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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新星历第四百五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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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星楼的修为节节攀升,皮肤表面逐渐浮现出浅黄的纹路,随之越来越深,最终,一节金色的纹路从他的眼角至上而下,形成月桂枝的图腾,圣洁又震撼。
全知的幻灵一眼认出那是某个小世界中的古希腊时期。月桂树象征荣誉,凡人会为胜利者佩戴月桂花编制的头冠,代表他赢得了胜利,取得了荣誉。
狄裟至死,都挂念着霁星楼。
霁星楼恍若明悟,狄裟杀尽所有生命,背负所有罪孽,求的不过是他成神。
就在祂成神的瞬间,祂感应到所有小世界都发出欢欣的声音,祂所在的四分五裂世界悄然复原,开满遍地的玫瑰。
整个宇宙都在为神的诞生而盛开祝福。
只有幻灵面无表情说。
“我恨你。”
祂听到了,却无动于衷,生疏又似乎带着深入骨髓的熟悉,从冥界将所有人的魂魄拉回。
等等,也许不是所有人,唯独渔村生食狄裟骨肉的蒙昧村民不见踪影。
祂宽恕所有人。
可紧接着,祂覆手间这个新生的世界没来得发出一点声音,彻底毁灭。
祂会宽恕所有人,但祂不能代替狄裟宽恕。
霁星楼抬手,按压心脏的位置,想要感受这陌生的情感。
他成了神,本就修无情道,理应修为更深时心境也更淡漠无情。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祂的公正。
可他却只感受到一声接一声,庞大又鲜活的情绪撞击着他的心脏。
他对此无所适从,手足无措站在原地,洁白的眼睫无措颤动,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我该怎么做?狄裟。”
他小心翼翼呼唤着已经死去的人,随后又清浅笑了一下,抬眸看向幻灵,“带我去,所有伤害过狄裟的小世界。”
幻灵兴奋地应了一声,霁星楼的想法与祂不谋而合。
不知是不是宇宙的不幸,三个至强者都不是良善之辈,一个比一个疯狂。
不为人知的时间混乱处。
伤痕累累的狄裟疲倦地倚坐在断壁残垣的遗迹中,手里还捏着条八爪鱼玩弄。
四溅的血液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又一个深坑,唯独对狄裟毫无作用。
八爪鱼还剩一口气,断断续续地笑着:“你完了,这里……谁都逃不出去,你为我陪葬,没想到,死前还有让主神挚爱的创造物为我,咳咳…而死。”
它以为狄裟会震惊,会追问。
可对方仍然无惊无澜,只有折磨它的执着。
它崩溃地大喊大叫,声音在这处空间回荡。
狄裟似乎嫌吵,将它的嘴器血淋淋地剥了出来,简单说出三个字:“我知道。”
在看到霁星楼的第一眼他就知道。
主神创造的世界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一定程度具象化主神所想而构成。
一个满心污秽的神,创造不出温柔高洁的人。
不,现在他也是神了。
狄裟弯弯眼睛,由衷地为霁星楼感到高兴。
“我有些累了。”狄裟说。
空无一人的时间乱流脱离了时间的概念,争斗不休的狄裟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他松开手,任由八爪鱼在地上扭曲地爬行,抬手撩了撩遮住眼睛的发丝,仰望着星空,猩红的眼睛难得出神。
纵观他的一生,做的罪孽数也数不清,不得善终是他早有预料之事,可真走到这一步,他仍有不甘心。
狄裟的脑海里只有一件事。
霁星楼。
他是个贪婪下作的东西,狄裟从不否认这一点,他张开双臂对着星空高声大笑,蓦然,声音压低,又冷又疯,似乎在压抑什么:“我给霁星楼一百年时间,他要是不来救我,我就毁了他的世界。”
狄裟可以接受霁星楼的不原谅,唯独无法承受自己被遗忘在时间里。
他枯坐在那里,随着时间的无情流淌,他的神情也从期待逐渐暴怒。
……
对宇宙来说,一百年太过短暂了,一闪而逝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八爪鱼幸灾乐祸地晃动着自己的触手,被狄裟迁怒般一脚踩碎,不解气地又碾了碾。
狄裟蹲在残破的石板上,尝试着召唤出自己的幽灵鲨,眼睛亮晶晶地期待半晌,双手颤抖,眼角渗出血,四周仍静悄悄的。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成了个废人。
他将不死不灭地永远留存在这里,为自己的所做赎罪。
八爪鱼看向狄裟的眼神狠毒又阴翳,因长久未开口,生涩地说话:“我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低贱的创造物也配和我叫嚣。”
在这个空间,狄裟死不了,八爪鱼也死不了,这也是八爪鱼不畏惧狄裟的底气所在。
似乎想要进一步刺激狄裟,八爪鱼得意地笑着:“你的师尊当时被我活生生剥了神格,他也是蠢,一个主神仁慈到这种地步,哪怕成了个废人也拼死保护你,被我扔到小世界不断让你们受磋磨。”
“这是他应得的,自从他当了主神,每个世界没有战争,科技和文明发展的何其缓慢!这种失败者根本不配——!”
话未说完,狄裟已经将它的头捏爆,如它所说,狄裟无法杀它,但漫长的修复过程中它每一秒都要重受死亡瞬间的痛苦。
它痛地惨叫,狄裟咧开嘴笑起来,根根尖锐的牙齿闪着令人胆寒的冷芒。
……
又一个百年过去,狄裟最近发现个好玩的,将八爪鱼的眼球剥下来后,对方会忍着剧痛再长出新的眼球。
单是这样,不足以让狄裟觉得有趣,他无意发现哪怕八爪鱼的眼睛长好,一旦他捏碎原先的眼球,对方仍会感受到剧痛。
于是狄裟活生生剥了它一百多颗眼珠子一齐踩爆,所造成的痛感远不是1+1这么简单。
“啊啊啊啊啊啊啊,狄裟你不得好死!”
八爪鱼疼的在地上抽搐,再次疼晕过去,狄裟也熟练地再让它痛醒。
“这可太有趣了,唔……”狄裟拿着石头在墙上刻字,在这种玩法后面打个勾。
而在这个玩法前面,已经有密密麻麻的玩法被画上勾。
原本灰扑扑的残壁碎片也被血硬是染成了红色,空气中充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狄裟是鲨鱼,被这股味道刺激了双眼通红。
他蹲在八爪鱼面前摆弄一下石头,突然灵光闪过一个天才的想法:“如果你能无限愈合,那把你放进永不会熄灭的火里会不会被烧死又无限复活?”
狄裟动手能力满分,很快用身上的衣服和两块碎石燃起火,随手抓着想要爬走的八爪鱼的触手,把它扔进火焰中。
“这是你欠我的。”
狄裟听着它的哀嚎笑着开口,他的指腹摩挲着石壁上每一种玩法,笑得邪异疯狂,“你忘了呀,天道大人。”他讽刺地亲昵低哑出那个称呼。
“这些都是我曾经历的死法。”
八爪鱼的瞳孔猛地一缩,惨叫都停止一瞬,难言的窒息像是掐住它的心肺,一瞬间地痛感突破它的极限阀值,‘砰’地炸裂。
在这个号称永不死亡的放逐之地,八爪鱼丧失生机。
狄裟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者说,这是他亲手造成的结果。
他躺在地上,双手放在脑后以放松的姿态闭上双目。
就在八爪鱼说出自己的丰功伟绩,剥开霁星楼的神格时,狄裟恢复了被它一直封锁的记忆,若它不说,兴许狄裟能让它多活一段时间。
愤怒驱使狄裟将它彻底杀死。
他有些遗憾地叹息,他还有几项死法,八爪鱼没有感受过,就这么让它死了,太便宜它了。
八爪鱼的血仍有一些影响力,它死后,破败的废墟中竟然破土而出几株绿草。狄裟拔下一根草,横放在眼前。
无它,透过这根草,狄裟眼中的世界是朦胧的绿,似乎这样就能幻想霁星楼注视着他。
看着看着,狄裟慢慢闭上双眸,意识陷入沉睡。
……
新星历第四百五十年。
迄今为止无人发现的被时间遗忘之地。
身量高挑的青年躺在山坡上,他赤[裸上半身,阳光肆无忌惮照射在这具年轻而炽热的肉[体,配着那头白色的卷毛和英俊的五官,像是无害的羔羊。
意外进入这里的闯入者有些失语地看着眼前美好的画面。
他沉吟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慢慢走过去坐在了青年的身边。
也许是他许久未离开惊扰了羔羊,羔羊缓缓睁开双目,伸手拿下盖在眼上的草,还在初醒的微蒙间措不及防对上另一片翠绿。
狄裟还未反应过来时,身体已条件反射地绷紧,短暂缓冲后,立刻远离闯入者,脸上满是被打扰的不悦和阴冷。
哪怕是温暖的日光也未能驱散他周身的冷漠之感。
闯入者要倒霉了,这并不是一头无害的小羊羔,而是披着羊皮的狼。
陌生人没有动,耐心地坐在原地等待狄裟清醒。
狄裟在看到那标志性的唇边小痣和长而浓密的白睫,宛如重锤闷击,跌坐在地,愣愣地看着令自己震撼的人。
胆怯,懦弱,退缩这些词从未出现在狄裟的人生字典中。他天性热爱占有和掠夺,几乎不假思索地回到令自己警惕的人身旁,温顺地垂首。
霁星楼温柔地注视狄裟,漂亮的绿眼睛让他一下联想到盎然的春意。
和这片草地一样。
生机勃勃的草地掩盖了草下的罪恶,哪怕血迹干涸,腐蚀到发黑,它仍然包容地将它掩盖,露出漂亮的外表。
狄裟喉间干涩,不知该说什么,他有些恼怒这样的自己,一遇到霁星楼就像舌头被割下了一样说不出话。
“我终于,失而复得了。”
良久,霁星楼喟叹地出声,主动抱住狄裟。
狄裟僵住身体,手落在半空中,不知该放哪里。
霁星楼微微眯起眼睛,无声地轻笑了一下,随后恢复与往常无二的温和:“我要走了。”
简单的四个字,骤然让狄裟乱了分寸,露出恶兽的凶残,紧紧抱住霁星楼,用力到似乎要把他融进血肉。
“你要去哪?你还想再抛弃我吗?我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狄裟的语调又低又哑,像某种危险欲来的信号。
霁星楼似乎无知无觉,踮脚揉了揉狄裟的发丝,他只在碎片时期摸过,严格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狄裟的头发。
和记忆中相同,蓬松的,软软的,有光泽的。
狄裟只是俯身乖乖地任由霁星楼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