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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上部第五幕·生死一念-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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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或有一时看不开的,或有走投无路的,又或有生无所恋厌世绝望的……求死的理由能有千万,但求生却是本能。
刚刚我纵身跳下游船,投入大海的汹涌深邃,近乎虔诚地向死亡迈进。但或许是我的意志尚不足够坚定,竟未能如愿。可能跳海这种死法真的不适合我,直接一点我觉得应该用枪。因为那种窒息的感觉非常不好,逐渐模糊的意识和挣扎越发剧烈的身体之间展开激烈的斗法,我本想假戏真做的就此葬身海底,却无奈只是一直向上浮起……于是,此刻我眼前就出现了等候多时,已是一脸焦急的赵天诚。爬上小艇,替换掉湿冷的衣服,我准备朝向一个或许可以称之为“新生活”的未来前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不管是什么理由,翔少……你真的,太对不起媛之了!”
赵天诚和我在黑暗的海面上飞驰,来到远离第一现场的海域后就停了下来。历经生死浮沉之后,我们之间长久的沉默着,而他用来打破这沉默的正是这句语气几乎结冰的责骂,以及清冷月光下对准我眉心的黑洞洞的枪口!
他骂的对,我诚心接受,若说在江湖风雨中打滚,你砍我我杀你的烂帐永远没有能彻底清算的一天,但对于媛之,我心甘情愿偿付所有的债务,只要是我所有的,即便那是生命也毫无怨言。
“……我在等你解释!”只可惜短暂的僵持过后,天诚却仍要寻得一个答案,当然这也并不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的心里笑的苦涩,嘲笑自己竟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天诚会扣下扳机,并且有点兴奋地期待着他这么做;不过,自嘲之余我更要嘲笑天诚,笑他自相矛盾的说了“不管什么理由”却又偏偏执著于所谓的理由。
“如你所说,为什么并不重要,反正在她心里我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死人了……天诚,帮我,我是说代替我,好好照顾她。”
“可你明明没死,却要抛弃她……你不觉得这么做很过分!”
“的确过分,但我别无选择。”
“哈哈,哈……”天诚闻听,突然大笑起来,不无挑衅地回我:“好一句‘别无选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么?好,既然如此,我就答应你,代替你好好照顾她如何?”
“谢谢你,天诚。”
“不必了,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你大概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爱上她了,如果对手不是你这个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我早就毫不犹豫地出手去抢了!如今,你主动把她让了出来,说说看,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你?”听他这话的口气,赵天诚此刻似乎有些激动,伴随着小艇压过层层海浪的规律晃动,我感觉他的说话声也产生了一定的飘忽感:“你放心,我会比你更爱她,照顾她,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至于,你哪天要是后悔了想要回她,我可不会像你今天这么轻易的渡让,到时候,我会抢先一步杀了你的,我保证。”
“放心。怎么说呢,总之,我其实只是当媛之作妹妹看的,这点我也保证……”
“你保证没用!我还没说完呢,要是不幸地我做不到让她忘了你,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陪你心死,我也会追杀你给她的心陪葬的,不管你到时候怎么看待你们之间的感情!”
面对天诚近乎胡搅蛮缠的“威胁”,我心中轻松了很多,甚至不乏感动地回应:“好好好,天诚哥,那你自己可一定要好好努力啊,如今兄弟的小命可全捏在你的手里了。我今后一定时时焚香日日祈祷,盼着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子……”
“喂,喂!够了吧,你可以闭嘴了……你的心意我就连同媛之的份一并收了,”把要说的事情说开,天诚也放松下来,开始话中带笑地揶揄人:“但是,你这好像甩包袱一样的态度太不地道……我居然到今天才发现,你也有一张这么不识好歹的嘴脸?”
“是么?我以为这个叫无赖呢?”我虽然很想尽快结束这种怎么看都是自己吃亏的话题,但心中想着和刚刚还说要追杀我的人比,自己再怎么无赖地不识好歹功力都差他太远,又不禁笑出声来。于是,在一阵多少有些意外的剑拔弩张过后,天诚和我一起笑到毫无保留。只不过,面对茫然若失的海面,我们的笑声还是很快便销匿在了海风之中。
“喂,翔,说到底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安慰媛之,才能让她尽快接受我?”
“啊……”这问题,还真有些难度,毕竟女人的心思我了解的有限。
“我是不是可以说你点坏话,先让她明白,你就是一不值得爱的男人?”
“这招太阴险了点吧……就不怕有损你天诚哥儒雅诚恳的形象?”而且,这哪里是征询意见的口气?
“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更何况我一个死人,理当没人权。”
“怎么说这种丧气话?放心,大家忘不了你的,阿翔。”
“那你带我谢谢大家。”
而我,也断然不会忘记你们,不会忘记义父对我的再生之恩,以及身在“庆合”的岁月中,那些数不清的刀光剑影……
“我看,你干脆告诉媛之说我是Gay,就从来没爱过女人,纯粹是一个为了求得地位、名誉而欺骗她感情的大混蛋,怎么样?”反正事实离这个差得不远,半真半假,我也算没吃大亏。
“这么劲爆!这缺点有够看头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人相信?”
“你到挑剔?”我想笑却又有些笑不出来:“怎么说也死无对证了,你自己看着编吧,反正我随便你黑就是了。”
“要不说你这人仗义呢,黎叔认你当儿子就是有眼光。”
是么?可惜我觉得,你说错了。那个说自己“脚下踏过的尸骨只怕连我自己都数不清楚”的男人,在我诚心求死的时候却选择了放我自由,甚至不惜亲力亲为,花费数月心力为我铺设出一条重生之路,怎么看都是做的赔本买卖,实在不像他那个身份的人会犯下的错误……更何况我这些日子以来心灰意懒,只一心想要假戏真做地辜负他这份再生之恩,甚至都没有好好跟那个自己喊了近八年父亲的人说一句谢谢!
就在我以为彼此的闲谈将再次陷入沉默的时候,我们的小艇终于靠上了一处浅滩。而眼前,夜幕之下的景物如同被抽掉灵魂的暗影般空余模糊的轮廓,还是多少缺失了些真实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