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上部第六幕·飞蛾扑火-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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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结束这虽然丰盛却最终只能用“郁闷”二字作结的一餐，我和今天的金主双双离座，面对着面却成了两处心思。我盘算着如何早点话别，却见眼前人醉意已深，多少顾及到盘根错节的情分，想着不能撇下他当众出丑。及时撑住廖大公子站立不稳的身子，微微叹口气，认命地牵起对方一只手臂环上自己的肩颈，只为尽快逃离这惹人茶余谈笑的境地。
我想，搀扶一个喝醉酒的人行路绝对是这世上最难为的差事之一，特别是当这个醉汉还正处于思维混乱却行为能力尚存的状况之下。好不容易才把廖斯宸发软的身体弄进了电梯，有些烦躁地等待着电子板上的亮光慢慢向我们泊车的那一层靠近。
“季翔……”
“干吗？”我觉得自己此刻有绝对充分的优势心态去鄙视面前这公子哥儿极其浅薄的酒量兼酒品！既然不能喝就不该学那些言情剧主角玩儿忧郁了，最可恶就是他喝多了不算，还要像叫魂一样地喊我名字，简直该杀。
“季翔……”
还叫？我有些凶恶地瞪他一眼，却在对上他缺失焦距的眼光后意识到跟一个醉汉认真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只是，就这么任由他不停的叫下去，丢脸的却是自己，因而还是得想个办法让他闭嘴才行。然而，就在我思考如何封堵廖斯宸之口的时候，对方已经先我一步得寸进尺了。
“季翔，不要再……离开，离开我……”
“啊？”肩头因对方双手的突然钳制而不堪重负的我，未及分析出他酒后胡言的含义，就看到对方的面孔正在眼前放大。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是要，吻我！可能同样是酒精的副作用，下意识地，我一个手刀袭击了廖斯宸的侧颈，虽然立刻对自己的粗鲁忏悔，但眼前的男人仍旧全无意外地昏迷着向我扑了个满怀。
好了，这下功德圆满了！因为我终于了解到，拖个尸体一样的东西移动是件比扶着醉汉走路更加恼人的差事。
如今，本想要问出廖斯宸个人公寓的地址就把他送回去了事的计划已难于实施，至于他家那幢人口众多的山顶豪宅，如果这么多年未有变迁的话，我倒还算熟识，只是想到届时免不了与一些故人寒暄就徒生出几多别扭，只得不甚情愿地带上拖累折返了那间整肃到一半的旧宅。
驶回旧宅楼下，找到适当的车位将车泊稳，回眼看向被自己灌醉、打晕、丢入后座的那人我不禁再次皱眉，难道要再拖出来扛上楼去不成？真当我是善男信女么？只想要蹭顿饱饭而已，却不想吃进了一肚子的憋闷，我独自下车离去，丢下倒霉的金主闷在熄了火的车厢里自生自灭。
回到所谓的“家”中，我栖身进客厅的旧沙发里放松身心地享受着弥漫开来的安静，在劳累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揉搓着干涩的眼，蓦地想起车里那人，也不知他醒过来没有？懒懒地不想起身去确认，便摸索出行动电话接通了到目前为止里面仅有的那一个号码。听着耳边悠扬奏起的古典乐，一面暗贬上流社会的附庸风雅，一面自嘲因为前些天跟廖斯宸换过号码便鬼使神差带着行动电话傍身的自己。我按掉无人接听而转到语音信箱的线路，起身去阳台探看，果见那人的车子停在原地，料想车主也还在后座不省人事。
明白这不全是酒精作祟，自己那一下没掂量轻重的袭击的确有些出格，真这么放任不管，只怕人醒过来至少是后半夜的事了。又想到这里楼旧、人杂、安保差，让这么个青年才俊车厢外宿，万一遇个毛贼小鬼的惹身麻烦自己搞不好也会被拖累添扰，只得不怎么情愿地又下了楼去。
“喂……”推推那个以极不舒适的姿势歪倒在后座上的车主，不出所料的毫无反应。好吧，既然如此，虽然对他有点抱歉，但我想自己刚刚出门时顺手带来的东西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嗯……呃？”，果然管用，廖大公子眨巴了两下依旧惺忪的睡眼，略略调整了一下身姿，水渍便顺着他的侧脸一路滑下，看来是清醒些了，随后抱怨的声音便响起：“季翔！你这还真是个特别的叫早服务啊……”
“早？要不是担心你夜里被人掳走，我才懒得理你，”恶行告一段落，我扶着车门站定了身形，将用去大半的瓶装水在他眼前晃了晃：“喝水？清清嗓子，那酒对你太烈了……”
廖斯宸没有因为我用凉水招呼他的头和他的爱车而发火，但显然也不想继续被我用这事揶揄，想是终于彻底地清醒过来，他轻咳一声离开后座，站定在车外整理起弄皱的西装以及仍旧滴水的发：“我睡了很久……”
“不久，几个小时罢了……”决口不提打晕对方的始末，我决定速战速决：“感觉怎么样，酒醒了就尽早回去，恕不远送。”言罢，我懒懒地抬手作别，剥夺对方思考、判断的权力，径自转身向楼门走去。
我以为廖斯宸宿醉初醒，又被我手刀、冰水的接连招待，此刻也该归心似箭，好好休整一下一天的劳累了，却不想这家伙竟然锁了车子快步追上，大有与人再战三百回合的劲头。然而，我此时却已没了兴致，也懒得理会他追上来是要小坐还是长谈，悻悻地想“随他去吧，反正这老宅虽然不大，但我总还可以把客厅借他自便，只要他别再打搅我在卧室里的独自安静就好了”。
进到屋里，我自然没有半点招呼“客人”兴趣，倒是对方熟门熟路，大大方方地摸进内室。随后，盥洗室里响过一阵上水、下水的窸窣，不多时又见他旋回客厅，淡淡地口吻说着不知是讨好还是埋怨的话：“水应该很快就烧好，泡下热水比较解乏，这时节……晚风还是凉的。”
如此说来，刚刚泼你一头冷水，我应该道声抱歉喽，听着对方老管家一样的独白，我耸耸肩未置可否，思索着他的管家角色何时演够本了能话别回家？
“季翔啊，你下手够重的。”片刻静谧之后，他的声音清冷的骤然响起，并且边说还边抬起左手为侧颈做起了自助按摩。
对于他清楚了解被我袭击这事儿，若说全无错愕是骗人的，可我想自己总还是镇定的，能够不动声色地飞快在脑中重构、分析当时的案发现场。但许是我的沉默反而暴露了我原因复杂的不安，廖斯宸停下那在我看来多少有点夸张的推拿动作，走向我凭靠的窗边，眼神闪烁着继续开口：“刚刚对着镜子看到了淤痕，酒意阑珊的，难道是我对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么。”
似问非问的腔调，一天之中第二次看同样一张面孔在自己眼前放大！难道要我再打晕你一次？混乱、犹豫，错失先机……空气中迅速蔓延的是肢体缠斗的几声闷响与激烈舌吻的湿滑声响。
他、他、他，我、我、我！
强吻、被吻，我想，不是他疯了就是我疯了，再不就是我们在一起发疯！肺里的空气正慢慢耗尽，理智则渐渐回归，推开对方顺便以手臂间隔出安全的距离，我感到脸上的温度有点攀升，不禁扭转开视线避开对视的可能，却仍旧听到我们两人重新接触新鲜空气后明显粗重的呼吸声犹如激烈拥吻的余韵，持续刺激着我此刻正脆弱的耳膜。
“看来，之前……你没给我机会呵。”
打人？逃跑？质问？求饶？
我恨不得人间蒸发，因为没有办法思考，对他此刻的一切陈述或探问选择了彻底的缄默。
“你这个人果然一点没变，该说你行动快过思考，还是心口不一呢？”想要忽视的声音持续着：“似是而非的态度，进与退之间，没人推一把，就会想都不想地退避，却从不去试着问问自己的本心。”
“说……说得好像多了解我似的”，有种被人活体解剖的错觉，难以忽视的挑衅，即使底气并不很足，我还是回了嘴，眼光也再次与对方交叠。
“当然了解，被动的安全感。”他笑了，在我看来还很放肆！“想你，等你，整整八年又六个月十一天。爱，没有尽头，却也期待能有回应……不要告诉我你一点都不了解这份心情。”
他说的没错，我了解，也记得。
我和他，曾经的年少，曾经的活动室，曾经的心动，曾经的……吻……然后，是曾经的意外，以及未及好好了结的曾经，点点滴滴吐丝织网，思恋成牢，我落跑，他伏法，所以他现在是要我来还债了？
“你回来了。奶奶走了，你却再次回来，回到这间公寓，我们重逢、谈天、斗嘴，一起整理房子……”眼前的人对账单似地历数我们近日来的行程：“……如果了无牵挂可以不再回来这座城市，吻你，你可以推开，或是像之前那次一样打晕我，我从不怀疑，你出手我会不束手就擒的……”
陌生的逻辑让我慌乱，而阐释这逻辑的人则趁着我陷入慌乱的空档，悄悄侵蚀着我刚刚建立起来的防御战线。
“是你自己给了我们彼此机会，所以，阿翔，这一次，可不可以不躲避，认真地问问你自己，我们是不是开始过，而且还没说过要结束？”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张合了几下，却始终哑口，不知如何作答。
“唉……差点忘了，你不习惯主动向前，那么，这一步就还是由我来踏好了。”说到做到，阻断我的退路，把我封锁进他的怀抱，而在我的耳畔，他的声音幽远却肯定：“我要你知道，我是要定我们这份感情的，这一次我会抓牢你，不再让你逃，相对的，你也要像以前一样，跟着来哦，让我对你负责吧。”
天那，想要我承认自己回来这个城市，借着整理宅院的机会与你往来就是为了这样的目的，怎么可能？想都不要想！可是……
廖斯宸这巧舌如簧、诡辩诈欺的大商贾，好似一个经验老道的捕鱼人，纵然天高海阔，我这条鱼却是早已咬了钩、中了蛊。这样强势的告白，有力的拥抱，在我正无从找寻人生去向的时间点附近，驱赶了我的茫然与空虚，慢慢铸造成给我安全的锁，让我想要放松下来，想要赖上一个什么人，从此忘了日月流转、四季更迭。
探寻地回应他的拥抱，感受到双手攀上他背脊那一刻，彼此的心跳提速，渐成共振……再然后，记忆的闸门轰然开启，那些有阳光的日子投影上眼前这间陋室的墙壁和门窗，我看到有两个少年，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在他们的眼中是被描摹得不可一世的未来，尽管这些曾经的影像已如萤火般翩然远去，成为再也寻不回的过往，但是，这一刻，就是这些残存的幻影也仿佛重新萌动了新生，被我们小心翼翼地含纳进细密的吻里。
无从预知的时刻，痴恋的飞蛾突然咬破了蚕茧，任生命付火！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上部第六幕·飞蛾扑火-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