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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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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的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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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四境高山,卫护着一方安和乐土。此处终年绵绵细雨,那曾经的情谊,也随之消散在这一川雨雾里。
我在王缙门下任职。秉烛夜游之时,他也常常抛开公务,同我聊起他哥哥的一些往事。
“我和他几乎一同长大,母亲从小就信奉佛,用佛经给他起名字,叫维摩诘,我曾经还羡慕过这个名字。他的人生,果然就活成了一尊佛,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可这辈子也总是有太多的羁绊,不能为自己而活。”他望着江边淡淡的月亮,“年幼时便没了父亲,三十岁没了妻子,五十岁没了母亲,他这辈子,一定活得很孤独吧。在沧州时,他已决心彻底远离朝堂,隐居淇上。可那个时候,我还未入朝为官,没有收入,四个兄弟和两个妹妹都指望着他,我又要娶妻,需要纳吉之礼。他终究还是为了家,选择了妥协。”
“如果那个时候,他彻底隐居了,也许就不会有后来叛降的那些事。归根到底是我害了他。”
“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为了救他,连即将到手的宰相位置也舍弃了,不是吗?”我问他。
“这辈子,我欠我哥的太多了,就算让我豁出命去保他,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我听着他的这些过往,静静地思念着远方的故人。此事一过,我还是要回到辋川去,他一定在等我。
又过了几日,蜀地的雨水大了些。
我奉命陪王缙在室内下棋。小厮来报,说有辋川的客人至此。
待来人被召唤进来,我认出了他,他是他的老管家。
到底是如何重要之事,值得他翻山越岭前来相报?
他还未开口,便留下两行清泪,“二郎君节哀,郎主前些日子,因病卒了......”
我手中的棋子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王缙起身,眼中泛起了泪,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郎主,卒了。”
“我去岁元夕见他还身体康健,怎么,怎么会这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老管家隐忍地敛起了情绪,“那日郎主一早沐浴更衣,端坐于辋川别墅的禅室内,念诵经文。没一会,好像预感自己要大限将至,向我要了笔,给亲朋数人留下信件后,绝笔而亡......”
他将一封信递给王缙,“这是他给您写的信,请二郎君查阅。前些日子,他还给圣人上书,希望能够自降官职,重新换您回长安任职......他叮嘱您,到了京都,要多习佛法,千万谨言慎行,低调行事......”
王缙将那封信紧紧地攥在手中,缓缓跪地痛哭,“兄长......”
几名小厮将他扶下去休息。
我就那样待在原地,仿佛周围的时光都停止在了这一刻。
总以为来日方长,未来可期,可人生便是如此变幻无常。那天分离,我们中间隔了太多的误会和未说清的话语,还有那么多未解开的谜......他怎么就如此忍心,没有丝毫的眷恋,离我而去......
“他可有为我留下什么信吗?”我强忍泪水,出口问道。直到生命的最后,我想,他对我会不会有一丝丝的留恋和不舍,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没有。”老管家朝我施礼,“裴郎君节哀。”
“没有......”泪水划过脸颊,留下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