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可望（王维X裴迪）》临安客

5、第 5 章

　　终南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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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京城东南驰行七十里便是蓝田。山岭在这里被劈开，形成山谷。辋水从山谷流出来，冲刷出一片平原，星罗棋布地分散着些庄园和农舍。

　　终南山下，这真是一块世外桃源。

　　走了一半陆路，两岸悬崖高耸，崖边小道也变得陡峭。在一处驿站，我将马留在了那儿，选择了水路。

　　秋日的天，总是阴晴不定。没一会儿，一阵秋雨便骤然而至。船夫给了我箬笠和蓑衣，草叶将飞雨遮住，透出青绿。

　　辋川水绿、烟雨迷蒙，青山若隐若现。一路前行，我亦忧心忡忡。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他坦诚哥哥做下的错事，可又怀了真诚的心，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原谅。可我也不敢奢求，毕竟因那一件事，改变的是他整个人生。

　　且去吧，不管那答案如何。

　　辋水边上出现了一处农舍。农舍不远处，有一方雅亭，有两人置于亭下，一坐一站。凌乱的飞雨中，竟多了一份说不出的意境。

　　按照地址，这里应该就是他的居所了。拾遗是个闲散的官职，朝廷无事时，他喜欢半隐于终南山下。

　　船靠了岸，我向船家付了钱，起身朝那亭子走去。

　　走到了近处，方才看清亭下之人。果然是他，他还是我记忆里的模样。不过积蓄了胡子，较少年时代的意气风发，此刻更多了些成熟和淡然。

　　他正在作画，画的是秋雨中的辋川。不见墨迹，轻色染成，别有生动之意。一方扁舟泛于江面，穿着蓑衣的少年站立船头，船夫在少年身后撑船而行。他将我也画了进去。

　　他脚下的小狗唤了一声，他放下笔，方才注意到身边的我。

　　“你是？”他开口问，声音如秋雨般清爽。

　　我拱手施礼，“在下裴迪，是裴回之弟。”

　　我还在想着请他写墓志的说辞，也在考虑如何开口说那些往事。

　　“我记得你。”他看着我，眼里尽是长辈的柔光，“一转眼，你已经长这么大了，风度翩然，颇有你哥哥的风采。”

　　“摩诘兄，”我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只是学着哥哥的叫法，“家兄病重，恐怕将不久于人世了。今日前来，多有叨扰。他想请您为其撰写一方墓志，不知是否愿意？在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他让我先转述一事，您可以听后再做回复。”

　　我小心翼翼地出口，连带着抱歉和愧疚，将那件事讲述出来。

　　话音毕，接着是长长的沉寂。狗儿在他的素衣上蹭着，周围只有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

　　“这方墓志，我帮他写。”他好似完全没有在意，“多年不见，不想再见之时，他却到了弥留之际。”

　　秋雨是冰冷的，但我的心里，却莫名升起一阵暖意。

　　我向他辞行，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将此事告诉哥哥。

　　***
　　“他，他真的这么说？”床榻上的哥哥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是拉着我的手，喃喃道，“善恶终有报，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可我没曾想过，临死之际，还能得到他的原谅，此生，我无遗憾了。”

　　他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死死地盯着我，“十郎，这辈子，我欠他的太多了。你要答应我，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站在他身边，帮助他，扶持他，用尽全力护他周全......”

　　我回应道，“哥哥，我会的。”

　　我想哥哥是想等他来，再同他见最后一面的。可得了那答案，哥哥的心也落了。还未等来老友，便在秋雨中长眠。

　　他为哥哥写了墓志铭，哥哥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也成了我始终恪守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