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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上部第七幕·参禅论道-01 ...


  •   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度过了一生那么久的时间,缓缓地睁眼,纯白的亮在眼前放大,逐渐形成了整个视野。好似像这样得以整夜安睡的日子已然离开自己很久很久。贪恋地再次合眼,想要多回味片刻这安宁的感觉,然而伴随着意识的渐渐回归,梦一般的情节开始在脑中倒带。拥抱之后的细吻,细吻之后的安静,安静之后的夜……
      枕边,另一个人的气息似已远去;床侧,书桌的显眼位置上却多了一份留言:

      翔:醒了?睡得可好?
      饿了吧,微波炉里的东西热下就可以吃了。
      本想等你一起吃过早餐再继续整理房子的,但公司临时有些急务要去处理,很抱歉!一个人觉得太闷、太麻烦的话,就放着等我过来好了,两个人比较轻松一点,反正现在至少能住人了,你倒是可以考虑下搬回来住?又或者……呃,总之,不用再住酒店了,既浪费又不亲切,嗯?
      唉,不多说了,免得惹你烦,再联络。
      宸

      撇下这啰里啰唆的留言,我起身去了盥洗室,决心清除掉自己最后的一丝倦意。面对镜中那个浸湿了发尾的家伙,我有些幽幽地开口道:“看来,昨天的一切都不是梦。”

      什么“两个人比较轻松”,是在担心我会乱丢东西吧?回想着卧室书桌上的字条,依言加热了对方留下的餐点,在等待“叮”的那一声响的过程中,我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嘴角爬上来一抹浅浅地微笑。
      老屋空置一年有余,却未觉冷清,电费、水费、瓦斯费,廖斯宸一样也没落缴过,真不明白他这么做是吃定我会回来,还是在自我慰藉?刚刚料理完奶奶后世那会儿,我好像还急着还他垫付的诊金,急着撇清彼此的牵连,却忽略了这世上的许多事是金银易得、情义无价。我想,对于廖斯宸与自己之间的这场情与义,大概真的不是那么容易销账清盘吧?所以我们才会那么戏剧地重逢,然后,自己也才会如此轻易地被蛊惑,被摆布,跟着他的步调,踏上了这条扑火的歧途……

      不过,算了,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人生也是早已脱轨到一塌糊涂,相比他廖大公子那社会名流的体面而言,似乎还轮不到我说什么“玩不起”之类的软话吧。咀嚼着味道欠佳的半热面点,取了手机来,思量着要不要配合地向某个自以为情深似海、心细如尘的大情圣抱怨下他留下来的劣质早餐,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传了简讯过来:抱歉,会议延迟,今天大概不能回你那里帮忙了,晚餐一起如何?地点你定。
      呵,真是贵人事忙,对于他的提议,我悻悻地没什么兴致斟酌定夺,反倒被他留言、简讯这紧迫盯人似的伎俩钩起了接招的心思,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季翔,有事?”有些意外地,是并非刻意压低的声调,可见我这骚扰电话打得还不够天地人和。
      “没什么要紧事,在忙?”我明知故问。
      “客户的飞机晚点,会议推迟了。”
      “哦。”的确,他有传过简讯说推迟了行程。
      “那个,早餐吃过了?”
      “正在吃,不过味道实在不怎么好就是了。”
      “抱歉,抱歉,附近的茶楼不是很熟,早知道不用赶时间,去七街的老店买就好了。”
      “呵,”不禁嗤笑:“客气了,大老板,咱们细水长流,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补偿不是。”
      “话是不错,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今天就还了的好,怎么样,晚餐想去哪?”
      “夜店行么?”
      “啊……倒也乐意奉陪。”

      见招拆招,不知是否经昨日一役,我们二人的生物钟就对了脉,原本不经意的对话,没来由地就煲成了打情骂俏的电话粥,不免让人心生烦躁。

      “不过,”廖斯宸出尔反尔?“那些店里通常没什么正经的东西可吃,我怕你总这么下去,损胃伤身。”
      “是么?你还真婆妈,讲明了地方随我挑,你想反悔?”
      “怎会,只是想说,拜托你跑去喝酒杀健康之前,先正经吃点像样的东西养养胃而已。”
      “嗯,这主意到还受用,食不厌精嘛,怎么,廖大公子有好去处不妨提点一下。”
      “这个,佛曰不可说啊。”
      “呵!”我发了善心给他托大,这家伙到还喘上了!
      “季翔?”
      “什么!”
      “5点,我去接你。”
      “再说。”
      “你……有安排了?”
      “没,不过看天气不错,想出去走走而已,所以呢,你还是速速报了店名比较好,不然别怪我放你鸽子。”
      “唉,那家店大隐于市,实在不太好找,我的翔殿下啊,你能不能屈就一下,逛够了传唤小的一声,还是我去找你吧。”
      “好啊,不过我这个人还是比较低调的,皇家卫队就让他们留守吧。”
      “Yes Sir,不知殿下还有何吩咐?”
      还敢有什么吩咐?这通电话的内容真是越发离谱,到最后似乎还是我先缴了械:“没完了,你可是在办公场所,当心隔墙有耳,有损你廖大公子的威严形象。”
      “嗯,虽然这办公室的隔音效果一流,但你的关心我收下了。你呢,稍后打算去哪?”
      “去酒店check out,你满意了。”
      “说实话,要是你肯搬来跟我同住,我会更……”未及我发难,说着明显讨打话的人自己先禁了声,伴随而来的是线路另一端“客户已到,会议马上开始”的隐约提示,以及廖斯宸过滤掉戏谑的一声“知道”。
      “季翔,抱歉……”
      “嗯,我也知道了,挂了。”廖斯宸既已恢复正常,我自然更不会无聊到在这种时候继续插科打诨的谈资。
      “好,之后再打给你……最后那提议,你考虑下。”
      “滚去开你的会!”有点被对方今日莫名的无赖嘴脸打败了,封杀噪音,结束通话。

      日近西斜,即使在周末,一个城市的核心地带仍旧不会显出半点的松懈,那些高档写字楼间精巧小绿地上点缀的休闲座椅如同这个永昼世界里最为虚妄的摆设,冰冷地拒绝任何形式的脆弱。
      置身在廖氏集团总部大楼前的休闲区内,我的闲散做派或许也会因风格的格格不入而显得异常突兀?眼见着那个人出现在大厦的门口,接受警卫的殷勤寒暄,礼貌而漂白了情绪的适度回应,然后几乎是没有迟疑地向着我所在的方向走来。必须承认,从这样的背景中走来,廖斯宸他光彩夺目!

      “工作结束了?”
      “结束了,你呢,逛了一整天?累不累?”
      “还好,就是有点饿了。”
      “彼此彼此,走吧,位子都订好了。”
      谈笑间,我随他折返大厦,下到车库,坐上副驾驶的位子客从主往。之后,车子便驶上大道一路西行,不多时又转入老城区的巷子,七拐八绕地,最终停在一处全无招牌的院落门口。若不是车子稍停即有侍者上前迎宾,待客泊车,我还真有些怀疑廖斯宸起了玩心想要耍我,忽又想起一早的电话,暗叹此处果然“大隐于市”,且不论旁人,就我这个久离故土的人来说,自己找来确实要费些功夫,于是也不禁有些期待起今天的菜色来。
      进到院内,但见古木修竹、青石涌泉,好一派清雅禅味,进而登堂入室,简约古拙的陈设间木制影屏两侧“一生一世人人皆求不得枉奔波,三界十方事事尽法天然真自由”的联句玄机已露,转过隔扇又见一幅“佛曰不可说”的娟秀书法悬于屏上,我心下便了然,这廖大公子好雅兴,居然是携我来吃斋的。
      经由侍者引领,我们二人在一间约莫5、6平的禅室里落了座,随后香茗茶果即一一奉上,各色精巧的斋菜亦紧随其后。待菜上齐,侍者也尽数退去,廖斯宸方拾起面前的银著,示意开席,我便也略略欠身,应景地沉默着与东主表了客套。此一时刻,斗室之中,茶香、菜香、满室飘香,即便斋堂无酒,我亦难免不食指大动了。然而,就在这些清淡食材与唾液混合升华之际,我心中却有些别样的记忆隐隐涌动。

      香火殊胜的道场,风雨无阻的法事,佛门斋堂内鱼贯而入的特殊香客,那是手持屠刀的居士们的聚会……
      是的,我的义父,黎尚坤也是个敬佛之人!
      我想这并不多么稀奇,越是喜欢赌命的人也往往越是信命,活在黑暗里的人们虽不会轻易立地成佛,却也多半不愿离佛陀太远。在那座寺院里,媛之母亲的牌位泰然地安置在后山的香堂中,和一些我或知晓或陌生,却总归与“庆合”撇不清关系的人们居于一处。几柱冥香袅袅升腾,报备给逝者的不仅前缘再继,亦有业债往生,我还记得在那些牌位之中有对并在一处却未刻姓名的,听义父讲,那是两位他欠下重债却此生难偿的“故人”。佛言“因果通三世”,此生不报有来世,前世造孽今世还,而我此生所累的仇怨与罪孽,当是也逃不掉天道往复吧?

      “菜色还和胃口么?”
      “嗯……”蓦地,思绪被廖斯宸一声探问拉了回来,我抬眼看他,斟酌着自己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坏了东主吃斋参禅的雅趣?
      “想什么这么入神?看你越发板着个脸,还以为素淡的东西不合你意呢。”
      “哪有不合意,斋菜我喜欢的很,以前还常吃,只是没想到你也有此一好,还叫你找到这么个绝妙的地方。”
      “我家老太爷是个持戒的人,在世的时候常领着全家人到山上吃斋,那时还小也不觉得怎样,后来就越发喜欢上了。你呢,这次回来觉得你都快生冷不忌了,怎么还爱上这个的?”
      “我?”本想调侃他一派声色犬马的名流生活,拿什么吃斋的爱好说笑,可话未出口又觉得自己不识趣,这么个清静宅院里,何必偏要说些世俗事来枉费主人的一片苦心呢?看着廖斯宸那一脸的泰和,似也未必感兴趣我此前吃斋的因缘,便含笑转了话题:“且不论我的事,我倒想问你,这世间惯吃斋菜的人大抵该有几种?”
      “这个,偶有好奇尝过便罢的人若无需考量,那么诚心礼佛,因为持戒惯吃斋菜的是第一种,再来,大概就是真爱这其中温淡清雅味道的人。当然,二者兼而有之的人定然不在少数。”
      “嗯,算你说对一半。”静待廖大公子的高论表完,我不无得意的泼出半盆冷水。
      “哦?请教高见。”
      “高见不敢当,只是觉得你将求佛与食色二者并举,多少有些不妥罢了。若说诚心礼佛求修正果的人是一类,那么惯吃斋菜的第二类便是业障深重、信命畏死的人。”
      “嗯,”廖斯宸一脸的认真,听罢我这一解,缓缓道:“有些道理。”
      “何止有些道理,你看,这第二类人呢,最典型的就是混了□□的,比如昨天遇到的你那个朋友,只怕也是这里的常客吧?”
      “你啊,怎么又提他,坏兴致。”
      “呵呵,看来我多半还说对了。”见廖斯宸眉头绞在一起,我心里却有些微妙的思绪浮上,想着不如就趁当下澄清一些事情也是个好时机,便道:“别恼,早年间的那些事我如今全当忘了,那个叫什么李隆尚,对吧?他是不是李家人不重要,那种大家族,一如你们廖家,祠堂祭祖估计子子孙孙通通敬香拜过一圈,一天时间都不够用,想避嫌只怕移了民都难。再说呢,你们认识就认识,多深多浅、如何来往,即便是和李金煜本人也犯不上顾忌我,那是你自己的事。至于你我之间,只说当下就好了。如不然,即便你昨日说了那么些有情有义的话,但倘若以前的事情你心里面太介意,我们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当没认识过吧,我也不会把你怎样的。”
      “季翔……”
      “干吗?我说得话很难理解,还是不巧言中什么,你我今日就要话别……”
      “你该知道的,我不可能介意,我……”
      “既然不介意,其他的就不必再说,你的心思,昨天你说的再明白不过了,至于我,刚刚也算讲明了,恭敬与否你多担待就是了。”
      “唉,你呀……是啊,能再遇到,我也懂得知足的。”
      听他末了讲出这话,我就当他是与自己有了默契,旋即玩味这“知足”二字道:“知足么……你倒是慧根深种,我可没有这天资,今日这菜肴虽佳,但无酒不成席,我一早点定的可是夜店酒肆,别说你都忘了。”
      “不敢,不敢,”廖斯宸忙着摇头:“我不是还说了‘乐意奉陪’么?”
      “呵,如此最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上部第七幕·参禅论道-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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