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六西之

23、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18岁
　　愁霜去上学了。干过坏事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了。走之前还给夏征雁把小米粥熬上了。
　　夏征雁吃着粥，简直不知道怎么办。
　　好半天，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哥，我上学去了。”
　　顿了一会又进来一条：“断了心思这件事，我还在努力。”
　　努力个屁，我看你没半点用心。夏征雁在心里骂。
　　寒假的时候，愁霜要上物理集训班，他们要为下学期的全国物理竞赛做准备。因为时间紧，是以省为单位组织队伍的，江城市就两个学生，一个愁霜，另一个是一中的一个女孩子。集训在宁远市，那里有一个设备完备的物理实验室。
　　“过年可能就不回了。”
　　夏征雁在电话里听着这话，忍不住抱怨，“什么集训班，大过年的不放人。”
　　“年三十那天是放假的，但是来回跑太麻烦了。老师跟同学们也都不回去。”
　　愁霜这句话把夏征雁一噎，他开始不满，想问，你都不想我的吗？
　　愁霜：“竞赛四月初举行，结束了我就回来了。”
　　好像再拦着孩子也太不像个家长了，夏征雁只好说：“嗯，那你跟同学一起过年？”
　　“嗯，他们说在外面吃，我跟着一起。”
　　也饿不着，用不着你操心。夏征雁都不知道自己这想法有多哀怨。
　　“那你钱够用吗？”
　　“我就待在学校，吃喝都是学校的，用不着钱。”
　　下面也没什么交代的了，愁霜说：“哥，那我挂了。”
　　“嗯。”夏征雁答应。挂了电话之后，在过年值班意愿那张表上把年三十到初六全都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集训班，还非得到宁远市，怎么的，江城大学的物理实验室都不够这些高中生使了是吧？
　　嘁。
　　今年冬天特别的冷，年三十尤其，下午三点开始，江城飘起了鹅毛大雪。
　　夏征雁一个二线本来没什么事，结果急诊来了个复合伤，值班医生焦头烂额，他只能奔过去帮忙。
　　从手术室出来都过了晚饭时间了，这时候全市都开始禁止放鞭炮，环保是环保了，但是也的确没啥年味了。
　　夏征雁裹紧羽绒服，回到科里，值班护士叫他：“夏主任，你们兄弟两可真不凑巧。”
　　夏征雁没架子，科里年轻的医生护士跟他说话都很随意。
　　“怎么了？”
　　护士把一个保温桶递给他：“你弟弟刚给你送饺子来了。等了你老久，这不，才刚走你就回来了。”
　　“我弟来了？！”
　　“嗯，刚离开，估计都没下电梯呢。”
　　夏征雁立刻往回追，骨科病区在11楼，夏主任从来没觉得电梯这么难等过。
　　元旦之后两个人没见过面，他弟说好的不回来，可是他竟然回来了！
　　一直追到医院门口，都没见着人，夏征雁值着班，又不敢离开医院，他迎着风雪四处张望，一辆公交车从眼前缓缓而过，夏征雁迅速捕捉到了坐在窗边的李愁霜。
　　夏征雁下意识喊：“李愁霜！”
　　可是风大雪大，声音很快就消散了，公交车悠悠开远了。夏征雁立刻掏手机，才发现手机在值班室的柜子里。
　　心空落落的没处放。夏征雁才发现自己想愁霜想的厉害。
　　失魂落魄的回了科室，值班护士惊讶的喊：“夏主任，你怎么这么湿？！赶紧去擦擦，别感冒了。”
　　没打伞在外面淋了这么会雪，现在化了，都是湿哒哒的。夏征雁点点头，回值班室，拿了毛巾擦头发，又从柜子里把手机拿出来。愁霜打了十几个电话，他当时在急诊都没看到。又点开信息，在一众祝福短信中看到了愁霜的。
　　“哥，怎么不接电话？”
　　“我回江城了，在家煮点饺子给你。”
　　“哥，我来医院了。”
　　“哥，怎么不接电话？在忙吗？”
　　“哥，你忙吧，我在你们科室等你。”
　　……
　　“哥，饺子给你们护士了，我先回去了。”
　　“哥，过年快乐。”
　　夏征雁吃着饺子，看着愁霜的信息，心里满满当当，又酸又甜。
　　愁霜一时冲动回江城，这导致他得赶夜班车才能回宁远。
　　年三十，候车室人不多，他就背着一个包，似乎来去都很简单。结果折腾了半天，连他哥的面都没见着。
　　手机里收到短信，愁霜点开一看，他哥发的。
　　“小孩，过年快乐。饺子很好吃。”
　　所有的奔波跟风雪在这一刻都有了温度，一点都不冷。
　　四月天的时候，物理竞赛结束，愁霜要先跟着老师的车到学校，然后有三天假。夏征雁提前换了班，准备去接他。
　　算起来两人竟然有四个月都没见面了。
　　上次愁霜来夏征雁不知道，这次夏征雁也准备给他弟一个惊喜。如果出现在了迎接他的人群中，他弟应该会高兴的冲过来抱他。
　　夏征雁想想都觉得很开心。在衣柜里找了找，在角落里把落了灰的那件卫衣套上了。
　　这还是他研究生时候买的，印着一只大象头，贵是不贵，关键是，显年轻。
　　毕竟他弟还是高中生。
　　可是他时间估算错误了，说大概下午四点到，结果他三点半到学校门口就看到学校的车已经停到了大门口。
　　愁霜他们团队拿了全国一等奖。
　　这对整个附中，对江城市来说，都是很大的荣誉。
　　校长带着主要的授课老师，还有几个记者，在校门口等着接，门口拉着横幅，写着：热烈恭贺我校李愁霜同学获得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团队一等奖、个人优秀奖。
　　江城市就两个学生参赛，一中的那个女生已经被接走了，就剩愁霜一个，一下车就众星拱月般被围住了。
　　老师同学还有两个记者拥着他往里走。
　　夏征雁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没出出来。他闷在车里，干脆没下车了。
　　看着身上那个笑着的大象头，语气酸的不得了。
　　“明星了啊。”
　　他再次看向不远处的校门口，愁霜个子高，在一众人之中鹤立鸡群似的，他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簇拥，夏征雁都能看到他局促的拉开一个老师揽他肩膀的手。
　　看到这夏征雁又噗嗤一声笑了。
　　算了，等他回家了再说。
　　夏征雁默默把车开回家了。
　　那一头的愁霜被拉着采访。
　　一个记者还没问完，另一个记者想制造热点，凑上来打断原来记者的问话：“李愁霜同学，你的手什么时候断的？物理竞赛是打分制度，你觉得你的断臂有没有获得同情分的可能？一只手对你的学习有没有造成困扰？”
　　严厉站在边上，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刚想上前阻止，李愁霜就面不红心不跳的说：“学习没困扰，不过你的这些问题倒是挺让人困扰的。”
　　记者都懵了，“啊？”
　　后来迅速反应过来愁霜在挖苦他，立刻变了脸色，愁霜弯起唇角笑了笑，转身走了。
　　这会正下课，采访就在教学楼前面，走廊上都是伸头出来看的学生，大部分只看到愁霜转身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大着胆子围观的学生听到了对话，都“哦哦~”的叫起来，有的还拍手鼓掌。
　　伸长脖子的学生们虽然不知道咋回事，但是也跟着起哄，一起大叫，一起拍手。
　　一时间学校里全是欢呼声，埋头学习的学生们逮到点乐子就死命薅，教导主任在底下挥手：“干什么呢你们！赶紧回教室！快回去！张伟！我看到你了！带头起哄！看我不扣你学分！……”
　　校长看着一脸通红的那个记者，摇摇头回去了。
　　让你别问这些，你非不听，说了这个学生不可能给你想要的热点，非往前凑，被呲了吧。
　　愁霜回到教室，又是收获一波掌声跟欢呼。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集体荣誉感爆棚。
　　本来大家都不敢跟愁霜玩闹，但是邱天人缘好，他跟谁都熟。全班就他不怕愁霜，到哪都拽着愁霜一起玩，久而久之，大家都玩到一起去了。在一起交往久了之后，同学们才发现，李愁霜虽然不是顶热情的人，但却意外的让人觉得安心，永远不卑不亢。他也不会根据你的成绩，你的家境来评判你这个人。他对谁都一样。
　　就像打篮球的时候，他不能上场，就坐在台下看书，边上都放着男孩子们的外套书包，他嘴巴上说着不给他们看，但却坐着没走。也不会因为自己不能上场就自卑自艾，与他相处很简单。
　　几个玩的熟的人都已经围到了愁霜身边，邱天带头喊：“你今晚必须要请客！”一群人立刻跟着起哄。严厉已经拿着书本要来上课了，看见一帮学生在喊在吵，也不阻止，反而笑着在一边看。
　　愁霜没办法，他满心里都是要回家见他哥，但是邱天带头喊，他不答应就绝不能善了，只好点头。
　　他一点头还得了，整个班级都沸腾了，理科班女孩子少，少见的几个小姑娘也跟着喊。这个班级是分科后重新划分的，高飞没能分到这个班里，所以没有他突然来扫兴，大家都快乐的不得了。
　　严厉适时的咳嗽了一声：“好了好了，别太闹腾啊。”他说是这么说，但是嘴角带着笑意，也没真的要阻止的样子。
　　夏征雁在家里还在纠结要不要先做饭，还是带愁霜这小子出去吃，毕竟这个一等奖不是好拿的，还是要奖励一下。结果李愁霜打了电话来。
　　“喂，愁霜！”
　　那一头的李愁霜没成想能听到他哥这么雀跃的声音，一时间都愣住了。夏征雁在这头喊出了声音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实在是……太娇俏了……不得不又清了清嗓子，稍微收了点回来：“你，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夏征雁还没说话就听到邱天在那头大喊：“李愁霜你干嘛呢！就等你了！”
　　已经到嘴边问他什么时候到家的话转了个弯，问他：“要出去？”
　　愁霜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对，今晚跟同学们聚餐。”
　　夏征雁总是说愁霜太冷淡了。他希望他弟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就算是做一点点小出格的事情也没关系，比如逃一节不太重要的课去吃一碗很有名的酸辣粉，比如体育课在操场上闹着打滚，但是愁霜自小就不是这样的人，他好像跳过了无所畏惧的青春期，直接来到了思前想后的后青年时代。
　　所以现在愁霜说要跟同学们去聚餐，实在是夏征雁应该高兴的，他就希望他弟这样不是吗？跟同学们打成一片，又有烟火气，多好不是。
　　良久没听到夏征雁的回答，愁霜在电话里出了个声，叫他：“哥？”
　　夏征雁笑了笑，“那就去吧，我正好今天要加会班，晚上回家再见吧。”
　　“嗯。”愁霜又说：“哥，生日快乐”。
　　“嗯。”夏征雁说，然后愁霜就挂了电话。
　　夏征雁搁下电话，冷水实打实的从头淋到脚，冰得心里空荡荡的疼。
　　愁霜户口本上的生日是在冬天，是李凤凤捡到他的时候随便给定的。没人给他过生日。但是夏征雁说不行，怎么能不过生日呢？
　　小小的愁霜还不足桌腿高，他问：“哥你生日是在哪天？”
　　“4月20日。”
　　实打实的春天，带着新绿的生气与欣喜。
　　“那我也那天吧。”
　　夏征雁哈哈哈的笑着：“哪有人随便给自己定生日的。”
　　小孩不在乎的说：“反正都挺随便的，我就跟着哥。”
　　“那你一年过两个生日啊？”
　　小愁霜摇头，“那个给别人看的。我就跟哥过。”
　　夏征雁没办法，只好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就这样，两兄弟一起过生日，一过就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生日，带着两人间隐秘的亲近。
　　所以夏征雁还想说，生日快乐愁霜，希望你拥有世上最快活的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