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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断恩怨,明净心(四) ...

  •   天色渐晚,如果不出意外的他们后天就能进镇,也许是夜晚,总想让人抬头看月亮,薛省推开窗户,窗外是个夏夜,凉爽的清风,和四处乱窜的萤火。

      月亮特别大,月光很清像是朦胧的轻纱,薛省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眼睛里有不符合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思绪,轻声道,“师傅,你说月亮一样的人会是什么样?”

      金灵道人手上正在缝补什么东西,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不清楚,那你觉得什么样子的人才能称呼月亮一般的人?”

      薛省下意识道:“尤……不是,怎么又是这样,师傅这明明是我问你的!”

      薛省半路刹车,并且反将一军,金灵道人猜想他心中有事也并没多问,“月亮啊,嫦娥仙子。”

      “好,敷衍。”薛省如实道。

      金灵道人:“你这混小子,问了为师答了你还说敷衍,问你自个倒是遮掩起来了。”

      薛省心下一惊,知道师傅的唠叨来了,连忙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金灵道人一听,顿时气笑了,“越发口无遮拦。”

      薛省赶忙后退,“师傅打住打住!我可是病人,身体还不舒服着呢!”

      “你啊你!”金灵道人气愤的看了他一眼,坐了回去,不再理会薛省。这里穷的很,屋内只有一条凳子,薛省只能坐道床上去,脑子不疼了也喜欢胡思乱想,前世的事如同乱码,薛省觉得自己脑子不笨借了一会之后也懒得管,得想明天将那个老头套话出来,这个时候能握刀的人可少见啊。

      因为修士的关系,凡人崇仙问道,即便是武夫也受人敬重,而那些人就算混得再差,也不至于家徒四壁,抛开武夫,便只能一个可能了。

      薛省眯了眯眼,中午睡饱了他现在也不困,金灵道人秉了烛火,火光打在男人脸上,温和而从容,青色衣衫更是凸显男人皮相,针线从葱白的手指一带一过。

      薛省觉得还真是难得,师傅这双手既能使剑施针,做饭穿针还真是事项全能啊,默默盘算师傅心里的年纪,想着想着便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干嘛不直接问,轻咳两声,“老人家今年高寿了?”

      金灵道人反问,“小朋友今年换了几颗牙齿啊?”

      薛省当即丧气,“师傅你可真没意思。”心想还没那个人有意思,他要是这样说早就气得瞪眼过来了。

      “你觉得有意思,为师觉得没意思,看法不同,见解的事也就不同。”说着金灵道人数着手指头,“不过我可知道你换了多少牙齿,三月晚上偷吃甜糕坏了三颗,四月去吃芙蓉花糕换了两颗,好不容易劝说你停了一镇子,结果刚好你又吃青团粉藕还不节制又换了两颗还有上个月……”

      薛省嗷呜一声,这种丢人的小事师傅也记得这么清楚,薛省直接钻回了被子里,大声道:“听不见听不见!”

      金灵道人弯了弯唇角,笑着说,“好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自己管住嘴就行,下次再管不住嘴,我以后就将这些糗事告诉你将来喜欢的姑娘,看看这是一个什么爱吃糖的甜罐子。”

      薛省耳朵一尖,挣扎起身,这简直是杀人诛心,捂住心口道:“师傅,你好毒!话说师傅你还有这般手艺,您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听着揶揄的话,金灵道人早已习惯了,眼睛低垂,“活得久了,会得东西自然多了,你这嘴皮倒是越发顺溜,在我面前也就泼皮算了,在外可就收敛,过几年也就该到宗门游学的年纪了。”

      上界每个弟子基本都会修习,类似下界的孩童要去学堂上学,不过修士学得就不只是四书五经,术法剑道得样样精通。

      一听要上学,薛省就脑壳疼,立马装晕,“师傅,还几年呢,还早,再说我这么一个乖巧听话的徒弟在身侧,留在身边不好,啊?”

      金灵道人懒得理他,衣服在他身上比划,薛省当即眼前一亮,整个人也恢复精气神,“这是给我的!”

      “夏日就过,衣衫也早些备的好。”金灵道人打量发现袖子那还要收紧些,又见薛省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怎么,又不头晕了?”

      薛省这人脸皮厚,面对亲近之人不缩反增,嘻嘻笑道:“师傅妙手回春,现在我已经不疼了。”

      “你啊。”金灵道人无奈的笑了笑,又将烛火挪过来一些,他们几乎没有落脚的时间,这衣裳只能晚上改,比划比划,忽然道:“衣衫还是改大一些吧,长得快。”

      薛省无所谓,“随师傅就好。”

      夜深人静,薛省中午也睡饱了,就缠着金灵道人说一些各地的见闻,很是有趣,屋内布了隔音阵也不怕吵到屋外的爷孙。

      屋外,烛火摇曳,一高一低的身影摇晃,像是老烛和薪火。

      窗外栅栏外的有几个贼眉鼠眼的打扮的人,为首的那个脸上带着黑巾,一条疤痕从右眼角一直蔓延倒嘴角看着很是恐怖,侦视屋内摇曳的烛火。

      “三哥,你说老当家的会听我们的吗?大当家的死了,当年老当年的可是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的。”

      三哥闷哼一声,“当然会,毕竟是儿子,血缘不是想断就断,再说还不是有个小的吗,别慌。”

      闻言,小弟也震惊下来。心中也是叹息了好几口气,前几天他们的大当年被当地的修士给杀了,也是说大当年惹谁不好,非要惹那些为虎作伥的修士,结果不出意外。

      屋外的爷孙两,老爷子用刀很厉害,木屑在他手中不断迸飞,小娃娃看着很是新奇,“爷爷我想要兔子!可爱的小兔子!”

      老人慈祥的笑着,“好,那就做个小兔子。”

      三两下,兔子的耳朵已经出来了,而在孙儿的背后,有一箱的木雕,每一个都栩栩如生,足以可见用刀者的熟练程度。

      薛省正听着,突然从窗外听到了脚步声,动静不小,有四五个人往他们这边靠近,脚步很轻,几乎无声,但是修士耳聪目明,大晚上的这地方偏远几乎没什么人家,所以不存在什么串门的邻居,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金灵道人也注意到了,放下手里的绣花针,拿出一柄木剑给薛省,很显然要锻炼他,修士对付普通人是足够了。

      “三哥,你说要是老当家要是不愿意怎么办,毕竟这么多年了老当家可是一次也没看过大当家。而且老当家一把年纪了能打得过那些修士吗?”

      大汉冷哼一声,“那还不是有个小的吗,反正也是捡回来的野种,不是亲生的。而且,你懂什么,老当家以前杀过三十多个修士呢,现在是金盆洗手不想干了,要是老当家一直在,我们还犯得着忌讳那群修士吗!”

      “原来老当家这么厉害!”小弟惊诧道,随即看了眼眼前的茅草屋,有些鄙夷,心想,“窝在这里还真是窝囊,也不知老当家这么想的。”

      “等下我们就这样做,反正老当家没有见过我们,我们直接将那个小孩杀了报修士的名字,这样老爷子自然会去想办法杀了那个修士!”

      小弟连连陈赞,“秒啊!”

      “三爷爷真是聪明!”剩余的土匪跟着无脑吹捧。

      大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安静,“里面还有烛火还没休息,老当家以前当过修士要小心一点,等下我们先放火,注意脚步轻一点。”

      剩余的小弟点头,很快着手去做了。

      薛省一打开房间就看到几个粗壮的大汉,在屋内各种翻找,老汉死死抓着一个包裹,“你们到底什么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问我们是什么人!”说着一脚踩中老汉的胸口,老折根本承受不住直接摔在地上,“老东西就凭你也配问我们是谁,你儿子还是我们杀的呢,老头听说你以前也是修士怎么这么废物!”

      那壮汉是十分不客气直接将老者揣出吐血,小童看到自己爷爷受伤立马扑了上去,“爷爷!”

      想到薛省他们在屋里,他们是修士肯定能帮他们,可是还没走两步,头发就袭来一股大力,直接将人拉了回来,刀子直接架在脖颈上。

      土匪杀人如麻,杀一个小孩子来说对他们就像杀只鸡简单,老者浑浊的眼血红,刚才那一脚正中他胸口郁结,全身提不起多少力气,“孩子!”

      “爷爷!救我我怕!我怕!”土匪嚣张得笑着,“哈哈哈哈哈,什么修士我看也不过如此!”

      说着就要举刀砍向小孩,阿童吓得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下一秒一声惨叫从嘴里迸发出来,却不是小孩的,是那名壮汉,薛省直接一脚踹飞了那名壮汉,像是滚地葫芦一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哪里来的小孩!”大汉看着薛省怒斥道。

      “你管我是哪来的。”说着薛省往木剑注入灵力,刚才的事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要是他晚出来一会,那个小孩怕是就得命丧黄泉了,而且这些人一看就是亡命之徒手上沾过不少人命,犯不着客气。

      “不知天高地厚!”为首大汉直接拿着砍刀向薛省砍去,心中不屑,拿一柄木剑就想逞英雄,真是英雄画本子看多了!但让他没想到是薛省的木剑竟然没砍断,自己的剑的力道反而被眼前八九岁的小孩卸了,这简直难以置信!

      笑话,他薛省起码在上界也是能搅乱风云的人,要是连一个土匪都打不过还不如死了重新投胎,趁着大汉愣神的功夫直接上前缠斗,大汉被薛省打的连连后退,冷汗直直的冒。

      其他土匪见状也去帮三哥,将薛省围了个水泄不通。

      薛省不怒反笑,“哟,刚好,一起上。”

      土匪怒叫:“小儿,狂妄!”

      金灵道人道:“阿省,要是解决不了,罚你三月不许吃糕!”

      “知道了师傅!”薛省说着换了只手,躲过土匪的偷袭,利用身高优势,往下一钻腿脚高高抬上!

      一声极为凄惨的叫喊声响起,薛省直接将那土匪踩了一脸血。

      金灵道人将老者扶了起来,给人用灵力疗愈了一番,“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者摇了摇头,言语间有些担心,“没事,多谢道长出手相助,那位小道长……?”

      金灵道人摇了摇头,笑了笑,“他啊,无事,谁也奈何不了他。”

      话音刚落,薛省就已经将土匪几人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嗷嗷叫唤。薛省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脸上得意,如果后背有尾巴肯定要翘起来了,“师傅你看!弟子我一出手,保准把他们落花流水!”

      “好好好,就你最厉害了,明日便送他们去见官。”

      薛省没应,金灵道人见他心有所想,“怎么,你有更好的办法?”

      “见官,便宜他们了,师傅这些人手上沾了人命,不如………”薛省笑了一声,一脚踩中了大汉的背,拿起地上的砍刀,直接架在他们脖子上,“不如直接以绝后患。”

      动作和语句十分顺溜,眼中甚至都没有杀气,彷佛对他而言,杀个人不过是切瓜砍菜一样简单。

      薛省想的比较简单,老爷子身份不简单,这种山沟沟,土匪是绝不会待在这种地方,而且他们一来就碰上了土匪,是否有些过于巧合。

      土匪直接吓傻了,知道自己是碰到了,看着老者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磕头,“老当家是我啊,我范螭!当年您还在威猛山的时候我才二十呢!您以前还夸讲过我刀法好!”

      话音刚落,场面陷入一片寂静,薛省直接一屁股坐在那乖孙的背上,压得人动弹不得,“我觉得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您说是不是?”

      薛省看着老者,他特意用的您,在场的众人除了金灵道人就只有那位老者了。

      老者看起来有些蒙,不过在看清范螭的脸后寂静许久道:“我确实见过他。”

      “那说说吧,还有你手上的茧。”

      小孩吸了吸鼻子,躲在了老者身后,不止是害怕土匪,觉得薛省也很害怕。

      薛省也并未在意,上辈子害怕他的小孩多了。

      “五十年前,我因家中贫困落草为寇,在威猛山为盗。”

      闻言躲在身后的阿童简直不敢相信,薛省道:“之后呢?虽说御察台不管人间事,但是村中有富商,用信禀了上界让上界修士除匪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又是如何全身而退,还到这当起了乡野村夫。”

      老者闭了闭眼,脸上不知是痛苦还是释然,眼神枯索,“死了,那些剿匪的修士被我杀了,我虽无修炼资质,但也是习过道术的,加上年轻时喜欢捣鼓东西,便将人全部坑杀了。”

      以一己之力坑杀修士,薛省心道这老头倒是厉害,“多少人?”

      “二十三人。”老者回答的很快,似乎这个答案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五十年,“当年我年少轻狂,加上世道不明,普通人哪里活得下去,人以匪为荣,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我娶亲生子,可是当年那些宗门弟子找了回来,将威猛山杀了大半,我妻为了救我抵了一条命,我被迫逃出威猛山,从此金盆洗手,可是我那孩子竟然走起了我的老路为盗为匪,这一切都是孽啊!”

      土匪道:“老当家我们真的不是故意找您麻烦的,大当家死了,我们拿那些修士没办法所以才会来找您!”

      “你们给我滚!他自己做的孽,我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能叫我什么办法,还有你们刚才不就是想要谋财害命嘛!啊!”

      薛省一脚踩中土匪,“你们刚才说你们是谁来着,修士,怎么身上一份灵力都没有,西贝货?”

      土匪脸色涨青,被一个小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本就耻辱,现在还要被羞辱一番,难上加难。

      薛省也懒得跟他们说,这件事跟老者没什么关系也就算了,至于他们几个,薛省松了松全身的筋骨,准备打一顿再说,突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阿省,将他们捆住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金灵道人神色不明,从薛省说话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薛省一愣,莫名感觉有些不对劲,看着师傅将老者搀扶进去,老人家的背影看着一下子佝偻了十几岁,苍老得不像话。若是师傅没有修习,大概也会是这个样子,心想,是因为刚才对那个老头太咄咄逼人了嘛?很快,他就将土匪五花大绑,嘴里塞了抹布。

      屋里拢共就一间房,金灵道人让老人和小孩去休息了,剩余一个人,看着金灵道人的背影。即便薛省上辈子位处高位,但面对长者,心里还是容生了几分紧张,有些发毛,“师傅。”

      师傅教训人的时候就喜欢静着不动。

      “我承认刚才确实是有一点对老爷子不敬,也故意有点慢,但您想啊这荒山野岭的,我们刚一来就碰上了土匪,而且那老头手上都是用刀剑的茧子,这也怪不得我多想……况且那老头还杀了人呢。”

      越说得最后,薛省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是找借口……”

      “这些并不重要。”金灵道人说,他想说的是为什么薛省会有那么流畅的身手,生死都随意挂在嘴,薛省在他身边一年多了,以前虽然混些,但也算是乖巧可爱,倒是最近……他叹了一口气,“我想问的是你到底在想什么,阿省那些强盗非你之事。铜为镜正衣冠,你自己好好想想。”

      后面并没有多说什么,从储物袋掏出一个铃铛挂在薛省身上,随后转身回房了。

      薛省讨厌学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当年在任学的时候策论古文基本就没过关过,一至于后来重修过两次没过,把当时任教的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说他是教学历史上的耻辱,毒瘤,还没等他重修第三遍就出事了。

      薛省握着铃铛,有些冰,也将他的心思拉回过去,铜为镜可正衣冠,以人为镜可得明失,刚才师傅是从那些土匪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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