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灭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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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兽，伏诛。”
仙人高高在上俯视着狄裟，薄唇淡淡吐出的四个字却令狄裟遍体生寒。
狄裟想扯开嘴角笑一下，但笑意不达眼底，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师尊，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怪我这么久还没救你。”
仙人轻轻蹙眉，似乎有些不解，“你我非亲非故，莫要乱攀关系。”
狄裟彻底绷不住了，恶狠狠地盯着仙人身后的山，“是不是他们对师尊说了什么，我这就把他们全部杀了。”
他不再想听仙人说话，不管不顾地冲向万剑山，却再次被仙人镇压在原处，这次，他下了死手，阴寒的剑气直接贯穿狄裟的头颅。
沉默许久的天道大笑起来，不男不女的声音异常刺耳难听，满是小人得志的自大。
【你的师尊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他正是此世界维持天道平衡的工具，等叶凡天成长起来，霁星楼还要给他做玩宠，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天道彻底点燃狄裟的怒火，它竟敢把师尊这等光风霁月的人当做狗屁男主的玩宠。
近乎占据整个世界三分之二的海洋沸腾起来，咆哮着想要把天道撕裂。
幽灵鲨吸收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自然不是霁星楼能随手毁灭的存在，刚才只是想逗他开心。
此刻，幽灵鲨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灭顶的暴[虐和癫狂，以近乎自毁的方式撕裂天穹，重创天道。
小世界的人根本没有见过浩瀚神秘的星空，当所有人仰望星空时，只有狄裟低头注视霁星楼。
狄裟朝霁星楼露出一个柔软无害的笑容，“别担心，师尊。”
他模模糊糊知道霁星楼在意什么，他不能置天下苍生于不顾，狄裟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话音刚落，狄裟面色苍白，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神色顿时衰败下去，像株生长在悬崖峭壁的坚韧花朵以不可抗的因素迅速凋零。
幽灵鲨是他的灵魂本源，它遭受重伤，狄裟自然无法独善其身。
霁星楼垂下的手微顿，似乎想趁狄裟重伤之际将其扼杀。
“……师尊，不要杀我，再留我一会好吗？就一会儿。”
也许是狄裟的哀求太过绝望，霁星楼对上他黯淡的红眸，模模糊糊记起一些关于狄裟的零碎片段。
有他是山底医师时，狄裟乐滋滋讨要糖吃时眼睛亮晶晶的模样；
他是魔尊时，狄裟掐他脖子的警告，傲慢又不可一世；
他是与狄裟短暂产生瓜葛的乞丐时，狄裟悲哀绝望地与他在雨夜相拥；
在他的过去，狄裟为他修改了多舛的命运，如愿让他干干净净长成了受人敬仰的太上长老。
越是沉浸其中，各个灵魂碎片越是鲜活，记忆越是清晰。
霁星楼还是没有杀死狄裟。
就在他心软的一瞬，狄裟燃烧灵魂将他禁锢，只是短短眨眼的间隙，海水无情淹没世间一切，包括他的船员、万剑山、以及北境。
海水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发出哭喊，就悄无声息的消失。
小世界运行的逻辑崩塌，先是天空、再是大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崩塌。
天地间只剩四人。
幻灵、霁星楼，狄裟，以及……叶凡天？
失去了人群的庇护，叶凡天暴露在三人眼前，哆嗦着竟然翻个白眼晕了过去，他已经没有和狄裟抗争的心思。
等他再次清醒时，胆怯吞噬了他的心肺，竟然被吓得疯疯癫癫。
【狄裟，你疯了吗？你不管不顾毁了这个世界，就算你不在乎，霁星楼也会消散的！】
天道惊恐地声音响起，世界即将崩塌，四人都听到了这道声音。
幻灵来不得感慨竟然听到了天道的声音，同样惊恐地看向狄裟。
祂终于意识到，狄裟彻底疯了，若它不是与天道本源，估计此刻命葬深海。
可他怎么疯起来连最在乎的霁星楼都忘了？
惊恐只是一瞬，祂弯眼调笑，“你还真是拉着世界为你的好师尊陪葬了。”
狄裟没有回应，他如今的力量不再是天道可以比拟的，他只是轻轻的，就将高高在上的天道拽了下来。
脱离“天道”这个身份，它的内核竟然是个丑陋又不可名状的八爪鱼，肮脏地在狄裟脚下蠕动着。
狄裟看着它，继而疯狂地大笑，笑声悲哀又讽刺，折磨他一世又一世的天道竟然只是个这么丑陋的东西。
悲哀！悲哀！何其悲哀！
他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捏着八爪鱼走近叶凡天，朝他勾唇笑起来：“好弟弟，猜猜看，你跌下山崖遇到的洞府、泉水、石碑和《混沌五行决》是谁送给你的。”
叶凡天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是、你？”
“世界因你是天道之子便偏爱你，你想要的珍宝、美人、地位，只要想，就能轻而易举获得。”
狄裟俊美的脸宛如死水般平静，“可我不会。”
“你想要的，我可以短暂给你，但你必须归还。”
狄裟笑了起来，手下毫不留情搅碎叶凡天的丹田，叶凡天无法动，只能承受这场酷刑，手抽出来时，鲜血淋漓的手里静静躺着两根上等的灵根。
“这个，不是你的。”
失去灵力的供养，石碑发出不满的震动，逐渐变大再变大，似乎想要从叶凡天体内钻出。
他若还有修为护体还好，可他现在区区凡人，只能惊恐地惨叫，眼睁睁看着石碑一点点把他的身体撑开。
这是个十足的酷刑，足够慢，足够磨人，叶凡天死到临头反而不怕了：“狄裟，我的好哥哥，我在地狱等你。”
他的笑容残忍得意。
“你以为，你还能到地狱吗？你的灵魂会献祭石碑，你将被困在石碑里永不得超生，日日夜夜饱受折磨。”
狄裟轻柔地低语比地狱还要可怖。
叶凡天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继而转变为惊恐，又变成惨白绝望，他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来不及了。
像是充气到了极限的气球，到了临界点突然爆开，狄裟反应极快挡在霁星楼面前，被肮脏恶臭的血淋满身。
他扭头细细打量霁星楼，确保他没有被弄脏丝毫，才露出个浅浅的笑。
“你的灵魂快要燃烧殆尽。”
清清冷冷的声音，却毫不留情提醒狄裟的未来。
是的，当狄裟的灵魂燃尽，霁星楼从中挣脱，那么将是狄裟的死期。
狄裟的左手紧紧攥着天道，天道被他捏的翻白眼，挤压过度汩汩流血。
“……师尊，你讨厌我吗？”他的声音太轻了，若非霁星楼修为高深，很同意被略过。
霁星楼没有回答喜欢与否，只是说道：“灭世妖孽，应诛。”
“你别太过分，狄裟对你还不够好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口中的灭世，若非你死了，他怎么会这么做！”
幻灵忍不住了，红发少年气得大吼。
“这非作恶之理。”霁星楼仍旧理性，“吾死与他灭世何干？他纵然杀一千人一万人，也救不了吾。莫要将作恶披上假惺惺表象。”
他活了千年，知道不少复生之法，可没有哪一法是要千万人陪葬。
在他看来，狄裟只是打着他的旗号而更名正言顺地作恶。
狄裟认真听着，不疏漏霁星楼一字，嘴里喃喃重复，良久，他终于理解了含义。
他的眼睛蓦然亮起，“若我说，我确实是想救你而杀这世间人呢？”
“无稽之谈。”
“师尊。”狄裟固执起来，“若我真当如此，你能原谅我吗？”
霁星楼不再言语，只是平静地看着狄裟。
狄裟的笑容渐渐消失，“你怎样。”他有些哽咽绝望，无措地询问，“才能原谅我？”
“若，若我将这所有人都复生，你能原谅我吗？能别讨厌我吗？”
【轻……轻点。】
天道艰难开口。
狄裟太过紧张，硬是将天道的眼睛挤爆一个，它来不及痛呼，低声下气求狄裟松开点。
霁星楼微微想了片刻，肯定点头，“可。”
狄裟看着霁星楼，漆黑的瞳孔放大，像是只装下霁星楼一人。
“那就……杀了我吧。”他的声音又轻又软，藏了不易察觉的雀跃。
他从心口空间掏出把不知何时修好的剑，如愿看到霁星楼的睫毛轻颤。
“师尊，这是你的孤雪，我给你找回来了。”狄裟小心翼翼地邀功。
霁星楼垂眸看了片刻，似乎有些怀念，他和老朋友已经上千年未见了，孤雪见到主人显然十分兴奋，不断发出剑鸣。
“吾与师兄曾同拜一师，学成之日师兄拜别师尊而立宗，宗名万剑山，吾受邀当了闲散长老。”
霁星楼苍白的指尖抚过剑身，淡声叙述。
“然，人心会变，师兄妒吾天赋上佳，某日邀吾喝酒叙往事，中途打碎吾的灵魂，囚禁吾的肉[体。”
“吾等了千年，未曾想竟有人能拼凑吾的灵魂碎片，使吾苏醒。”
霁星楼清淡浅笑，虽然转瞬即逝，却让狄裟惊艳许久，不由自主跟着弯起唇角。
“你救我，理应于我救命之恩。”霁星楼这次没再用吾自称。
孤雪不断鸣声，催促霁星楼杀了狄裟，它可没忘狄裟断剑之仇，剑与主心有灵犀，霁星楼知道孤雪所想。
“但……”
“师尊。虽然我做了这么多恶事，也不知赎罪二字怎么写。”
狄裟出乎意料地打断霁星楼，试探性捧起霁星楼的手，察觉到对方没有抵触，才大胆地将剑放入他手中。
“但你喜欢的话，怎样都好。”
狄裟比霁星楼要高，他弯下腰，宛如虔诚地殉道者干净利索将剑捅进心脏。
他一直都这样，想做什么就不顾一切地做，包括死。
幻灵沉默地摘下帽子。
狄裟近乎不死的自愈能力来自他的灵魂，可他的灵魂早已燃烧殆尽，当剑刺穿心脏时，这个世界，不，这个宇宙，叫做狄裟的生物已经消逝。
祂也无法看到狄裟的灵魂，想来是真死了。
灭世的恶魔死得如此迅速，如此干脆，如此……潦草。
就在狄裟死亡的一息，庞大到窒息的信仰将霁星楼笼罩。
狄裟之前想过，若要霁星楼成神需要的功德不计其数，老老实实收集不知要收集到何日。
所以，他想，若是杀光所有人呢？杀光所有人，世界上只有他一人，那么他的信仰将庞大到神明也为之侧目。
老实说他并没有把握，这种属于卡bug的行为太冒险，太疯狂了。
狄裟只是思虑片刻若是失败，师尊不原谅自己怎么办，随即便抛之脑后，若有所思开口：“胜利与疯狂如影随形。”
是的，他想要在这场游戏中获胜，那么他必要先疯狂。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灭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