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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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国，赤沙岛。
金黄的沙滩上围着白色的栅栏，同色建筑林立，湿咸的海风席卷着海岸，云彩低低的挂着，柔和的光洒在房间人苍白的脸上。
他梦到了以前。
又或者，是终于想起了以前。
本该模糊不清的记忆却永久的刻在心底。
也对，他也没什么其他的记忆。
尽管他在脑海里努力搜刮，但也只有那点，许多年前的往事回忆。
门被人推开，他知道，那是医生来例行检查。
他努力撑起身子，面色平静的看向来人，没了神志不清的样子，也不再胡言乱语，就只是坐着。
医生恍惚了一瞬，轻声问：“你……感觉怎么样？”
余晨说道：“挺好的……”
医生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立刻开仪器进行检查，而后拨打了一通电话。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医生说完，又警惕的问道：“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余晨回答：“没有不舒服。”
他动动手指，垂眸后抬起头，脸上装出一点茫然：“什么以前的事？”
医生有些怀疑的看着他：“真的……没想起来？”
余晨说：“确实已经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医生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便带上门出去了。
余晨盯着关上的门看了许久，像是不敢再回忆一样，有些抗拒的不让迟钝了太久的脑子转动。
叶辞……那个姜一的朋友……他们是朋友吗？但为什么叶辞要对他说这些话？
是他把他变成这样的，但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用最好的医疗设施治疗他？
他甩甩头，不再想这些。
姜一他……现在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想到这个名字，许多尘封已久的回忆便如潮水般袭来。
他以前是个小胖子，做什么都慢，动作慢反应也慢，被许多人嘲笑。
后来他们搬家了，跟姜一成为了邻居。
姜一跟他相反，聪明伶俐，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
他很胆小，独来独往，被其他小朋友孤立，被人欺负不敢还手，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哭泣。
但姜一注意到了他，帮助他揍那些坏孩子，为此没少挨老师的批评。
他慢慢的想和姜一靠近，第一次敞开心扉，第一次对人说‘你好，我叫余晨。’
后来，他就整天跟在姜一后面，喜欢跟他在一起玩，他第一次有了可以分享的伙伴，渐渐有了笑容，开朗了许多。
那是他最开心的日子了。
有天，姜一告诉他，他救了一个大哥哥。
余晨当时很崇拜姜一，觉得自己的好朋友是一个大英雄，能帮助很多人。
他现在知道了，姜一救的那个人是叶辞……
他不敢回想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也不知道叶辞是怎么进到他家，又怎么进到他房间的。
他只记得自己睁开眼睛，一屋子的黑衣人，他想大叫，想叫爸爸妈妈，也想叫他的好朋友，但是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巴，他吓得直流眼泪。
当时站在一群人中间的叶辞也才十六岁，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亮他的五官，琥珀色的瞳孔在深夜尤其摄人心魄，他精致漂亮，却也让人心生畏惧，他带着笑说道：“你就是姜一说的那个所谓的朋友？”
余晨傻傻的看着对方，鼻涕眼泪流了捂着他嘴的人一手掌。
“也没什么特殊的嘛，”叶辞无所谓道：“真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跟你玩。”
叶辞走近他，黑色的衬衫被风扬起弧度，一张足以蛊惑众生的脸凑近他，认真端详了一会，说道：“看你这副鬼样子，你有什么资格跟他做朋友？”
余晨呜呜的哭泣声从手的缝隙里传出来，他拼命摇头想甩开禁锢着他的人，但十岁的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对抗的力量。
冰凉的枪口抵在他的脑袋上，他虽然小，却也知道那是什么，他吓得连摇头的动作都忘了。
只听到那个恶魔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离他远点，否则，我也想尝尝杀人的感觉。”
他们悄无声息的来，却在他眼皮子底下去。
他完全忘记了思索，只是流泪，真奇怪，这泪水像是掉不完似的。
再后来的事情他就不清晰了，余晨站起身，隔着窗户看外面的大海，他现在知道了，原来自己……精神失常了。
身后的门再次被推开，余晨没回头。
叶辞站在门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盯着窗边人的背影，开口：“想见姜一吗？”
姜一肯定不会主动见余晨，但他又想让姜一知道余晨已经恢复正常了……
余晨背脊僵硬了一下，还是没回头，但垂落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他只是精神错乱失常，并没有失忆。
叶辞移开眼神，说道：“他现在在岭阳琴山。”
余晨不明白叶辞的做法，当初那么做，后来又不惜一切代价治疗他，如今又问他想不想见姜一？
“姜一他没有错，你别怨恨他……”叶辞声音很低：“你会变成这样，跟他没关系，都是因为我……”
“你今后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
余晨缓慢的转头，声音沙哑：“我从来都知道不是姜一的错……”
“可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叶辞没答，沉默了一会出了门。
余晨又转头看窗外，这么多年过去了，姜一他……还能认出我吗？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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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山已经通了高速公路，沿途都是群山环绕，飞鸟高悬在半空，视线最幽深的地方是主山，索道高挂，隐约能望见一片石林，下接着奔腾的溪流。
如今是冬天，树木萧索，没有浓绿郁葱的枝头，更觉天高云淡。
越往深处走，能看到层层排列的农舍、民宿以及耸立的酒店，整齐划一，颇有韵味。
道路两旁悬挂着大红灯笼，张贴着红色的对联福字，来来往往的许多人，不时有人拍照。
余晨远远地瞧见，心里一动，对啊，国内现在快过春节了。
他下了车，道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他有些不适应，紧挨着路边朝前走。
前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乱哄哄的，有人喊了句什么，路人都朝前面挤去，围成一团。
有家农舍门前大树上拴着一条大黄狗，正窝着睡觉，听见声音摇摇头汪汪叫起来，旁边躺椅上的老太太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狗立刻不叫了，乖乖的躺在地上。
前面人很多，余晨索性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等人散了再过去。
人群里又乱嗡嗡的，举着手机拍照，有人问他们是不是明星，余晨听到有个男声笑着回答：“不红不红。”
韩璟珅一手揽着姜一，生怕他被人碰到，他凑近姜一轻声道：“宝贝儿，你可比明星好看多了……”
孟祥沛拉着李羡，略皱眉：“李大总裁，你们这儿的治安效率不太高啊……”
张明搂着自家媳妇，连连啧声：“居然体会一把被人追捧的感觉……”
宋乾一个人怨声道：“靠!我他妈刚分手想来琴山散散心，你们就在我眼前杀人诛心!老子一个单身狗为什么犯贱要叫你们一块来玩啊!”
区内治安闻讯终于赶来，疏散群众，道路变得空旷起来。
视野变得开阔，孟祥沛看见什么，转头笑着对韩璟珅说道：“韩总，瞧，你妹妹。”
韩璟珅疑惑不解，他哪来的什么妹妹？
抬眼看过去，记忆瞬间苏醒了，哦，确实是……啊，才不是!
一个老太太正躺在躺椅上晒冬日的暖阳。
韩璟珅记起来，之前他们一起来琴山找李羡的时候，问路就问的这位老奶奶。
当时孟祥沛开口就喊‘奶奶’，韩璟珅很是礼貌，纠正他说道‘叫什么奶奶，叫阿姨。’
然后，他亲爱的同桌就淡淡的来了一句‘你怎么不叫妹妹？’
额……韩璟珅思绪回神，看向姜一，姜一也想起来了这事，没忍住笑了：“要不，跟你妹妹打声招呼？”
韩璟珅正要说点什么，就看见姜一本来笑着的脸瞬间变得苍白，眼神怔怔的看着某处。
他吓了一跳，顺着姜一的视线看了一眼，有个瘦削的男人坐在前方的长椅上，看着有些虚弱，脸上带着点茫然和不知所措。
这是谁？
韩璟珅捏捏姜一发凉的手指，问道：“姜一……怎么了？”
姜一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孟祥沛还在给李羡讲‘妹妹’这件事。
宋乾回头扬声问：“韩大爷，怎么不走了？”
韩璟珅手抚上姜一的肩膀，加重语气问：“姜一，你怎么了？别吓我……”
姜一眼睫颤了颤，他看着韩璟珅，眼里很红，声音嘶哑：“韩璟珅……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他动动嘴唇，声音哽咽：“我看到余晨了……”
韩璟珅呼吸放轻：“什么？余晨？你的那个……朋友？”
精神失常那个？
余晨拍拍双腿站起身，呼出一口气，迎着姜一的目光走来，近了，他扬起一抹笑：“姜一……好久不见。”
确实很多年没见，他都以为要认不出对方了。
十分钟后，房间里静悄悄的，此时只有姜一和余晨相对而立。
韩璟珅本来想要陪着姜一，被姜一摇头拒绝了，无奈只好留在院子里。
余晨沉默了一会，还是先开口问道：“刚才那个人是？”
他能看出两个人的感情不一般。
姜一很轻的笑了笑：“我爱人。”
余晨只是惊讶了一瞬，而后笑笑：“挺好的，祝福你们。”
“谢谢……”
“对不起……姜一，”余晨突然说道。
姜一微怔：“你……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余晨仿佛能看出姜一在想什么，他动作很轻的摇头：“姜一，你不需要自责……这件事你没有错……”
他又自嘲的笑笑：“倒是我，一直被你保护，但你有事情，我就如此懦弱，我真的很不勇敢……”
姜一不知道说些什么，许久，他才说道："我以为你会恨我……"
所以他从来不敢去见他……
余晨笑笑，那样子像极了从前的小胖子，他说：“怎么会呢，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句话像是带着往日余音，隔着时光穿越到此刻。
姜一仿佛看到了那个小胖子手捧着一块奶油蛋糕，肉乎乎的手上沾满奶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说：“生日快乐啊，姜一，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院子里传来惊呼声，两人并肩走出去，原来飘雪了。
韩璟珅在院里一直不安心，见他们出来，立刻上前，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姜一拉过对方的手，说道：“我手好冷，给我暖暖。”
屋里开着暖气，其实他的手很热……
韩璟珅看看余晨，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姜一这么说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他放下心来，用力握住姜一的手。
对方的手比他还热，倒是他一直在院子里，手冰冰凉凉的。
不知道是谁给谁暖。
韩璟珅把两人的手都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李叔叔说等会包饺子，谁不包谁就不准吃……”
韩璟珅委委屈屈：“我不会包，怎么办？”
姜一故意道：“那你就不吃。”
韩璟珅黏黏糊糊：“别啊，还有一个办法，家属包也行……”
“我吃你包的饺子，行不行？”
余晨非常自觉的走开了，没当电灯泡。
姜一耳朵有点热，他说：“行……”
行是行，你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撒什么娇啊……
一群人围着长桌子包饺子，韩璟珅等人完全是来添乱的。
这个等表示宋乾、张明、和余晨……
余晨就不用说了，根本没接触过这种东西，但人好歹不添乱，安安静静的坐着，后来还对姜一说自己已经学会了，可以付诸实践了。
而另外几个不干人事的混子，不知是谁先挑起了战乱，往人脸上抹了一把面粉，而后就……
——被李广平态度坚决的赶出了厨房。
并且声明再乱来的话饺子就别吃了，说完又加一句，家属包的也不行。
几人排排队在院里站好，脸上是一脸真诚认错的表情和……面粉……
李广平看看屋子里剩下的人，更加满意了，夸奖人：“小姜包的真好看……”
再夸夸自家人：“小沛真不错……”
孟祥沛立刻抓住机会：“那是，在家我天天给羡羡不重样的做饭。”
李羡脑门打个问号：“？”羡羡是谁？而且也就是阿姨放假了他才做做饭而已。
姜一也有个问号：“？”为什么是我给韩璟珅做饭!
一群人终于包好了饺子，韩璟珅等人也在家属的光环下得到了饺子吃。
至于宋乾这个单身汪，早就抱上了余晨的大腿，惨兮兮道：“晨晨!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额……异父异母的兄弟啊!”
余晨：“……”我只是精神错乱，不是失忆，更不是傻。
就这样，宋乾也吃上了饺子。
吃过饭，外面乱嚷嚷的，李广平看了一眼，说道：“溪边有放灯的，你们可以去看看。”
一行人结伴沿着青石路去了，夜晚天幕低垂，还飘着雪花，路边灯笼亮通通的，火红一片。
溪流声潺潺，隔着大片竹林也能听见清脆悠扬的声音，一路上许多人，吵闹声不断。
韩璟珅把姜一的大衣拢好，围巾裹好，针织帽下只露出姜一一双明亮的眼睛。
他拉上对方的手说：“咱俩偷偷的，别说话……”
姜一疑惑不解，还没出声问，某人就拉着他从右边的岔道穿过，人很多，马上就看不到宋乾他们的人影了。
“你干嘛？”姜一任由对方拉着他走。
“姜博士，这个旅游区我们韩氏也是投资方，”韩璟珅回头说：“你知道吧？”
“知道啊，怎么了？”姜一应声。
当时李羡找他们合作的，韩璟珅觉得前景不错，于是就投资了。
"今晚索道不对外开放。"韩璟珅笑笑，眼里映着路灯的光。
姜一有点预感：“只对我们开放？”
韩璟珅拉住姜一的手，在手心留下一个带着温热的吻，夸赞道：“真聪明。”
姜一觉得手心有点麻，脸也有点烫。
登上索道，风很凉的吹在身上，在空中，他们朝下看去，一片明明亮亮的灯火，重重人影显得很小，天气很冷，他们的心却很热。
从索道下来，山上的风更是要把人吹散，韩璟珅拉紧姜一的手，山底突然漆黑一片，而后亮起一片彩色，花花绿绿的各种彩灯有的在溪流里渐渐漂向远方，有的放升在空中缓缓飘到高处，斑斓了一整片夜空。
姜一被人拥在怀里，他看着上面的彩灯，灯面上有被人写下的愿望，他微抬起头：“要是我们也有灯就好了……”
韩璟珅神秘的笑笑，颇傲娇的说：“你觉得你的伴侣就如此差劲吗？会不准备充分？”
姜一眨眨眼睛，眼里出现亮光：“你最完美了。”
抬头轻啄对方的嘴角，给了韩璟珅一个奖励。
韩璟珅装的很淡定，却被亲的手忙脚乱，从大衣里拿出东西，上面被他写上字：姜一和韩璟珅永远幸福。
按着说明操作，红色的心形灯缓缓升起，在他们视线所及处，各色各样的彩灯飘在半空中，姜一和韩璟珅的灯升在最高处。
在他们头顶上方，最后飘向更远的远方。
夜空中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巨大的烟花，随后砰砰砰的爆破声响彻耳边，四周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烟火绽放在空中，明亮一片，亮如白昼。
烟花离他们很近，他们置身其中，彩灯和烟花在这瞬间分不清彼此，光亮洒在他们的身上，姜一和韩璟珅对视，眼里盛着他们彼此。
韩璟珅捏捏姜一的手指，眼底有着灿烂的色彩：“姜博士，氛围都烘托到这儿了，你不做点什么不合适吧？”
“你这是在索吻吗？”姜一抬眼看他，嘴角带着笑。
韩璟珅用手抬起姜一的下巴，非常诚实的嗯了一声，然后，低头，在这片绚丽到极致的烟花下，和他的爱人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夜幕绚烂，烟火气飘在空中，被冷风吹散。
姜一微睁开眼，强忍着笑意，韩璟珅突然明白了什么。
“姜姜姜……姜博士，”韩璟珅笑着，想打断姜一的话：“现在只要说爱我就好，其他的就不必了。”
姜一抿抿唇，还是没忍住说出口：“韩小玉，我们接吻的味道是韭菜味的……”
话落，两人都哈哈笑起来。
韩璟珅笑出点眼泪，他眯着眼看着姜一的笑脸，那个样子青春又阳光，没有一点淡漠疏离的伪装，像极了安萱萱说的姜一小时候的样子。
他心里一动，轻声说：“姜一……我好像触到以前的你了……”
姜一微愣，然后抬手拭去韩璟珅眼尾的泪，认真说着：“现在和将来，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真实的我。”
说完，姜一很轻的笑了，像是逆了一个世纪的光。
韩璟珅把人拉进怀里，然后紧紧抱着，声音哽咽：“姜一，我们的心脏相贴……”
“听到了吗？我的每一次心跳，都在说‘我爱你’……”
“韩璟珅，我听到了……”姜一轻声说着，然后更紧的回拥对方：“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也再没有人能让我的心脏出现这样频率的搏动……”
“我永远爱你，韩璟珅。”
我无比幸运，遇到的是你。
否则，我不知道会在原地打转多久，会深陷泥沼多久，会踌躇不前多久。
还好，我遇见了你。
漫天烟花铺满了夜幕，那个属于姜一和韩璟珅的灯兜兜转转着又飘到了他们头顶，在一众彩灯的晕染下，红色的心形灯依旧明亮，连上面稚嫩的字体都清晰可辨。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