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道囡

14、第 14 章

　　“三爷，这段时间灵丫头多亏您帮忙照顾。”金幽幽被孙女拦住讲了好多的故事，见她一个劲儿地唏嘘殷铎的过往，恨不得直接到前头问问本人去的莽撞模样实在发愁，硬拽着这丫头给三爷见礼。

　　秦三爷一见这祖孙俩就知道又有官司没理清，只招呼人坐下才嘱咐了一句：“这边事情忙完带这小丫头回族里吧，最近乱，先别让孩子出来。”

　　“是三爷，晚辈知晓，您，最近还好吗？”寒暄了几句金幽幽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顺便朝四周看了看纳闷，不是说黑子也在么：“三爷，黑子呢，难不成知道我来，提前跑了不成？”金幽幽夫妻俩年轻的时候和黑子是很好的朋友，因为他的关系三爷对他们夫妻俩也很是照顾，所以知道一些三爷过往的事情。

　　“我还不错。”秦三爷知道她顾虑什么，没多解释，也懒得去想这么多年自己在他们夫妻俩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随着外头大典的礼乐声响起，他干脆挥手让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祖孙俩先去参加：“今儿来的人多，我不方便出去，有什么事儿等大典结束再说吧，至于黑子，等会你在大典上就遇到了。”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三爷也觉得这几个小家伙挺有意思，再一想到正在刑堂看热闹的黑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打哈哈等他自己解释。

　　“晚辈告退。”

　　礼乐起，吉时到，与此同时会客厅里的三人不知道具体达成什么协议，虽然没了开始的拔剑弩张，可廖水仙和殷铎两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分明从前都没见过，怎么能这么讨厌彼此，即使被林老八摁头暂时保持平静，也没能阻挡两人恨不得掐死彼此的眼神。

　　林老八很惆怅，礼乐声刚响，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去，听到身后没动静，这才想起还有两个祖宗没动，扭头见他俩目光炯炯看着自己，也没法，只能干巴巴的来一句：“咱们先出去吧，早点结束早点进去，你俩看呢？”

　　林老八语气和软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变脸的功夫，好在年幼之时受过不少委屈，这么多年也还记得当年侮辱，不然还不一定能拉下脸来哄这两个，毕竟一个玩蛊一个弄毒，阴的很，自己还是小心为妙，省的他们打起来殃及他这个池鱼。

　　“八爷，殷门主，请。”廖水仙和殷铎对视半晌，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如一道闪电，战争一触即发，要不是礼乐中的大鼓“咚咚咚”响起，宾客已经开始入场，今儿个怎么着也得比划两下。再耽搁不得，廖水仙右手一伸做出这边走的模样，三人这才结伴往前面走去，压根没记起八门其他人也想要分一杯羹，等到后面闹起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本来一开始只是林老八起卦要往这边走一趟，谁知道半路上会碰到殷铎，也不知道向来鲜少露面的人怎么这会儿非要来，林老八本来也没打算问这些隐私，如果不是一路上陆陆续续八门的人都赶了过来的话。

　　三人走的不慢，众人刚落座没多久，他们就已经走到了寨子中的祭台下，林老八和殷铎坐在宾客区一块，只廖水仙一人继续往上走，那里有族人并列两排正等着她的到来。

　　“族长，三爷说他就不来了，免得喧宾夺主，您请。”待廖水仙走至眼前，大长老带领族人恭敬跪下，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看到族长张望低声解释。

　　廖水仙感谢三爷的心意，却也知道大典的重要性，连忙收敛心神，跟着传唱的大长老一步步跪拜皇天后土，一个个祭祀祖先牌位，光磕头都磕了不下几十个，她估摸着再不结束脑震荡也得磕出来。

　　繁琐的继任仪式随着大长老嗓门高亢喊出：“礼成”两字终于落下帷幕，廖水仙刚站起身来揉了揉额头上的红印，就被已经等不及的殷铎拦在身前死死盯着，意思很明确，现在可以走了吧，像极了勾魂的七爷八爷，非常晦气。

　　廖水仙先前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也有自己的考虑，现在族中蛊虫尽数死亡，她需要联合各族帮忙稳定下来，以防有那等想趁机捞好处的给廖氏使绊子。

　　进去就进去吧，反正她继任的最后一步也得进祖地，既然都把外人带上了，那就多带几个族人进去，趁机历练一番，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他俩也不可能见死不救，不然自己就不打开祖地的门，谁也别出来，廖水仙对上大长老疑惑的目光懒得搭理殷铎，只等林八爷过来一块走。

　　“嘭！”

　　就在随着大典结束，一行人纷纷不约而同地朝廖水仙这边走来，时不时和身边的人低声说两句，再看向林八爷和殷门主时目光已然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就在这时寨子里顷刻间地动山摇，就连及时反应过来的林老八都没控制住自己，平衡不了摔倒在地，所有人都看向地动的源头，目露震惊。

　　廖水仙在晃动中很努力才维持住身形，在一片狼藉中看向东方，那里是……祖地！

　　顿时大怒！！

　　林老八本来奇怪廖氏是不是流年不利又出了什么事，就见她滔天怒火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回想了一下煞气震动的源头再联想之前的卦象，东边，不用想，肯定是祖地出事了，赶紧解释：“不是我！我只知道是东边，根本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再说了，你已经同意，我完全没必要不是？”

　　林老八在外面怎么说也是个牌面上的人物，至于眼下为什么对廖水仙如此客气，完全顾不得旁人眼光，还是因为秦三爷，秦三爷他老人家专程来苗疆替这小丫头平乱，又在继任大典的时候没有出现，所有的风头都给小丫头出，俩人没点什么他是不信的，这会子逞一时之勇，回头靠山来算账实在不划算。

　　“阿嚏！”与此同时感觉到什么的秦三爷倏地站起身来看向东边，一声喷嚏倒是惊醒了在一旁假寐的黑子，他挺诧异：“我一直以为你已经超凡脱俗了，谁成想竟然也会打喷嚏。”

　　“呵，你要不要捅我一刀试试看会不会死？”秦三爷一面和黑子调侃两句，一面走到门口，暗自感应天地间的震动，那里，是廖氏祖地！

　　就在秦三爷刚走出去的时候，黑子快步上前拦在他身前一脸肯定：“你又要掺和旁人的因果？”

　　“你知道些什么？”

　　“我闻到了猫妖的味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三爷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只一步没走继续被人拦住，扭头疑惑看黑子一脸愤怒挺不解的，“何至于此？”

　　“你究竟要做什么？鬼冢的事情我就先暂且不提，岩浆的事情我也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可这廖氏的事情又和你有什么关系，这般大的动静，外头来了那么些人，你掺和进去能有什么好处？”

　　黑子说的激昂，话语直白如利剑，就差趁着秦三爷心头震荡乘胜追击，免得他果真被廖氏迷了心智。

　　黑子现在有一种怀疑，三爷莫不是被廖氏的小丫头种了情蛊，这才多番帮忙，就连自己都顾不上。

　　想到这一点，黑子看向三爷鬓角新长出的白发都莫名忧愁，这可怎么办才好。

　　“阿嚏！”

　　不知道黑子脑子里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今天竟然打了两个喷嚏，秦三爷多年不食五谷，按理来说不应该有普通人流汗打喷嚏之类的反应才对，“你刚刚在想什么？”在黑子思索间趁机问道。

　　“我在想你老牛吃嫩草也没必要……”

　　黑子话头戛然而止，刚反应过来对上三爷玩味儿的神色：“也没必要什么？”

　　“没必要奉献的跟个圣母似的，传到外头没得让人笑话。”黑子的声音伴随在三爷低气压下越来越低沉，到最后几个字时颤颤巍巍的还□□着说完，也是很宁死不屈。

　　秦三爷……

　　气笑了！

　　“我请问一下咱们黑爷，您是打哪得出来这样的结论？也好给我开开眼！说道说道！”最后几个字端的是咬牙切齿，手里的拐杖杵在地上DuangDuang直响。

　　黑子一瞅他这模样立马暗道不好，坏菜了，怯怯笑的干巴巴：“你没那意思啊？那怎么外面的小子都这么说，还说你没出席廖丫头的继任大典是害怕自己喧宾夺主抢了她今日的风光。”

　　“脑子有病回去看看。”伴随着又一声的轰鸣，秦三爷就要往那边走去，却没承想解释清楚又被人拦住，随即不耐道：“我和廖氏有契约，你别耽误事儿。”说罢，不再理会身后黑子嘴里呼喊着什么客随主便，两三息之间便消失在眼前。

　　随着秦三爷的离开，好半晌黑子才反应过来什么，再一联想到地府岩浆那档子事儿顿时一个激灵从头凉到脚，随即盘坐在地双手舞弄着手决飞速变换，嘴里念念有词些什么，狂风在身边盘旋好半天，在即将结束的时候倏地一口血喷在前方不远处的地上，黑子脸色彻底沉下来，慢慢撑着地站起来，褪去先前的八卦转而严肃万分，沉吟片刻朝着前面举行大典的地方走去。

　　远远的就见两伙人在对峙中，八门的林老八和殷铎两人另外站在一块，倒像个夹心饼干似的。

　　黑子刚走进就听见你来我往的叫骂声，一点都没有在外人面前的高深莫测，一看就是两队小混混准备干架的架势，非常丢脸。

　　本来打算过来和廖水仙商量一下进祖地去找秦三爷，可是没承想会见到这一幕，黑子懒得和他们浪费时间，知道自己过去也要被卷进去，转身朝着原路返回，他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黑爷！”

　　“黑子叔！”

　　得，一声声的殷切的呼唤声刚在身后响起，黑子就知道自己跑不脱了，只是断官司的话也着实没那个闲情，当即就要拉着廖水仙赶紧走。

　　没承想被柳雨晴这个女人拦在了身前殷切道：“黑爷，您给评评理，她廖水仙带八爷和殷门主进祖地，偏偏把我们拦在外头，大家都是五花八门的人，这样厚此薄彼是不是不太好？”说的真切还不忘朝黑子抛媚眼。

　　黑子……

　　真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一听说他们也要进祖地安心下来，柳雨晴身上的脂粉味实在呛得慌，更何况他也不想插手五花八门的事儿，说到底他们才是一家，自己一个外人，何必呢。

　　只说道：“你们自己的事我说了不算。”转头和廖水仙说了一声：“三爷在异动开始就过去了，你等会进去的时候把我带上，不太平。”

　　说完也没管他们，找了一个能晒到太阳的石头，盘腿坐在那儿等他们掰扯。

　　众人本来殷切地等着黑爷“主持公道”，能让大家都分一杯羹，没承想他老人家不愧是闹市隐居第一人，说完那句话之后还真入定了，没辙，众人再次把矛头指向廖水仙。

　　不怪他们柿子挑软的捏，实在是这次的好处太大，收到消息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甭管手头上有什么事都赶紧放一边，毕竟这次出世的东西，谁能不心动呢。

　　“你也不必找旁人，先前本族长懒得搭理你，是因为实在犯不着一个垫底的家族计较。”廖水仙身后跟着长老和众多族人，抬眼皮瞟了柳雨晴一眼说道：“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介意把话说的难听一点。”目光挨个朝挡着自己的人看过去：“诸位莫不是忘了，这里是我廖氏的地盘，而我！”啪的一声挡在大家中间正好有个大石块，被盛怒的廖水仙一掌拍成碎块：“是廖氏的族长，和你们八门的林八爷平起平坐，究竟是谁给你们的胆子不守规矩？”

　　随着廖水仙的话音落下，蛊王也长成三米多高的模样站在了她的身边，意思明确，要打快来，正好给蛊王塞塞牙缝。

　　这小山似的家伙一出来大家伙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偏她廖水仙倒是心情挺不错的，竟还不忘挪逾众人：“今儿个大家既然不请自来，要不要我把蛊皇叫出来，给众位客人开开眼？”

　　“廖族长，请恕我无礼，不请自来自是我等无礼，只是事出突然完全没有商量的时间，这才冒昧打扰。您带五门进去，从此我欠您一个人情，如何？”轮子在地上轱辘轱辘前行，百里坐在纯金打造的轮椅上被族人推着到前头来，她抬手朝廖水仙抱了抱拳，胳膊上的缠臂金露了出来差点没闪瞎众人的眼。

　　廖水仙看着眼前的人陷入沉思。

　　洛阳百氏、百晓生、死要钱、从来只谈交易不谈人情，如今她竟然会拿人情出来交易，可见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才能聚集这么多门主，给廖氏找不痛快。

　　“你们要进去找什么？”廖娘问的直接。

　　廖水仙刚问完，还不等众人商量片刻，抬头看着天色，知道再不进去就来不及了，殷铎直接无视八门人愤愤目光径直走到五花这头给她解惑：“南山经有云，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1】

　　简单点说人话就是：有九尾狐出世啦，据说吃了它的肉能不逢妖邪之气。

　　这消息是真是假不知道，众人能不能打过也不知道，就算收服了以后吃不吃肉还是驯做灵宠更不晓得，大家只知道有好处不上王八蛋。

　　见殷铎把话说开，大家索性开始和廖水仙谈条件：“廖族长，今日您放三门进去，咱们欠您一个人情。”

　　接着大家纷纷表态，整个八门都焦急万分。

　　“丫头，快点。”地面越发震动的厉害，也不知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黑子上前催促。

　　廖水仙看了看八门的人，转身看向五花的人，她们也同样激动。她知道，怀璧有罪，不论这消息是不是真的，今日这些人都阻拦不得，不然她就和整个八门为敌，不划算。

　　“廖水仙希望诸位记得今日之言，既然八门的人都进去了，那五花也别拉下。”说着转身和大长老吩咐：“召集所有族人，闭寨，都进祖地。再把消息传给下头的附属家族，看他们的意愿。”

　　有好大家分嘛。

　　对上大家满意的神情，廖水仙最后警告：“廖氏不才，无法看顾这么多人，诸位，生死由天，与廖氏无关。”

　　随着一声声“这是自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没一会人都聚集完成，浩浩荡荡地朝着祖地走去。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山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