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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红尘起(六) ...

  •   不知到了何时,屋内的蜡烛燃烧了大半。

      天色雾蒙蒙。旭阳将要升起,屋子不复夜晚漆黑,有些苍白。

      薛省一双眼却格外地亮,看着他,仿佛连屋子都亮了几分。

      “那天,你干嘛要认输啊……?”

      尤怜却没有看他,看着窗外,眉间微蹙似是有些不悦,缓缓道:“若有此闲暇,不如将书录整理好,以免耽误三日后的灵猎。”

      看他神色又添了一句:“我身上有伤不方便,且这本是意气用事。”

      说罢,收拾了桌上的书件,看了窗外的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薛省有些错愕,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确实天色快近卯时。

      薛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熬了一夜,实在没什么困意,索性去整理书目。

      这几年似是将以往未降下的雨水,全数奉还。早上还好,一到晚上阴雨不断,雷鸣不绝。

      这几日,尤怜都陪薛省在藏书阁,一日未断。薛省则坐在他对面,要么整理书目,要么看着桌子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三日,薛省整理得差不多了,明日就能出去。今日也并没什么不同,尤怜正襟危坐地批改文书,字迹笔笔清润,内里藏锋。正如他这个人一样。

      薛省这几天,因着雷鸣不绝没怎么敢和尤怜说话,怕他恼了不来了,那就得不偿失了。他本是喜热闹之人,连憋了好几天,现坐了两刻,便觉得嘴痒难耐。

      薛省:“尤怜,你在干嘛?”

      尤怜:“处理公务。”

      薛省:“哦,你家的棠离酒很好喝,你喝过没有?”

      “没有。”意料之中的答案。

      薛省:…………

      没什么话说,薛省整理去了。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饶有兴趣的动笔。这倒是一改常态,提笔就写,以往都是耗上一时半刻的。

      尤怜多看了他两眼,有些诧异惊奇。

      可见那人正襟危坐,极为认真的模样,就取消了疑虑。

      ……半晌过后。

      果然,这人信任不得。

      薛省吹了吹未干的墨痕,像献宝似的拿到他面前道:“尤怜,你看。”

      尤怜以为又是什么无聊酸腐的句子,没理他,可眼角一瞥,竟是一句诗词。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薛省见他目光没有立即移开,唇角勾起,显出晃眼的酒窝,朝他一笑,问道:“尤怜你的名字是不是取自这里啊?”

      语气带着点讨巧的意味,有些猝不及防。

      心好像被人轻轻地勾了一下。

      尤怜那只执笔书写的手滞了一下,浓墨滴下,纸张被墨晕染一个小点,他把张纸交叠,扔进纸篓里。薛省见他不理自己,把纸硬塞他面前,道:“是不是啊?”

      尤怜缓缓道:“书录整理好了吗?”

      薛省如遭雷击,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道:“好了!”

      心里暗自叫苦,抄书录都抄出心里阴影。

      纸张被抵着,遮挡了批改的文书。尤怜一时间却没有拿开它的意思。薛省这几天倒安静,乖乖的不闹腾,除了整理书录累了的时候,偶尔仰天长啸不知道发什么疯,也没作什么妖。

      薛省也不例外,正要拿起那张纸丢进纸篓里,一只修长的手却比他先行,将那张纸交叠折好,放进了——衣袖里!

      薛省有些受宠若惊,习惯了纸张被丢纸篓的命运,本来毫不在意,如今倒是有些惊喜。

      看着他将纸张收拢好,方提起搁在案板上的笔,继续书写。

      薛省笑了,不知为何,他原本瞧着是与他名字相符的诗句,有些惊喜,也别无他想。

      过了半晌,尤怜忽然开口道:“你方才抄录的是什么书?”

      薛省一愣,在整理书目没听清,问道:“嗯?”

      尤怜抿唇没有说话。薛省看他直奔自己整理过的书架,翻书阅籍,有些疑惑,但也没开口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此人身长玉立,执书侧面,烛火之下,款款温柔,玉面芙蓉,清雅幽淡。

      人对于好看的东西,都忍不住流连观看。更何况薛省这个人,看脸无论男女。瞧见谁好看,心中欢喜几分。

      如此盛世容颜,他自然得好好欣赏一番。

      尤怜正翻弄着,那本诗词也不知道被薛省扔哪里去了,正巧他顺手翻开一本,看到里面的鬼画符瞬间脸色就不好了。

      列阵东阳,其艳若灼,高九阳,裂幽冥九泉黄河,焚。

      不过是小小的焚火阵,改得还真是狂妄。尤怜掌心浮起,默默罗列咒语。

      手中顿时一个巨大的火球,劲直的向薛省冲去。

      尤怜焦急道:“小心!”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火球一发出来奔着薛省而去!

      薛省一时不察,火焰不大却擦头顶一过。

      尤怜瞳孔微缩。

      薛省感觉头皮一热,空气散发出了烧焦的味道。薛省脸色大变,赶忙摸上了自己头,轻呼出一口气,幸好头发还在,不过那股烧焦味道是怎么回事?不等他细想,手已经摸到了,一小撮的黑灰,他颤颤巍巍地将头顶的黑灰取了下来,一手地黑,那是他的呆毛啊!薛省面目狰狞地看着眼前这位冷若冰霜,脊梁挺直的美人,“你赔我的头发!”

      尤怜见状有些为难,不自觉地尴尬,“我……”

      欲言又止,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薛省几乎要撒泼打滚了,他不逮着这个机会说不定要等到哪一次。

      窗外被吹开,风席卷而来,桌案上的书页也被吹动,连带着尤怜手上的这本。

      尤怜下意识低了下眼。

      忽然,“美人”面色扭曲,瞳孔一震,原本的阵法书籍,后面看到的却是尤清仁被丑化的脸。

      美人脸色气急,胸膛可见的起伏,一张脸又青又白,他不用脑子想,整个三清除了薛省没人会这么干!

      薛省哪知道他有这么大反应,还沉浸在失去呆毛的痛苦之中。

      他一时气极倏地拔出剑,薛省眼前冷不防出现一道凌冽的白光,猛然刺破空气,嗖的一声如窗外的电闪雷鸣,直直地割破他的脸颊!!

      血花四溅!

      那道白光的速度太过惊人,别说躲闪,薛省就连移个手指头都难,脸上的皮肉瞬间被割开,火辣辣地疼。

      尤怜站在藏书阁的角落里,室内只点了两只烛火很是昏暗,他就站在暗寂的昏夜中,本该盛满春风的凤眼灌满寒霜,竟比窗外寒夜还要冷上三尺。

      而刺破薛省的脸的正是望舒,望舒剑通体玉白,浸染寒霜,在赫赫有名的灵剑榜是赫名提字,“只斩奸侫,不破邪魔,终不归!”

      “邪魔薛省”捧着脸几乎要“哇哇大哭”了。

      打人不打脸的兄弟,更何况他还是这么俊俏的一张脸!

      此时此刻,望舒泛着玉白色的灵光,照彻整片昏暗,也将尤怜那冰若三尺的寒眸,印得熠熠生辉。

      尤怜森然道:“薛梦成,你以为这是你家,找死!”

      薛省纳闷这人怎么又突然生气了,看到尤怜那本书的时候莫名熟悉,心里咯噔一声。

      妖魔鬼怪的!怎么是加了料的书!加之他这几日忙昏了头,又顾虑灵猎的事——忘了。

      “停停停!藏书阁禁止动武,有话好好说嘛,这事还有得商量嘛!”

      “这事没得商量!”尤怜咬牙切齿,狠不得将薛省剁成一块一块的。

      话音刚落,地上出现一道巨大法阵,两人的灵力瞬间被封住,三清的藏书阁有禁制,就是防备宗门弟子在里面打斗。

      薛省有恃无恐,“哎呀,你看看,法阵都要跟我求情,再说你打不着。”

      尤怜气得脸色发青,“你当真以为不会打你嘛!”

      “你打我啊,你打我啊。”薛省这人极其的嘴贱,下一秒头皮剧痛,脸上一疼,头晕目眩。

      尤怜毫不留情抓着他的头发狠狠一拳砸了上去,“尤怜你这个混蛋!打人不打脸的!你的矜持呢,被你吃了嘛!”

      “打的就是你!”尤怜出手毫不留情。

      “啊,哦!”藏书阁传来连绵不绝的惨叫声,薛省被打得鼻青脸肿,头发乱得像鸡窝头,狐狸毛都被打掉了,拼命往门外爬,尤怜肯定是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下一秒,脚腕被铁锢的手掌抓住,薛省拼命往前蹬,但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了回去,“尤怜,尤少主!我不敢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尤怜出手更重了,“还敢有下次!”

      “嗷嗷!”又是两拳,薛省也不是吃素的,“好,既然你无情也休怪我无义。”

      一场混战下来,薛省两只眼睛都变成了熊猫眼,身上的衣服被打七零八落,鼻血都冒出来了,吸了吸,疼死了,看着被自己挠成花猫的尤怜,“你狠,算你狠!”

      尤怜目如寒刀,薛省瞬间闭嘴不敢说什么。

      正当薛省没什么事的时候,尤怜从宽袖中拿出一道符咒,运起灵力,那符咒飘然来到薛省的身前,转而融进他的身体里面。

      “此为戒律符。此后你每日午时三刻受雷罚之苦,若你悔改此符便会自行脱落。”他抚了抚衣袖,不怒于色,冷冷道:“你好自为之。”

      说着少年理了理衣襟,相比薛省的狼狈他明显好太多,薛省都是被他压着打,转身就走。

      薛省简直气得要在原地跳脚,“尤怜,你装什么装!”

      正面看,少年依旧是那个如常的三清少主,背面却是赤裸裸的,显然是薛省的杰作。

      少年回头斜乜他一眼,“白痴。”

      话音刚落,白衣宽袖消散于夜色。

      “啊啊啊,尤怜!”

      不消一刻,戒律符开始发作。薛省的灵力忽然暴涨,噼里啪啦电光石火,那些灵力化形把他的主人捆了个结实,薛省感觉自脚底直达天灵盖的剧烈疼痛。

      疼得嗷嗷直叫,他真是瞎了眼啊!什么喜欢?尤怜根本不配好吗!

      过了半个时辰,薛省力竭趴在平滑的青石板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上肌肉仍不停地颤抖着,浑身动弹不得。第一次希望自己的灵力不那么高。

      戒律符,乃是现任宗主尤凌义年轻时自创的,用于门中弟子反省的符咒,容错率极低,在门中广为泛用。

      而戒律符最为巧妙最为折磨人的地方,它是种在你的丹田之中,一到惩戒时辰,此符便会调用你丹田里的灵力,暴动全身乱窜,叫你痛苦不堪,直至灵力枯竭。

      用你自己的灵力,罚你自己,这叫什么话!

      前世,薛省因为顽劣吃了不少戒律符的苦头。好在符咒有点天赋,试验了几次,就成功免遭戒律符的惩罚。

      门上被尤清仁设了禁制,他就是想破了此符,也出不去这道门,解不了。薛省咬了咬牙,明日就是灵猎大比了,尤清仁再怎么不喜欢他,也要放他出来,到那时看他不解了这道破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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