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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排场过后,亲朋好友都陆续离席,我本来想挑几样平日没见过的吃食尝尝味道就撤,可十几米的灶柜上摆满了精品佳肴,那生烤狍肉,五彩牛柳,挂炉山鸡,芫爆仔鸽,八宝野鸭都在向我招手。

      这还不够,山珍海味之后还有清肠点心,茶果和蜜饯汤,我一时抵不住诱惑,一直待到院子里没了人。

      钱莹没了父亲,家中兄弟中她和星驰最为要好,如今姐姐出嫁,他难免和李戈家父李太傅多聊上几句,也留我在此有了空在吃上一会儿。

      然后我就看到了钱莹,她一定刚忙活完,如今大家都离了席她才能坐下吃上一口热乎饭,我嘴里叼着一个鸡爪和她不巧对视,还是有点难为情的,从宾客盈门吃到人走茶凉也就我一个人了吧,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不来参加,没成想成了最后一个走的人。

      她瞥见了我也不客气,直接走过来坐下和我一起吃,还招呼我多吃点别饿着,这让我更为上次编造她梦境的事情耿耿于怀了。

      此刻桌子上只有我俩,院子里只剩下几个家丁收拾残羹剩饭,我擦了擦嘴上的油水,小心翼翼地问她:

      “莹姐姐,你真的爱李戈吗?你会不会把梦里的木灵当成是李戈了呢?”

      说出这句话时我心里是极其忐忑的,星驰再三嘱咐我不许在婚礼上和钱莹说我们一起为她编织木灵就是李戈的事情,我这个嘴就没个把门的还是问出了口。

      她温柔笑笑,说:“我也不傻,其实我早就猜到最后我入梦的那个结局是你二人编造出来安慰我的。”

      原来她都知道,对啊,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和星驰一样机智聪慧,我为她编织的那个梦也极其粗糙,只是一心想着她能回到现实,不必为一个梦中的人挂心。

      她跟我说她想明白了,一开始刚从梦里出来的时候她确实接受不了木灵就是李戈的事情,这确实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但是最后她想通了,梦境再美好都是泡影,我们更不能沉溺于泡影中去逃避现实。

      李戈身为李太傅的长子,博闻强识又满腹经纶,将来一定和他父亲一样是个有能力的人,而对钱莹更是没得说,这几年虽说他们一直都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但钱莹知道,他从未把她当朋友。

      钱莹问我:“芯语,你觉得真正的爱是什么呢?”

      之前招君在破庙里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对于她来说,爱或许是勇气,是奋不顾身,是甘愿为了爱的人赴汤蹈火,如今钱莹又问起我这个问题,我的心里还是没有答案,我觉得这个问题太抽象了。

      她说:“和木灵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于是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可是和李戈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平凡普通的日子,甚至是我很难过不如意的日子,在这些日子里,他能陪伴我,呵护我,保护我,我现在觉得这种感觉更真实。”

      现实的日子里,钱莹经常夹在几个兄弟之间左右为难,他们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但面对财产和权利的争夺,她们又像煮豆燃豆萁,这么多年大家都看到她钱家大小姐的风光,却没人在乎她自己一个人承受了多少。

      我想这也是她为什么想要一直留在梦里的原因吧,木灵能作为一个安慰的存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放松,她自在,她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所以她想一直留在梦里。

      但在现实郁郁寡欢的日子里,李戈会陪她出门散心,会给她买十三里铺的糕点蜜饯,会听她吐槽她一切的不顺心和不如意,这种安心的感觉,时常让她只注重自己的难过情绪而忽略,而这种陪伴,比单纯虚无的快乐来的更踏实。

      我或许明白她说的意思了,亲密关系里,因为快乐而产生的爱情很快就会消失,陪伴,怜悯,共情,这才是人类更真实的情感,而在感情里,最难也最可贵的地方在于有一个人他能接纳并且保护对方的不堪,并承受由此带来的消极负面情绪,这才是最难的。

      钱莹说:“芯语,我没有怪你和星驰,相反,谢谢你让我明白了现实才是最重要的,那个陪在你身边的人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希望你和星驰也要珍惜彼此。”

      这自是不必说的,如果说之前我还对我们的感情有一丝逃避和怯懦和不自知,是星驰对我的不放弃让我对这份感情更加坚定和果敢,我们在成长中更加学会珍惜彼此。

      她又开口:“其实,我最终选择嫁给他不仅是有这份陪伴,更重要的是他和你又有血缘关系,看着你这么活泼可爱又和星驰恩爱,让我觉得我是不是也可以和你们一样幸运可以收获一份幸福。”

      我有点没有听懂钱莹说的话,又问她:“我和他有血缘关系?他是谁?”

      钱莹看我一脸不解的样子,直截了当地说:“就是李戈啊,还能有谁,你不会一直不知道吧。”

      我和李戈有血缘关系,有什么血缘关系,我们两个人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呀,虽说都姓李,那也顶多五百年前是一家,难道……我的脑子里冒出些离奇的想法。

      有时候人或许就是这样,你越害怕什么就越要来什么,躲不开的。

      那一夜,我又做了梦,那个无数次让我惊醒的梦,无尽的黑暗中,不知道从哪里伸展出藤蔓,把我紧紧缠裹住,捂住口鼻,让我连半分都不得挣扎,在窒息中慢慢走向死亡……

      我没有去找李戈,星驰让我去找找他把有些事情问清楚,我却总以她和钱莹新婚燕尔我不好打搅为由一直推脱,可逃避的结果就是让我在不得真相的日子里忍受着百抓挠心,我还是去了。

      我约了李戈在李府附近的一家酒楼见面。

      寒露惊秋晚,一缕寒气飞掠楼宇,秋意早已深浓。

      白气从茶杯口溢出,李戈早就上好了茶在那里等我,我总感觉他对这次的见面,这次的对话早已蓄谋已久,我冲手心呵出一抹暖气,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微泯一口茶,说:“莹儿是不是都告诉你了。”

      他仿佛是在明知故问,我有点生气地说:“她若都告诉我,我又找你出来作甚?”

      他答:“我并没有将你的全部事情告于她,今日前来自是全部将你的身世托盘给你。”

      我好奇:“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他放下茶盏,看向我:“你难道在那日的婚宴上看见你的养父母不感到好奇吗?我以为你那日就该明了真相的然后跑去兴师问罪的。”

      养父母?兴师问罪?

      看来我猜的没错,钱莹说的血缘关系应该就是我和李戈有血缘关系,而我也不是我父母亲生,如今他娶了我丈夫的姐姐,肯定大家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纸包不住火,与其等待我自己挖掘真相,不如早早告诉了我。

      李太傅早年未中进士时在江南有一红颜知己,是舞乐坊的一名乐妓,名叫柳七七,二人情投意合,在江南私定终生,后李太傅进京赶考高中后得圣上赐婚也落居于京城。

      本想回去接柳七七来京城做不成正室做个侧房也是允许的,可这柳七七恨毒了李太傅,觉得他高中后就薄情寡义,翻脸不认人,誓死不做妾室,挺着肚子独自卖艺为生。

      后来孩子出生,是个女孩儿,她也找到了一个有钱的商人改嫁为妻。

      当时长江中下游地区溺女成风,除了有男尊女卑的思想作祟,最关键的是“婚姻论财”思想带来的妆奁昂贵以及经济拮据,抚养艰难。

      柳七七带了一个女儿嫁人,孩子以后是要带走大量的昂贵妆奁之物的,商人重利轻别离,他们更不愿意为夫家提供丰厚的陪嫁,本来是想把这个女孩儿放在水盆里溺死的,可柳七七实在不忍心,就把孩子送去了育婴堂。

      育婴堂里有大量被遗弃的女婴,有人认养自是好的,无人认领的就暂且由专门负责的人喂养,由于没有朝廷的大量经费支撑,大都夭折后被弃尸荒野。

      幸运的是,柳七七的孩子被一个武馆馆主看中,这对夫妇自己无法生育,便从堂里领走一个女婴,从此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看护长大,这个女婴就是我。

      所以这么算下来,李戈应该算是我的一个哥哥,我是他当年流落在民间的一个妹妹。

      据他说后来李太傅派人寻找这个孩子下落,得知被武馆馆主收留后给他们夫妇二人留下一大笔金银以供我长大。

      待我到了婚嫁年龄之时便寻得钱家一名门子弟将我安排了归宿,因我不是大家闺秀钱家长辈一开始不是很同意这门亲事,转念一想,当时钱家急需一个人冲喜,家里人又觉得他体弱多病寻不得官宦家的小姐,就骗他嫁过去的也是个大家闺秀,于是我这个民间小姐便嫁了过去。

      我以为当时父母说我能嫁过去是靠着叔叔铁丘成当知府的关系,原来真正的真相是为了弥补出生时对我身份的亏欠,不过同样蒙在鼓里的还有星驰,家里人跟他说寻得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香兰,没想到竟然是个冒牌货,估计他当时应该也挺失望的吧。

      原来我俩都不过是这出闹剧下阴差阳错凑出的两枚弃子,冒牌千金小姐和病娇腹黑公子,命运的洪流滚滚,我们不过是随波逐流后当了对方的一块浮木。

      看来那日在禅房碰见李戈来向我求婚,他是知道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的,他也料定我肯定不会答应我的,原来,他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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