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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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西郊墓地。
只有远处的路灯发着微弱的光，黑暗、冷寂、萧条的笼罩着这一处。
树叶被冷风吹得索索作响，排排墓碑在黑暗中露出轮廓，更显得凄厉阴暗。
有个高大的身影笔挺的立在那里，黑色的衬衫被冷风吹着，厚重的西装大衣被他随意的搁在石板上。
方桑在远处拢了拢大衣，两手没忍住搓了搓，朝手心哈了口气，他踮脚看了看他的老板。
三个多小时了，还是这个姿势，方桑合理的怀疑他的上司被冻僵了。
身后有轮椅转动的声音传来，方桑回了头，上前堵住路口。
安格斯更加消瘦，苍白的脸在路灯的照耀下如同鬼魅，他说：“我有话跟他说。”
他勾起一抹笑容，那样子阴鸷又骇人。
方桑皱着眉说了句‘又想耍什么花样’，然后不情不愿的去跟叶辞通报。
不出一会，安格斯被放行。
叶辞没什么表情的站着，听到声音，他连头都没回：“你是想看我狼狈的样子吗？”
安格斯一笑:“怎么是狼狈？叶总连大牢都心甘情愿的蹲了几年，多么守法啊……”
叶辞没被话里的嘲讽激怒，他说：“心甘情愿的事就不必拿来说了。”
“哦，”安格斯淡淡道："那么放弃姜一也是心甘情愿了？"
叶辞动动僵硬的手指，终于换了姿势，他转过身子：“你有什么资格提他？”
“你这幅半死不活的鬼样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安格斯脸色变了变，条件反射的把眼神移到墓碑上的照片，他猛地闭上眼，平复了下情绪开口：“托你的福，我每天像是生活在地狱里，”他顿了顿，似是觉得好笑：“不过……你现在也会和我一样，”
“每天坠入地狱。”他说完发疯般大笑起来。
叶辞眯了眯眼，步子不急不缓的走上前，他俯身，眼神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黑色衬衫被弯腰的动作折出褶皱，他的手指被风吹得冰凉刺骨。
他用力捏住对方的脖子，喉骨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咔咔的响声，叶辞的身影打在对方惊鄂的脸上，他笑了笑，声音像是从地底般传来：“我和你不一样，我本来就是在地狱。”
叶辞说完，在对方要断气之前松开了手。
叶辞再也没看他一眼，直起身从西装裤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手，然后朝前方走去。
黑色鎏金轿车疾驰在路上，完美的与黑夜融合，叶辞手支着下巴看车窗外，冷风疯狂的打在身上，像要把人撕裂。
开着车暖，方桑穿着大衣还冷的哆嗦，零下的深夜开着车窗，这属实让人清醒。
他转头看叶辞，他的老板只一件打底黑衬，敞着的锁骨红红一片。
方桑咬咬牙，把自己的大衣脱下，小声开口：“叶总……您不嫌弃的话▁▁”
叶辞没动，只说：“不用。”
方桑哦了一声转过了头，把大衣重新穿好，心说果然还是嫌弃他。
叶辞呼出一口白气，风吹乱他的头发，眼底的红却始终没消逝掉。
他闭上眼，把情绪遮掩，往事却一帧一帧在脑海回放。
叶辞始终忘不掉那个午后，那个冲他笑的小少年。
他将森贝尔集团改名为JY集团，从Y国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那条小巷子，而后去了那个小区，敲门却没人应。
他下了楼在小区花园漫无目的的转，在一处沙堆处看见了那个坐在石凳上做作业的少年。
少年安安静静的做题，时不时皱眉思索一下，而后又豁然开朗，叶辞站在一旁 看了会儿，不禁想笑。
敢在一群亡命徒面前救下他，现在对着五年级的语文题犯难了。
叶辞走近他，低着头看那颗黑脑袋：“小朋友，怎么坐在这儿？”
姜一有些茫然的抬头，而后眨眨眼睛：“哥哥，你怎么来了？你的伤好了吗？”
叶辞没忍住揉揉小孩的头发，笑笑：“好了，多亏你的帮助。”
“你爸爸妈妈呢？”
姜一撅起嘴巴：“他们出差了，又把我留给爷爷了……”
叶辞说：“那你爷爷呢？”
姜一哼一声，嘴巴撅的更高：“跟奶奶们打牌去了。”
叶辞一挑眉：“奶奶……们？”
“对啊，一群老太太呗。”姜一说道。
叶辞没忍住笑了，这小孩……
“作业写完了？”叶辞看姜一把东西收拾进书包。
“没有，”姜一说道，他摸摸肚子：“我饿了，没法专心写作业。”
叶辞忍着笑说：“你爷爷知道回家给你做饭吗？”
“他一打起牌，都不记得有我这个孙子……”姜一嘴里嘟囔着，又神秘一笑：“不过他给我了二十块钱，我现在要去喝碗李叔的牛肉面……”
姜一背上书包，站起身，眼睛眨着：“哥哥，你饿不饿？我可以请你吃碗面，特别好吃!”
面前的小朋友眼睛亮晶晶的，说话声音稚嫩又生动，像能蛊惑人一般。
叶辞不自觉的就点了头。
姜一的小手拉上他的手，一路狂奔，叶辞在身后跟着他的步伐，两人的头发都被晚风扬起来。
一家店面很小的面馆，走进去却面积很宽敞，坐满了人。
“李叔~”姜一进门就喊。
李叔从厨房冒个头：“臭小子，昨天把我醋瓶子拿走干嘛？”
“哪有？不是我……”姜一略显心虚。
“你当我店里摄像头是摆设啊。”李叔说道。
姜一认了：“好吧是我……我做实验玩……”
李叔不管他什么实验，吓唬他：“偷拿东西是要被警察带走的……”
姜一啧一声：“李叔，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种金额的东西警察叔叔才没有闲心管……”
李叔嘿一声，没辙：“你这臭小子道理一通一通的……”
叶辞在一旁笑到微微弯腰，他提醒：“不是饿了吗？”
姜一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他说：“李叔，我今天给你多带一个客人，你就忘了醋瓶子的事吧。”
李叔本来就没当回事，他看看叶辞，开口：“这小子不要葱姜蒜，你呢？”
叶辞看看姜一，说：“跟他一样。”
李叔很是疑惑，嘿了一声进厨房：“不放葱姜蒜能好吃吗……”
姜一对着厨房就吹：“李叔，你做的面不论怎样都好吃!”
李叔高兴了，要给姜一免单。
姜一说：“免我的可以，哥哥那份我说好了要请他的……”
李叔没辙，拿过他手中的钱，又扔给他一张十块的，挥手撵人：“吃完就走，别占地。”
姜一肚子吃的饱饱的，走在路上踢踢石子，摸摸小花。
“哥哥，你的爸爸妈妈呢？”姜一倒着走，看着叶辞问道。
叶辞面上没什么表情，他回答：“他们出了意外，去世了……”
姜一震惊的站住了，张着嘴巴好久没出声。
叶辞走上前，摸摸他的头发：“怎么了？吓到了？”
姜一眨眨眼睛，眼泪就流出来了：“哥哥……你好可怜……”
“我不应该问这个的，对不起……”
叶辞笑笑，反倒安慰他：“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姜一抿抿嘴巴，脸上还是悲伤的表情。
叶辞无奈，伸手擦掉小孩的眼泪，正要说些什么。
面前的人突然眼睛亮了亮，他指着天上一处：“哥哥，你看!月亮出来了!”
“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月亮一出来，我就不孤独了。”
姜一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却满脸笑意：“哥哥，以后有月亮陪着你，你就不会伤心了。”
叶辞心底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他没看那一弯月亮，一直看着看月亮的人。
冷风吹到脸上，有点凉，有点湿，叶辞抬手摸了一下脸颊，指尖都是湿漉漉的。
他想，是下雨了吗？
他从往事中回神，睁开眼睛看车窗外，没有下雨。
叶辞偏头看着，景物飞速在他的视野里倒退，高耸的楼房飞速掠过，没了建筑物的遮挡，视线中天边竟然出现一角弯月，埋藏在浓厚的云里。
叶辞的眼神落到上面，再也移不开了，那弯月亮悄悄的露出头，而后从云层中冒出来，皎洁明亮，在冷寂的夜晚里孤独的挂着。
“姜一……月亮出来了……”叶辞喃喃道：“可你应该不会再孤独了……”
车厢里响起一声低低的抽泣，不明显，得亏被这冷风刺激着，方桑没打瞌睡，他听到这一声惊讶的转过了头，连司机也偏了下头。
“叶总……您……”
叶辞沙哑的声音响起：“方桑……我真的做错了，是吗？”
我亲手把那个人越推越远了，明明最初的目的不是这样的……
方桑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斟酌一会：“叶总，就像姜一说的那样……”
“你们本来可以成为朋友的……”
只是……你用错方式了而已……
叶辞曾做过一个梦，还是那个问题，他问姜一：“你会后悔救了我吗？”
梦中姜一的回答好像跟现实里的没什么差别。
姜一站在明亮的月光下，对他说：“叶辞，你问这些毫无意义。”
“救人只是一个生命去挽救另一个生命而已，在救你之后，其实……从前的那个姜一早已死在了那个午后，”姜一说着：“我从不后悔救人，因为，如果再回到那天……”
姜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想，大概率，十岁的姜一还是会向十六岁的叶辞伸出手。”
叶辞抬眼看着那处天空，月亮有一半已经隐藏进了漆黑的云团里，他眼里有点酸涩：“我知道错了……”
“……可是姜一再也回不来了……”
他伸手想抓住月亮，手指从车窗探出去，眼里好像看到手指触到了月亮，只是一瞬，他就扑了空。
他还是没有抓住。
月亮悄无声息的隐匿在云层里，再也看不到了，到处是黑色，他垂下眸子，声音很轻，像是对自己说：“你说……”
“我为什么没死在那天午后？”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