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萍记事》有女名姝

2、第 2 章

　　寂静的夜晚，传来一声狗吠，夜深露重，是时候该离开了，我抻了抻有些僵直的脊背，脚腕碾了碾地，轻手轻脚的将旁边摞着的柴火一一搬开，一个只容我一人能通过的洞口出现在我身侧，
　　我满意地摸索着这个洞，顾不上潮湿的泥土剐蹭在我的手上，顾不上干净不干净的，急切又颤抖，这是通往自由的道路，怎么会脏呢？
　　这个洞是我从两年前就计划着挖掘的，每天掘一些，前些日子刚刚挖通到后山的道，原本想着从此可以打打牙祭，填饱肚子，之后再做些别的打算，但没想到，今天正正好派了大用场。
　　来不及想太多，我瘦小的身躯跳下了这自由的出口，在很久以后的未来，我那半身戏谑地称呼这个洞口是“老鼠的逃生通道”。
　　毕竟，在十三岁这年，我挖出来的细小的洞口，怕是成年人的大腿都放不下。
　　沿着散发着土腥味的通道，时不时传来的吱吱声，黑暗带给我无限的安全感。
　　不要说女孩子应当怕老鼠，农村的孩子谁家怕老鼠，且不说打杀的偷粮食的，就是捉来打牙祭的也是不少，回想到曾经尝过的肉味，我不禁咽了咽口水，咬了咬牙尽量的加快爬动的速度。
　　渐渐，漆黑的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亮光。
　　看来今天的运气格外的好，月光能照亮我脚下的路。
　　我挣扎地爬出洞口，身上的衣服早就被蹭的都是泥土，不过半天，我竟眷恋起这树木，这青草，还有那芬芳的泥土味。
　　女子在这世道本就艰难，我本就是哑女更是难上加难，或许我该遁入这十万大山之中，找个幽静无人的地方开辟出属于我的地界？
　　想得倒是很简单，也不知我是先被那虫蛇咬死，还是被那虎豹啃食，我心里嘲笑我的异想天开。
　　转身封住身后的洞，将早就预先留好在洞口旁边的一块大石头费劲地推到洞口里，将口封住，又把从柴房顺出来的镰刀从腰后侧抽出，走远了一些，砍了一些枯枝藤蔓盖在还有些痕迹的洞口。
　　村里的村民在后山挖陷阱时经常这样做，动物一时不察就跌了进去，再爬不上来，这倒是个好主意，从此，在无人知晓我去往何方。
　　“咕噜~”一声，肚子发出哀鸣，将一直警觉着的我自己吓了一跳。
　　也该饿了，白天只吃了一个杂菜窝窝，昨天也只有些稀汤糠皮，全是填不饱肚子的东西，要不是时常借着砍柴去后山摸野果，河鲜，自己怕是早饿死了。
　　也亏得如此，才不需要挖多大的洞。
　　借着薄纱一般的月光，我手握着镰刀警惕的朝我知道的一个山林小溪摸过去，记得那条溪里有河虾，我两天前下的篓子应该有不少收获，足够我填饱肚子。
　　沿着少有人踏足的小道，我谨慎地抽打着周围茂密的高草，为了惊走那些贪婪的蛇。
　　我可是惜命的，从前村子里就有孩子在高草丛玩闹，被一条毒蛇咬了，找大夫都来不及，没一会就没了气。
　　不远的地方传来汩汩水流的响动，我知道快到地方了。
　　明亮的月光躲开了身前的云，慈爱的帮助着疲倦的行路人，透过翩然而下的落叶，洒在粼粼的水面，一阵秋风袭来，唤醒我疲惫不堪的精神。
　　入了秋后的山林，秋风带来了寒意，我苦中作乐的想，或许，也有可能我是被冻死的？
　　捞起藏在石头后的草绳，拉出浅在水底的草篓子，探头一看，运气不错，除了一篓底的小青虾还有一条巴掌大的小鲫鱼，将收成全部拿上岸，又把草篓子放回原来的溪口，也许不久后还能幸运的再有一篓？
　　夜晚的森林不能点明火，不光怕野兽循着火光肉味带来不可化解的血色，更是怕那村民循着火光追来找到我的踪迹，小心总无大错。
　　借着溪水简单打理了一下身上的泥土，将虾草草处理了，囫囵吞到肚子里，胃里灼烧般的感觉才稍稍好一些。
　　看着还剩下的那条半死不活的鱼，狠了狠心还是将它扔回了水里，没有明火，生腥的鱼肉可没法吃，更别说这种刺多的了。
　　就着溪水洗了把脸，漱了漱口，强打起精神拖着疲倦的身体，朝着记忆中去过的最远的地方走去，那里有个小小的洞口，少有人经过，洞口又被藤蔓挡住，是之前为了找野果误打误撞找到的地方，还算安全。刚好可以作为今晚的容身之所，等养足了精神再做之后的打算。
　　月亮渐渐向西北方沉下，清晨耀眼的阳光没有叫醒沉睡中的东萍，但是却唤醒了一心想拿银子再嫁的女人，当人牙子到来之前，准备把东萍叫出来的她发现空无一人的柴房时，尖锐的叫声传的很远，甜梦中的东萍仿佛听到了一般，嘴角扬起得意的笑。
　　即使她跑了，那个女人也依旧会嫁给张屠户，只是没了那三两银子，她一开始的日子可不好过，以至于成了那把杀猪刀的刀下亡魂。
　　直至睡到日上三竿，我才被清脆的鸟叫声吵醒，今天的空气格外的清新，阳光也十分明媚，透着层层叠叠的藤蔓，看着外面晴空万里的天，即使前途未卜，也抵消不了我此刻的好心情。
　　正打算掀开藤蔓出去接着向深山进发，突然之间，我听见有人声由远及近的过来，心下一紧，透过藤蔓，我发现是村子里的两个村民，在村子中我和他们打过照面，他们认得出我。
　　会不会发现我？我咬了咬牙看向其中一个，一阵扭曲的错位感袭来，我死死按住肚子，免得开启天赋的后遗症让我更加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声响。
　　【找到人了！快过来抓住她！——这女娃娃还真能跑，赶紧把人带回去。】
　　【人牙子说了，找到了人每人给一吊钱。】
　　【死丫头，我让你跑，你再跑啊！看我不打死你！】
　　不！我的瞳孔紧缩，眼睛一阵刺痛，瞬间停下了窥探，闭上眼睛不断地问自己，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避开这个结果？
　　我不能被抓回去，哪怕死在虎口也比当人形的牲畜强，对，在我眼里为人奴婢，任人宰割那与牲畜没有区别。
　　哪怕我死后也只不过是成为众生的养分，但我绝不接受在我意识清醒的时候被压榨价值，没有尊严。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愣，我只不过是一个没识过字的农村小丫头，是如何懂得这番道理的。
　　然而时间来不及我去细细思考，他们快过来了。
　　这个时候我无比的渴望神明真的存在，能够帮助我摆脱困境，哪怕奉上我的一切也在所不惜，最起码神明不需要奴隶，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