

　　“他在你体内封印，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没有察觉吗？”

　　秦三爷抬眼朝空净看了一眼，瞬间顿住，好半晌才找回声音，颇为艰难：“你丢了元阳？”对上空净尴尬的脸，三爷转为戏虐：“瞧瞧，你不是终身侍奉你的佛么，怎么如今倒是动了凡心？”

　　秦三爷在这边有一搭没一搭逗弄着空净，他刚刚发出去的江湖召集令也到了各家族长、家主的手里。

　　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四小阴|门所有人都收到了秦三爷的召集令。

　　廖娘处理完族里的事情又重新做回了歌手，修行之人粉丝越是喜欢她，她越是修行得顺利，这也算是愿力的一种。

　　刚参加完一个拼盘演唱会，就被这次族里跟自己出来当做助手的族人，赶在经纪人前面把她拉进休息室，然后关上了门。

　　“哎，你这是要干什么，等会廖娘还有通告呢！”经纪人一把拽住小助理的手，被扒到一边，差点没站稳摔到地上。

　　“这是做什么，族里出事儿了？”廖娘一边摘耳返一边问她。

　　“族长，秦三爷发来江湖召集令，请您过目。”说着把玉简递给廖娘。

　　廖娘接过玉简看了一遍后神情严肃，“召集族人，我们去邺城邙山。”

　　时千陶言兄弟俩刚上台来了一段贯口，就被趁着搬道具的功夫，小徒弟把玉简送了上来，看清楚里面写的什么后，连声和观众们说对不住。

　　匆匆换了衣服打开幽冥道就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不论是在台上说相声的，还是唱京剧的，纷纷脱下行头，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袍，带着族人往秦三爷玉简上的地方，邺城邙山赶了过去。

　　街上的乞丐、流浪汉，也在听到一声声有规律的鸟鸣后，朝着同一个方向赶去。

　　殡仪馆的殡葬师、化妆师对视一眼，纷纷抱歉，换上同事，也趁着上厕所的空档，直接消失在厕所里，惹得见到这一幕的人直呼见鬼了。

　　各行各业的老匠人，隐匿了一辈子，没想到自己还有出山的一日。陶瓷工坊、木雕工坊、人偶非遗……全都朝着邙山赶去，就连几年一开的非遗大会也没人参加。

　　做饭的厨子、做家政的保姆、开出租车的司机，见到漂浮的玉简，擦干净做活的手，看完之后满脸严肃。

　　和雇主辞行要下户的，和老板要辞职的，连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剩下的工资也不要了，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便消失不见。

　　只留下雇主或是老板看着那急匆匆的背影小声嘀咕，“这怎么突然之间这么有气势呢，给我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工地搬砖农民工，向来是个老好人，别人有什么事情总是习惯找他，刚回来去找工头请假，就见以往成群结队的人过来要他帮忙买饭，打水。

　　“不了，哥几个，我今天有事，赶时间。”还是一副好说话，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他眼底的着急。

　　或许能看出来，只是没人在意。

　　农民工说完就要从一边绕过去，平时太好说话，头一次被他拒绝，让领头的人挂不住脸，声音低沉下来，“老子和你说话不好使了是吗？让你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还想不想混了？”说着示意跟在他身后的人，上前抓住他给个教训。

　　收到江湖召集令的农民工被人拦住，原本低下来的头也抬了起来。

　　没理前面的小喽啰，转身一个后踢腿把找茬充老大的人踹了出去，用大家都没看清楚的速度再次欺身而上，拎起他的脖子就往头往地上砸，砸得血顺着眼角流了一地，也没人敢上前阻止。

　　等包工头听到消息赶过来时，那硬茬子已经成了一滩烂泥，躺在地上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群人悻悻地看着沉默寡言的农民工气场全开，从他们面前走过。

　　治病救人的医生、送快递的、送外卖的，多少人就等着吃那一口饭，没承想被擅自退款，送货的消失不见。

　　突然关闭的花店、咖啡厅、蛋糕店。

　　其中关店最多的要数街角的殡仪馆、卖纸钱金元宝的白事儿铺子、棺材铺子，十家里面有八|九家在同一时间关门，剩下的一家就是单纯地做生意，还纳闷呢，怎么都不干了。

　　至于各村镇里面有名望的中医、神婆、道长、出马仙、术士、方士、走阴人、倒斗的，只要是让人们叫得上名号竖起大拇指的，短短一天之内，全都不见了踪影。

　　至于那剩下的人，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是不是江湖骗子，还是最低等级的那种骗子。

　　毕竟和丐帮一块消失的，还有全国各地的老荣。他们这群平日里的扒手，一个个收起猥琐，震惊看着召集他们的老大，然后跟着一同消失在原地。

　　这样的事情，全国各地都在发生。

　　所有人都朝着邙山赶去，除了黑子，他刚到乐行湖，就见急匆匆要往外头赶去的良叔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良叔，你这是要去哪？”黑子早就知道良叔寿数到了，见他成了魂体也没惊讶。

　　良叔诧异看他出现在这儿，“秦三爷发布了江湖召集令，你回来做什么？”

　　“什么？”黑子一把抓住要走的良叔，睚眦欲裂。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子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