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容身》京若水

23、上部第六幕·飞蛾扑火-05

　　“刚刚那个，是什么人？”不速之客自动离场，我看着桌对面的那人，探问了一句。
　　“不是好人。”
　　隐约感到被噎了一下，□□就□□，什么叫“不是好人”？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看都像是隔辈的大家长在教育懵懂幼儿，非黑即白论调还真是让人气结。
　　“你们认识的？”
　　“不认识！”
　　很清晰地，再次被噎。
　　的确，那个叫做李隆尚的家伙嚣张又放肆，但廖斯宸故作清高，明显失常的反应也很惹人瞩目，而且，依他现在说话的口气来看，莫非他们二人之间有过节？
　　“分明认识。”
　　淡淡地吐出一句，我熟捻地给自己如今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添了些殷红色的液体，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季翔，你别随便见到个什么人都这么热情，行不行！”
　　我一时怔住，不仅因为他没来由的责备，更惊讶于他夺过我刚刚斟了酒的杯子就毫不客气的一饮而进。然而，我也真是冤枉，天知道，就是熟识如你廖斯宸，我也不是个过分热情的人吧？于是，片刻哑口之后，我恢复到不肯吃亏的本貌，冷冷地回敬：“你发什么神经！”
　　“我是发神经了，只要一想到你和跟你有关的那些事，我就觉得自己有精神病……”
　　“关我什么事？”撇撇嘴，我抢回自己的杯子，再次倒上酒水，并且在小小的迟疑过后也给对方杯里斟上，等着看廖斯宸还能怎么反常地发疯。
　　“关你什么事？知道么，那个李隆尚也姓李，他是李金煜的堂弟！”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意料，而廖斯宸混杂着责备、关心和不安的情绪也多少变得容易理解了一些。
　　“不要去招惹他们那种人……”有些没落地，他继续说道：“我，不想你再受到伤害。”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用不着你瞎担心，现在的我，大概唯一擅长的就是与那种人周旋。
　　“我知道自己很无能，否则当年就不会让李金煜逍遥法外，更不会，失去……”
　　失去什么，是你失去的还是我失去的？往事最难回首，特别是这一段，又倒了杯酒递给他，我想要阻挡廖斯宸滔滔而出的句子：“行了，喝酒！”
　　他接过杯子，深深看我一眼，伴随着一句淡淡的“要是我们能回到从前，多好”，再次将杯中物仰颈吞下。

　　回到从前么？
　　是哪个从前呢？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沉重，不得已，我将本要自己独享的佳酿尽数让给了眼前这个的男人。尽管对自己说不要和他认真，但我想，我还是多多少少被他突然间不加掩饰的真情流露所迷惑了。

　　八年前，害我人生错轨的元凶的确是李金煜没错，只是此人背景够大又未亲自参与，在廖斯宸通过法律途径把那些小鬼送进监狱之后却始终拿他这个大鬼没辙。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对付那种人，还是只能黑吃黑、恶治恶的，这一点，现在的我尤其清楚。何况，当年的廖斯宸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能够替我做到这样，已算得上仁至义尽，实属不易了。因而，当意识到他竟然也如我一样，始终介怀这件事到现在时，真的让我非常意外。面对这份情意，即使今日的我早已淡泊麻木到让自己都陌生，却仍是不能全然地忽略这份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感动。不管怎么说，到今天，还是有人在为我的人生惋惜的不是么？

　　至于廖斯宸期望的所谓“回到从前”，若我没会错意，指的是那个还不曾有过伤害的从前吧？的确，那时的我们还很简单、纯粹。我必须承认，廖斯宸是个比我更懂得谋划生活的人，这个假设的诱惑力真的很大。如果上我，即使做梦的时候也只敢希求回到“跌倒”之后的一刻，而他竟还想寻回另一个可能：退回到生活没有坍塌之前！
　　不过，可惜我今天没能尽享琼浆，在清醒的时候，我的脑袋很清楚，这些空想都不能成真。我之前不敢去想，正是因为我明白人不能依靠妄想过活。面对无法掌控的生活，聪明的做法始终还是不要去求，不求，至少还不用去体验求而不得的那种痛苦！

　　廖斯宸喝得太多太猛，之前还责怪我贪杯的人此时却自己先有了醉意，真是有够失礼。想来，这场本是“为我接风洗尘”的餐宴吃成这么个结果，大概就是廖斯宸本人也始料未及吧？眼看着，不仅指望他餐后开车载我回酒店去的计划已然泡汤，如今，只怕还要我反过来负责把他送回家去才行。
　　很无奈，我在把瓶中所剩不多的液体做了最后的平均分配之后，推了推对方搭在桌边的手肘，举杯进行餐后的总结性陈述：“往事不值再提，喝过这杯，我送你回去吧。”

　　可能真的是醉的利害，廖斯宸拿着酒杯的手已微微颤抖，原本清明的眼底也仿佛笼上了些许迷离。末了，他将杯子重又放下，转而用他刚刚持杯的手覆上我的，那浅浅地触摸竟搞得我一阵酥麻直达内心。
　　真是怪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执著于我的右手？
　　“喂？”，面对一个醉汉的突兀，我难得保持住风度：“要洒了，你若不想再喝，我们这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