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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断恩怨,明净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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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修士必有委派,一般是除当地的作乱的妖魔,闲时也会让修士当地祈神,以求来年风调雨顺,而薛省他们此次的委派是去除水祟。
师徒两下了牛车之后一路南行,金灵道人向来教得行万里知万里,所以不太可能存在轻松的情况。
薛省身上的衣服都被润湿,毕竟是八九岁的小孩身体经受不了长时间长途跋涉,虽然很累,但无疑也是高兴的,挥了挥头上的汗,头上的呆毛也被甩了出去。薛省用手压了压,心理年纪三十多的嗜血将军已经不太适合装可爱,得严肃一点。
金灵道人前面带路,时不时留意徒弟的状态,速度慢了脚步就放缓,有些疑惑要是放在前两日薛省早就撒娇服软地喊累,今天却一句话没说,可真是见鬼了!小孩脸蛋红扑扑地,额前细碎的毛发被汗水打湿,像是乖巧的犬类。
金灵道人挑眉,“阿省跟上,还有两个时辰。”
薛省一愣,乖巧的小脸立马跨台,两个时辰这可不是咬咬牙就能坚持下去的,他就算把牙齿咬碎也坚持不下去,“师傅~”
金灵道人看到人恢复了状态,忍着笑,咳嗽两声,“舌头捋直。”
薛省瞬间恢复成人模狗样,“哎,师傅你早点说啊,早说我就早点休息。”
“你以前哪里不是走一段时间就喊累的,哪用我提醒。”金灵道人从储物袋拿出水壶递给薛省,莞尔道:“今天倒是怎么了,坚持这么久,都没嚎。”
薛省羞愧无比,连灌了两口水没想到自己小时候竟然是这种死样子,不过他向来油嘴滑舌,拍着胸脯且一脸正气道:“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
刚说完,突然传来一阵咕咕的声音,薛省瞬间脸如白雪,金灵道人目光下移,显然声音是从薛省肚子里发出来的,顿时忍俊不禁,“确实不一样,昨日更扛饿。”
“呃……师傅……不要笑了!”薛省觉得如果地上有条缝,肯定是被他用脚底给抠出来的!
薛省是年岁越长脸皮越薄,要是换算成以前,他肯定能大言不惭的地说,那就再来三碗饭!
不过他们现在可是在荒郊野岭,别说饭了,能吃得上东西就好。不过师傅应该会用老办法,刚这么想,手上一重,“好了,我教你练弓。”
薛省从地上爬了起来,活动一下腕骨,熟练地将箭筒背在身后,动作行云流水,彷佛做了千万遍一样。
金灵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还没细想就听着弟子喋喋不休报菜名,“哎,师傅我们吃什么?兔子?不过兔子有点膻,山鸡倒是不错,鹿也可以不过感觉吃不完……”
金灵道人眉心抽了抽,想起不久前他教薛省射箭,别说兔子就连只老鼠都没射中,这才过了两天注意都敢打到鹿身上了,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有自信心是好的。”
薛省没反应过来,信心,他一向是有啊,脑袋一转,“师傅你放心,弟子一向信心满满,从不含胸驼背!”
金灵道人:“……”
薛省挠了挠头,我想错了吗?不管了,肚子好饿,感觉脑子都不好用了。
师徒两在树林穿行,薛省眼睛一尖,不远处有黑色小圆颗粒的东西,凑了过去,“是鹿粪。”
金灵道人点头,示意他说下去,薛省捂住鼻子用树枝挑了两下,“应该前两天,粪便还没完全干,里面有血沫,应该是刚生了小鹿。母鹿生孩子一般是不会离开,师傅你说怎么来着。”
金灵道人敲了下他的头,“刚想夸你,你就要上天了,等你抓到了再说。我先叫教你射箭。”
虽然薛省已经修成了老狐狸,但是奈何身体是个小孩,只能装个狐狸崽子,乖乖奉上弓。
林子里除了虫子的叫声什么动静也没有,一阵风过,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也带来清爽的凉意,树叶被吹落下来,也正在此时金灵道人几乎是瞬间弓被拉得几乎满弦,五箭齐发,锋利的箭尖刺破风声。
叮的一声定在了树上,几乎每只箭都插上了十几片树叶,最神奇的是最后两只箭竟然直接绕过前面的树射到了后面!
薛省当即发挥狗腿子属性,“师傅,你好厉害!我薛省能拜你为师真是三生有幸,甘下黄泉啊。”
薛省觉得要不是刚重生回来,年轻那会的不要脸劲没回来,他能说得更得天花乱坠,是个人听到都鄙夷这人怎么能如此阿谀奉承。
但让薛省没想到的是金灵道人完全不吃这一套,反而赏了他一个暴栗,“小小年纪从哪学得坏毛病,什么甘下黄泉,把箭给我拔回来!”
薛省吐了吐舌头,典型的出师未捷身先死。
哎,好不容易拍个马匹容易嘛我,除去师傅,祖母,阿娘还有……脑海中冷不丁冒出一张冷淡疏离的脸,几乎是条件发射一样,薛省急忙打断想法赶忙去捡箭。
看到自己弟子蔫了吧唧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好了,以后别讲这些,为师教你练剑。”
薛省烦恼来得突然,也去得突然,一下就恢复过来,弄得金灵道人以为他是装的。
挽弓搭箭,普通的箭前两日是教过薛省,今天教得自然是拐弯,练好了在关键时刻能出奇,前世薛省就是靠着这项本领杀了不少人,一开始其实教他本事也只是让他自保,有选择的能力。
“箭杆左侧向上抬高,箭头右侧压低。”
薛省要拐的反向是左边,调整的位置自然是在左边,“记住射不动心,调整好身体重心,放。”
当然没有成功!薛省又不是傻的,自己刚学箭没几天哪有光看一下就会了的奇才。薛省虽然会,可难免师傅会怀疑只好藏起了拙。
薛省慢慢“学习”射箭,金灵道人则是跟他将射箭的考虑的因素,金灵道人看着隐匿在草丛中弟子,似无意中提起,“阿省,你觉得射箭最重要的什么?”
“啊?”薛省一脸懵逼,他年少时就不是个爱学习的料子,当年任学时能把教学长老气得蹦三丈高,虽然他模糊记得是师傅以前说过,奈何实在是年岁太久,记忆早已做古。
突然,耳朵一动,耳边传来一阵悉索声,一头梅花鹿四肢紧绷,小心谨慎的打探着四周,查探没危险后才敢放松。
薛省连忙压着声,手熟练的往箭筒探去,动作行云流水,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手指已经拉上箭羽,调整姿势,箭杆在空中以微妙的姿势避开了遮挡它视线的脖子,却没想到它以为的遮挡却正要了它的命,下一秒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薛省蹭地一声站起来,右脸颊有一个酒窝,很是可爱,神气道:“师傅怎么样怎么样,我是不是天才!哈哈哈哈哈哈!”
金灵道人有些无奈,“确实厉害,你以前学过箭术?”
薛省心里咯噔一声,射箭下意识动作,而他想到在师傅面前没一个说出去的优点,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有些心虚道:“算是吧……”
原本薛省以为师傅要询问一番的,但是反常得没有,道:“只是以前的手感不怎么好,话说我还是很天才的!不过还是师傅你教得好,不然也不会这么早打通我的任督二脉!”
“好好好,你是贫嘴都要贫到天上去了。”其实从薛省的动作来看,已经给出了答案,但他还是重新问了遍,“阿省,你觉得是射箭哪个最重要?”
射箭哪里最重要,要是换了别人肯定要说,射箭肯定是准头重要,准头确实很重要,但是金灵道人明显不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薛省挠了挠头,思索半刻没有结果,“师傅我想不到。”
他一向猜不到别人的心思。
“那就仔细想想。”金灵道人语气坚定,必然是要弟子给出一个答案。
薛省小时候就有这种苦恼,没想到小了还有这种烦恼,心中叫苦不迭,上辈子学堂他都没好好上过,想了想决定照顾师傅的答案,“射不动心?”
既有提醒,也有规劝。但不可避免语气中还有一丝不确信,毕竟他在学堂一向是吊车尾的存在。
显然金灵道人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他看了一眼弟子,“射箭本身并不重要。它是一个工具,当你真正想它时,就已经偏离了方向。”
听到这句话薛省恍然想了起来,人最开始用箭是为了捕猎,二是战争掠夺合适生存的环境,射箭本身并不重要,箭在强大的修士面前或许不值一提,任何东西都可以被替代,薛省静默了一会。
但很快恢复精神,“师傅听不懂,别说了肚子好饿。”
说罢肚子很给面子的叫唤两声,金灵道人无奈抚额,“吃吧,吃吧。”
闻言,薛省立马收好弓箭,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将鹿肉分割好,金灵道人在一旁道:“阿省把血处理好。”
血腥味会引来捕猎者,不过他们很快就走根本用不着处理,不过很快想到了原因,将母鹿的尸体处理好。薛省不会做饭,这个重担自然落在了金灵道人身上。
附近有条小溪,金灵道人去清理鹿肉,薛省吸了把手,就去捡柴火去了,其实他以前也很热衷于做饭的,但是做出来的成品……
适合三大碗米饭,配上菜,然后连饭带菜一起喂给村口的便秘的老母猪,饭菜下肚老母猪一泻千里,实在是太难吃了!
薛省没走多远,就在附近捡柴,突然看到头顶上有一个青色的果子,下意识想要去摘,没摘到。
薛省:!!!
这么矮,他竟然没摘到,放下柴蹦跶了一下,还是没碰到。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喷嚏声,说实话碰上两次的尴尬时刻,很难不想到那不是嘲笑。
定睛一看,是头小鹿,大眼睛瞪得老大,不知道为什么薛省竟然在鹿脸上看到了嘲笑。
薛省朝着他龇牙咧嘴,笑话,他嗜血将军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小孩子都能被吓得哇哇大哭,还怕你一个小鹿蹄子。
显然他忘了,这已经不是上辈子,小鹿直接背身蹄子直接在地上飞速刨坑,要不是薛省多得快,就得溅一身土。
“你个二货!”
鹿听不懂人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树上的苹果。薛省啧啧两声,眼睛一弯,,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将树上的果子打了下来,丢给了对面的小鹿。
小鹿十分开心的张嘴接住,圆溜的大眼睛仿佛在说你个蠢蛋,飞快跑了。
薛省洋洋得意,“二货,酸死你。”
薛省将柴回去,鹿的味道还是很大的。金灵道人的鼻子一向敏感,“是那个小鹿?你喜欢这种东西?”
“嗯,不过我不喜欢带毛的东西。”薛省如实说,不过他记得某个人好像很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看见了就目不转睛。
该死,怎么老是想到他晦气,金灵道人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要求薛省将北宋药材,薛省当即两眼一黑,“师傅你就不能让你的好弟子喘口气,我还是个孩子啊!”
说着十分可怜看向师傅,还做出一系列矫揉造作的动作,什么胸口疼,心口疼,反正就是左疼右疼,好在是金灵道人还算吃着一套,索性就放过了他。
鹿肉还有一段时间,薛省赶忙找了个接口左右转转,金灵道人眼尾一瞥,看到了弟子手一抽将自己药囊拽走了,笑了笑,并未多言。
薛省左转右转终于回到了原地,将树上的果子全摘了下来,等打下来才察觉自己这么做有点二货。
鹿刚出生不久都腥臊味,薛省将药粉洒在味道重的地方没一会就散了。
薛省最终在一个狭窄山洞找到了它,鹿脑袋一直盯着那个果子,但是没吃显然是等着谁,一般鹿是不会住在山洞的,显然那只母鹿出去觅食将小鹿安置在这里。
鹿的嗅觉发达,一下子就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站起来发出龇牙的声音,可惜它还没有可以将人撞飞的鹿角,薛省将果子丢了过去,鹿瞬间变得温顺。
薛省摸了两把,毛茸茸的手感很好,他边摸边说,“给你吃个苹果就亲人,以后别人都给你卖了吃了,……其实我啊不是什么好人。”
说完我觉得没什么跟只鹿好说的,翘了一下鹿的头,力度很大,大的小鹿当即就对他龇牙咧嘴,薛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不管鹿听不听得懂人话,但好像也只能跟他说了,“”
很快香喷喷的烤鹿肉就好,师徒两人吃完就继续出发,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小孩子的体质弱,还是那只母鹿的报复。
薛省吃完整个人都不好了,上吐下泻,金灵道人治疗外伤擅长和练药,抓了几服药吃下去,虽然症状有所缓解,但还是有些架不住,整个人说话都是病怏怏的,金灵道人背着他走了好几天才走到一个小村庄。
这个小村庄很穷,穷到屋顶只能盖茅草,薛省留在了原地,修士也不能要求人强行收留。
薛省这几天上吐下泻,心情很是不好,抬眼观察着前面。
金灵道人和一个老伯交谈,那老伯年纪六十多两鬓斑白,身上打着补丁,身后还有一个小孩手抓着老人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薛省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从小孩转向了老人,那爷孙两的手,老者手上虎口处有一层很厚的老茧,不是做多了农活的手,右手的虎口和食指明显肿大了一圈,薛省心中沉了沉,这是一双握刀的手。
但是师傅对那名老者倒是相谈甚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老者听到金灵道人的话之后感叹,随后思索了一会,点了点了头,那身后的小童似乎还有些不满。
薛省头昏脑胀,等着金灵道人过来的时候,低声道:“师傅,那不是个普通人。”
说完,金灵道人怔忪几秒,对面过去那双眼睛,有不符合年纪的戒备和戾气,也有足够快的判断力,缓道,“我知道。”
不等薛省反应过来,金灵道人已经抓着薛省的手,往屋子里走去了,老者看了一眼薛省,确实惨白着一张脸,“道长尽管休息,我去弄点东西给两位道长。”
薛省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虽然那个老者可疑,但是师傅在这总不会出错,爷孙里面只有一个房间,薛省躺下来休息,迷糊地闭上了双眼,但是感觉没睡多久,人就被推醒了。
村子并不富裕,吃的东西也很清淡,红薯粥和两碟小青菜,老者腼腆的笑着,但是这已经是他们拿出最好的东西了,“粗茶淡饭,还请道长见谅。”
“无碍。”
说着老者从罐子里倒了杯水给金灵道人,“道长请用。”金灵道人抬手止住并未接受,老者瞬间明白,还没放下就被薛省一手接了过去,一饮而尽,火辣辣的酒水沾着喉咙,爽快无比!
老者笑道:“小道长好酒量!”
一杯酒下肚,薛省的精神气好了不少,“好说好说!”还没兴奋完,脑袋就挨了一扇子,没好气道:“身体不舒服还喝酒,嫌身体太好了。”
薛省吐了吐舌头,是有瘾的刚才一闻到酒味就起了勾子,“下次不敢了嘛。我保证。”
金灵道人上下扫视他一眼,道:“你每次保证多少次做得了数,上个月叫你少吃点糖糕,你哪次听过了,每次都是夜里偷吃,害得我以为有老鼠,知不知道上个月补了三颗牙。”
闻言,屋子里的人哄笑一团。
“这回绝对是真的!”丢人的事师傅自己知道就好了,怎么还说出来!这真是的,而且小孩子这个年纪正是换牙的时候,根本不是糖糕的错!
也是他本人的厚脸皮强度高,举一反三,说老头的牙齿上有根菜叶,众人立马捂嘴,随即又开怀大笑。
“老人家今年高寿?家中为何不曾看到亲眷。”
金灵道人已经辟谷可以不吃饭的,看得小孩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碗里的米饭便递了过去,还送了好几颗糖果,都是从薛省那边夺来的。
闻言老者叹了口气,抱紧了怀中的孩子,“我老汉今年七十有三了,至于亲眷都死了只剩下一个亲眷……”
“缘何死的?”薛省问。
人都死了,而且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过多的询问在某些时候显得诘责,金灵道人压低声音,“阿省,莫要多言。”
师傅的话语还是要听的,薛省瘪了瘪嘴也没多言,这老者的手不正常。
老人家不愿意多提,金灵道人随便搪塞了几个话题也就带过去了。附近有几个作威作福的修士,让村民供奉他们,所以村民才吃不饱上饭。
薛省听了一耳朵,心想时间还挺早,没有宗门氏族约束的修士在下界作威作福,一开始上界也没多在意,到后面下界的修士更牵连到了宗门,薛省其中也不甚清楚,不过当年这事可是掀起了不少的波澜。
金灵道人当场应下,“放心,我明日便去看看。”
薛省道:“师傅,可以找当地的御察台,作乱修士总是会管。”
御察台是上界设立监管害人妖物的存在,几乎每一个地方都会设立,是上界在下界的眼睛,也是凡人眼里的明灯。凡人负责供奉,而御察台负责侦察妖物的存在,一旦发现有妖怪的存在会立即禀告给高处的御察处判定妖物的实力,分发给上界的宗门弟子历练委派除妖。
老者摇头,“哪里会管,御察台的人说只管妖魔的事,人的事他们一概不管!”
金灵道人蹙眉,“竟有此事?”
小童从老者怀中蹦了下来,义愤填膺道:“当然是真的!骗人的是小狗,可以拉钩!”
明明是童稚的话却莫名让人心中一寒,他们以前也碰到过作乱的修士,但是都是送到御察台处理,金灵道人面色凝重,“老人家放心,我写封信给上界不久就会解决的。”
老者闻言拉着孙儿一拜,金灵道人连忙将两人扶起。
酒足饭饱过后,薛省回到了房间,临了还将那碗黑黢黢的药给喝了,脸也完全黑了,像是小狗吐出舌头,“师傅!糖糖糖!好苦啊!”
金灵道人一脸服他的表情,身上楞是没有找出一块糖,刚才给那小孩是最后几块,“没糖了,多喝点水吧。”
薛省哭丧个脸,只能吭哧吭哧去灌水,足足三大碗才将嘴里的苦味给压下去,可恶,他最讨厌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