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画火柴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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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蔷形貌昳丽，年纪不大但却眼波勾人，对于在后宫中生存的容贵侍来说，有先天容貌优势的男子都是上等的利器。男子们早早进宫来，如果能得皇女们青眼，那么往后的婚事就算不说板上钉钉似的有着落，也该先讨得些情分。
越国公府家大势大，进来一个小郎君，很容易就要骑到他们蔷儿头上，容贵侍不愿看到如此情景，便想着先一步让邬家的郎君惹人生厌。
谁想到，那邬长青竟是个要坐轮椅的，早知如此，根本不必费这番心思。
一个残废，有什么好争的！
眼见太妃要发落，容贵侍分了个眼神，让侍从出到殿外去将容蔷带进来。
容蔷转身时，褚溪错眼看着反倒让她一愣，没想太多就上前拽着他的手。
“面熟得很，你叫什么名字？”
难得无礼，从殿内出来的侍从见了此情此景也有些惊讶。
“回殿下，这是容家郎君，今日进宫陪贵侍解乏的。”
容蔷比褚溪高半个头，被这么拽着手臂，倒也一点儿不惊惶，反而弯弯眉毛，笑得暧昧。
“请五殿下安，许久未见，想蔷儿了么？”
褚溪猛地缩手，不敢再碰。
于是容蔷跟着侍从进了殿，褚溪气闷，甩了甩袖子。
容蔷一见太妃，就将一套礼数做得周全无比，还献上了早早备好的礼物。
太妃打开一看，难掩惊讶。
“这是蔷儿做的？”
容蔷再度服了服身，恭敬答道：“蔷儿去岁便想好了要给君上做的，又怎能假手于人呢？”他顿了顿，眨眨眼睛，语气活泼，“蔷儿知道君上最喜欢苏绣，可是求着府里最厉害的绣郎学了很久呢。只是，君上这回满意了，您可不能太期待蔷儿给您千秋宴上的寿礼。”
“哦？”太妃抚了抚容蔷献上的绣品，爱不释手，倒真被这话勾起了几分好奇：“这话怎么说？”
“蔷儿也就这些能拿得出手了，哪次给君上的不是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若要下回再做个更好、更好、更好的，依蔷儿看，只能把自己献给您了！”他吐了吐舌头，玩笑似的，殿内气氛就活跃起来。
太妃大笑，直说不好，我要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郎君做什么。
“蔷儿别的不会，让太妃欢欣，做的勉强还可以。”容蔷道，“君上嫌弃蔷儿，难道是因为有了更可人儿的小郎君吗？呀，听闻今日还有邬家公子过来，快请出来让蔷儿见见。”
他又去扒拉跪在地上的容贵侍，“听说这邬家公子，和蔷儿还有几分像呢，是不是真的？”
容贵侍被这么一闹，心下长舒了口气，面上还是呸了一声，“哪儿听来的混话！”
容蔷抬眼对上太妃的目光，仍是自如地道：“不是吗？咿，难道不是我们生得像，您才将我们弄混了？贵侍您太久没见蔷儿了，是不是都记不清生得什么模样？快来快来，多瞧瞧我。”
容贵侍又看了看太妃，见她并不反对，就顺着容蔷的话起身了。
“……”褚溪进来听见这么一场大戏，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好有心机的容蔷，才多大年纪，就能从太妃手底下救人了。
“像什么呀，你和他是两模两样的。”褚溪皱皱鼻子，把殿内其乐融融的气氛打破。
太妃惊奇地问她怎么又过来了，眼神在她和容蔷间逡巡，想起来一桩陈年旧事，忽而抚掌大笑。
“阿澜呐，这是蔷儿，可还记得吗”
褚溪不情不愿地看了他一眼，二人在太妃眼皮子底下回了个礼。
容蔷早年也进过宫，那是某次佳节宴会，宫里来了好多臣子家眷。
褚溪那日晚上提着花灯在宫内小道上逛，跟与臣子们相谈甚欢的母皇拉开一大截距离，夜色沉沉，除却提了宫灯的侍从周围，都是暗的。不知哪里窜下来一只鸟儿撞了她的灯，险些让灯芯烧了身边人的衣服。
褚溪倒记得自己是眼疾手快，没让衣袍烧着，但却重心不稳扑在了那人身上。
这边闹出动静来，那边陛下、臣子都静了一静，扭头看过来时，就看见五皇女压在一个小郎君身上。
小孩子们滚作一团，在大人眼中是可爱的，于是传来一阵大笑。
褚溪作为当事人，却觉得糟透了，忽然和异性接触，周围人又如此反应，手忙脚乱地想起身，谁想身边竟恰好是水池，就这么摔进了水中。
这件事成为了褚溪“英明神武”的童年中，最丢脸的黑历史。原本只是略微有些尴尬的事情，但她每次看到那位小郎君，就没法强迫自己笑脸相迎，对方却每次都和和气气，礼数周到。
大人们见了，就免不得两相对比，说郎君宽和有加，说罢还要笑她两句。
什么身为女郎，胸襟应当宽广些，别被小郎君比了下去。
原本只是小事，褚溪却越发觉得自己尴尬。
她记住了那人的长相，却一直不知道姓名。
到如今，发现原来就是容蔷。
呸，小小年纪如此圆滑！
褚溪沉着脸把他带出来，后悔自己刚刚说了那句话。
容蔷听了并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今日一定要跟邬长青见上一见。
侧殿这边，邬长青乖巧地坐着，见褚溪回来，眼神一亮，让人无端觉得像只顺心的小宠物。
只是偏偏有了个煞风景的坏小孩在旁边。
这不，褚溪执笔要画时，容蔷在一边娇声起哄，“我说殿下方才怎么火气如此大，原来是为了长青弟弟呀。”
“听闻前朝梅学士，也为自家夫郎作画呢，幼时捡了梅枝在雪地画肖像，端的是两小无猜~”
眼看邬长青羞得两颊通红，都快把自己缩进轮椅缝里出不来了，褚溪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安静些？”
容蔷转了转眼珠子，反倒蹭到邬长青身边去了。
“长青莫怪，我这嘴上总没个遮拦，你头一次见我觉得如此，再与我相处久些，就知道我并无坏心了。”他客客气气的，声音也柔和许多。
邬长青当然连连摆手，说不怪他。
容蔷心下却一哼，侧对着褚溪，没让自己眼中神色被她看见，继续哄邬长青道：“你瞧你，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去，五殿下怎么好画呢？”
邬长青更加慌乱，小手一颤，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我……”
“要不，我在这儿陪你。”容蔷转过身，对褚溪说：“殿下不如将我二人都画上去，免得到时候哪个像我这样口无遮拦，说了长青的闲话，就不好了。”
你倒是知道自己口无遮拦？褚溪心情复杂地看他两眼，“你确定？”
容蔷欣然点头。
宣纸就在眼前，褚溪看着已经完成大半的景物，觉得自己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非得把容蔷加上的话……
啊这。
也行吧。
褚溪手指白净修长，作画时目光炯炯，时不时看看眼前二位郎君，又伸手量形，在纸上丈量，期间脊梁挺直，不知道的以为她不是作画，是指点江山。
看在郎君们眼里，还是十分有魅力的。
像是透过这副模样，可以略略窥探出她长大成人之后，是一位多么英武正直的女郎。
容蔷察觉自己盯得久了，赶紧假作无事发生，低低地和邬长青说悄悄话。
小侍见一切静好，心下宽慰，上前给褚溪添茶，眼神瞟到纸上，差点儿掀了杯盖。
待到褚溪停笔，容蔷先一步过来看，竟涨红了脸，却是被气的。
“你……殿下比了好半日，却是故意戏耍蔷儿么？”
容蔷都顾不得形象，伸手就要上来抢夺。
“殿下！”气急了的郎君原地跺脚，怎么也想不到，她根本不是在画眼前之景。
哪有那么多树呀花呀，还有许多踢球的女郎呢？
“咦，你别乱撒娇。”褚溪飞快地拿开自己的大作，免得自己好不容易完成的作业给毁了。
“本殿的课业，毁了的话，叫你亲自去学堂跟先生认错。”她扬了扬下巴，看容蔷憋屈得像个泄气的蹴鞠，心里觉得畅快。
邬长青这边看着，心里猫抓似的痒痒，对那画儿好奇得很。
褚溪展开，却见那情景是他熟悉的，只是视角不同，大概是褚溪还没过来找他的时候，他一个人藏在树荫后。
五殿下是很会画衣衫的，褶皱分明，他在图画的左侧边，衣角隐隐从绿荫旁的小道露出来，却原来方才殿下认真观察，只是在试着画轮椅。至于面部，在整幅画中，倒不是重点，画得像不像都无伤大雅。
“殿下此画……”
容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长青弟弟都不敢恭维吧。”
“此画有神。”邬长青顿了顿，虽然看见画里的容蔷有些一言难尽，但还是尽量忽视了。又说是盛夏蹴鞠，女郎们比此间蓬勃的枝叶更有神采。
“还是长青好呀。”褚溪嘻嘻笑，对着这画上看下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容蔷见了，不信邪地凑过来，指着画上的自己。
一个郎君和他穿得一模一样，却是站在路旁给邬长青打伞。更让他气愤的是，他一双青葱小巧的手指，在纸上却像一对鸡爪，还有白皙可爱的颈项，竟成了一根瘦竹竿？
“你没事儿吧？”容蔷瞪着眼睛，恨恨地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实在的弟弟，却不知道，就会捧她！”
褚溪斜眼看了一眼容蔷，“这景色，再多加一个人都是败笔，可谁叫你非得让我把你添进去。”
容蔷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满是怒火，一点儿也看不出刚来时的沉静，小脸儿也看不出艳丽之色了。
邬长青小心翼翼地看着容蔷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褚溪，抿了抿唇。
真是抱歉啊……
他很想交朋友的……但是看见殿下画了那么久，又怎么忍心贬低她的画呢。
而且，殿下还为他撑了把伞呢。
褚溪笑眯眯地看了眼纸上的火柴人，回味了一下容蔷暴走的背影，觉得这是自己画过最好的一个火柴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画火柴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