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1-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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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下来，这种时候必须要冷静下来。我还不能死……必须要沉着冷静地用语言控制场面。就像在日月事务所处理委托的时候一样，理智地与他人周旋。
君影的主张十分激进，在这个什么都不明朗的局势下，却说出如此有针对性的话语。如果抓住这一点对她进行攻击的话，就能逆转局面……说到底，直接处死三名人类什么的，敌意实在是太强烈了，让人不由得怀疑君影是不是抱有什么自己的目的。
但还没等我为自己说点什么，画戟就着急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摆了摆手反驳道：“那样太草率了。不行。”
安娜托利亚也怀疑地看了君影一眼，冷笑了一声道：“君影，你的态度很奇怪。难道你已经被选为代行者了吗？”
君影闻言有些惊慌，但还是强打精神说道：“我只是提出了最效率的解决方法罢了。要尽快阻止神明，当然要选择最快的方法……而且，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人类。”
红雨愣了愣神，好像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我沉默着，悄悄斜睨着君影。她的意思应当是，保护大多数人类。经典的电车难题么……是哪怕人类是代行者但仍然愿意牺牲自己，至少要挽救我们三名人类的性命，还是杀死我们来防止怪物恢复力量，拯救更多可能会被怪物杀死的人类。相当理性的思考，也许也有为灵魂考虑的角度吧……可是，在不能保证三名人类都是代行者的情况下，一定会有人类会牺牲。况且，也还不清楚代行者的数量……
紫阳面色阴沉，轻声低语着：“保护人类的措施，却是杀死人类。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太残酷了……”
君影看起来有些动摇，但还是努力地板着脸，却也不敢偏头看向紫阳质疑的瞳孔——那两块闪亮的翡翠，此刻黯淡得不像话。
靡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他想说的话语：“阻止神明，是吗？”靡的语气渐渐变得激昂，“神明选出代行者来帮助祂吞噬灵魂，祂的力量迟早会恢复，我们把人类杀掉、送到祂嘴边，反而是在帮祂！保护人类？无稽之谈……”
“我也不是在主张无差别杀人，现在只有她们三个有嫌疑！”君影也提高了声音，“将战线拉得越来越长，只会让我们损失更多的灵魂……而我们不知道神明什么时候会完全恢复祂的力量，收割更多的，甚至是人类世界的灵魂……就比如你，靡！你不是收到神明的邀请所以才回来的吗？！祂难道不是贪图你的灵魂才让你回来的吗？”
靡一时间说不出话，皱着眉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我收到的是……花神的邀请。那是一封信。没有任何一个从布罗门村庄离开的灵魂能够拒绝花神的邀请，祂对我们有恩……我不明白花神为什么要让我回来，但是……这件事似乎与那个邪恶的神明无关。”
君影急得开始跺脚了：“反正，不能再拖了！我们必须要赶紧结束这一切——！”
哪怕关系到自己的性命，本来对君影的话像是完全不在意的山梦，却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若有所思地看了君影一言。山梦咳嗽了两声，大家马上齐齐向她看去。
山梦礼貌地笑了一下，轻快地向前走了两步：“是的，不能再拖了。不好意思，能让我插入一下话题吗？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活人在活人待的地方，死了就是死了。同样，死人待在死人待的地方，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我倒是很好奇，活人在死人待的地方死去会怎么样呢？”
但还没等到任何回答，山梦就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用一双清明到难以置信的双眼望向大家……不，她真的有在看着什么吗？那更像是，将可见的一切包纳进眼中，憎恨的、愤怒的、疑惑的……一切。
“唉，我真的是太好奇了。所以，虽然我并不是什么代行者，但……我的建议是，先将我处死。请替我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吧。”
山梦笑着说。苦笑着，目视着我，说了出来。
“我来做出牺牲。”
因为她面对着我，所以我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那是假笑。
但是……山梦为什么突然提出要牺牲自己？明明她应该有自己的目的，有不得不深入布罗门村庄探寻一些真相的理由，为什么突然这么草率地要提出这个主意呢？看她的意思，应该不是真的想要做那个替死鬼，她似乎……想让我配合她。
本来就对杀死人类持反对意见的画戟也愣了神，结巴道：“啊、呃……等一下，没有这个必要吧！虽然只有你们三个有嫌疑，但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决定……”
我盯着君影阴阳怪气道：“就这么做吧。等山梦被处死后，就将我也处死。这样做，君影似乎也会放心一些。”
山梦点点头，快速地对我眨了一下眼，像是在感谢我的配合。然后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了红雨，红雨回应着她的视线，有些不知所措。山梦缓缓道：“椿也被处死后，就将红雨也……”
君影瞥了一眼红雨，阖上了眼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怔住了。也许这就是山梦期待的结果——掌握话语的主导权。
“处死的方式是什么呢？”山梦望向安娜托利亚，笑得非常甜美。
安娜托利亚和君影对视了一眼，又瞥了一眼看起来也很茫然的靡，迟疑地开口道：“山梦，首先我必须声明，我们还没有处死你的意思。但是你们确实不知道‘投票’的方法，也就是选择出代行者，所以我才向你们作出解释……在传说中，确实有提到‘投票’的方法，那就是用黑色的橡皮绳束缚住你所认为是代行者的家伙。”
黑色的橡皮绳……？我瞅了一眼我右手上的黑色头绳，又看了一眼山梦的右手——那里也有一根黑色头绳。等等……之前是不是有两根？总感觉记忆有些混乱……不过这个头绳，原来有这个用途吗？
我又观察了一下红雨和靡的反应。红雨对安娜托利亚的话没什么反应，她睁大眼睛看了看我和山梦，于是也开始翻找自己的信封。靡倒是马上知晓了什么似的，掏出大衣口袋里的牛皮信封检查了一番，极其犹豫地从里面取出了一根黑色头绳。
真奇怪。红雨和靡的邀请信上没有写要戴头绳吗？至少在刚收到邀请信的时候，我是能够看懂信上的内容的。在那个时候，我清楚地记得邀请信上面写着：“戴着黑色头绳才能进入布罗门村庄”这样的话。虽然在那之后不知为何，我看不懂信上的内容了，但这个要求我应该没记错才对。而且，安娜托利亚也只是检查我们是否携带邀请函，并没有检查我们是否戴着黑色头绳。那么这根黑色头绳……只能解释为“神明”的安排了。
安娜托利亚凝视着我们几名人类的举动，低着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消灭‘代行者’，看来无法避免‘投票’啊……请允许我和君影回一趟房间。”
安娜托利亚和君影各自回房。她们分别住在一楼和六楼，所以君影回来的稍晚。但她们手里都捏着牛皮信，并且也从中取出了黑色头绳。君影的邀请函颜色显得更暗些，而安娜托利亚的邀请函颜色却与我的无异，明明安娜托利亚身负带领灵魂的重任，看起来也是知道最多的那一个，看来她来到这里也没有多久啊。
令人惊讶的是，紫阳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邀请函。画戟微微撩起了自己的裙摆，抬起了左腿，她的左大腿处有一个绑带，有几根长针别在上面，还有一封被折起来的邀请函夹在绑带里，看颜色也是最近才收到的。更引人注目的是，画戟的大腿上有一个红色的十字印记，她自己似乎也是现在才发现，很明显愣了一下。
‘投票’的方法已经被告知，山梦往四周张望，刻意地朝我靠近了些，倒是变得有些警惕，嘴里却还在大声地说着口不对心的发言：“好了，既然选择出‘代行者’的过程被称之为‘投票’，请大家把我投出去吧。如果待会儿依然有人死去，就说明我并非真正的代行者；但如果待会儿大家都还活着，就说明我就是那个为神明效力的代行者。”
对这种跟着君影一起蛮不讲理的当事人，安娜托利亚也急了：“所以说，都叫你别太冲动了！山梦！”
“可是除了我们三人外，还有谁有嫌疑呢？”山梦激进地反问道，“安娜托利亚，我问你。还有谁有嫌疑？”
突然被指名道姓地问，安娜托利亚有些手足无措。
但事实上，她确实能够回答出这个问题。刚才在进行排除法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一个人。也许是因为一些私人的感情，她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安娜托利亚明白山梦的意思，还有一个人值得怀疑，还有一个人……不能排除。
安娜托利亚缓缓看向靡。
她意识到了靡仍有嫌疑，但她难以开口。
靡朝安娜托利亚笑了一下，那张俊俏的脸上满是柔情，好像在体谅她。靡理解安娜托利亚的心情，于是替她开口：“……我当时在房间这件事，没人能证明。对吗？也就是说，真正有嫌疑的应该是我、椿、山梦、红雨四人，君影的提案是不成立的，因为一旦我是代行者，这个方法反而会让更多人死去。”
山梦点了点头，薄唇轻启像是又要说什么，画戟却重重往前踏了两步，让地板发出了不小的哀鸣。画戟轻声叫了一遍山梦的名字，得到后者疑惑的表情后却又是不语，山梦盯着画戟看了半天才收回视线。
安娜托利亚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像是在埋怨自己为感情用事的不争气。她感激地看了靡一眼，紧接着开口：“总之，基于这样的前提，我们不应该处死……啊不，这样的词汇太暴力了。我们不应该就这样给她们三人投票。”
君影的态度仍然没有改变，冷声道：“哪怕现在提出这件事，也什么都没有变。那就把四个人全部处死。”
山梦颦了颦眉，忧愁地说道：“但如果是四个人的话……椿、我、红雨、靡、安娜托利亚、紫阳、画戟，还有你，君影。我们一共有八个人。我们还不清楚一次投票能投出几人，如果一次只能处死一人，而且每次我们都没能选出正确的代行者，那么团灭的结局可是无法避免的。”
君影惊愕地张大了嘴，似乎没有思考到这样的角度，也就是“一次投票只能投出一人”的可能性，于是也默不作声了。
实际上我认为君影的话完全可以实行，只是不应该那么偏激。所以我也没有想反驳她。我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也真是巧，为什么偏偏有嫌疑的都是人类啊……”
紫阳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我：“什么意思？我们之中还有不是人类的吗？”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了。难道紫阳以为自己是人类吗？
画戟抿了抿嘴，像是不知道如何为她这个旧日好友解释：“你失忆了，所以会忘记这些也是理所应当的……我，还有大家，失忆的时候也是这样，忘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紫阳，除了他们以外，我们都是灵魂，不是人类，我们已经死了，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好。”
紫阳茫然地眨巴着眼睛，却没有继续问，自己努力消化着这一事实。
连态度最强硬的君影也在听完山梦的话后不再推进话题了，其他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于是我推理道：“君影的话虽然也有可行性，但其实没有必要全部处死。因为我们四人有嫌疑，从我们当中选出最大嫌疑者就好了。靡的情况我虽然不清楚，但黑夜降临时，我、山梦、红雨三人好歹还是确确实实待在一起的。要说谁最有嫌疑，也只有在场的我们最清楚。”
山梦和红雨点头附和道。
“那只骆驼当时待在离红雨相当近的位置。如果有人袭击骆驼，红雨应该能第一时间发现。红雨，在我们失去视线的时候，你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吗？”我问。
红雨思索了一会儿，对我摇摇头。
“而且当时红雨和骆驼还站在门口，你们并没有完全从门里走出来。我和山梦站在离你们有一点距离的地方，要冲过去杀掉骆驼……且不论靡，我和山梦也很难做到在杀掉骆驼的情况下不让身体沾到血迹，同时还能马上藏好凶器。”
我紧接着说：“也就是说，红雨是最有嫌疑的……以理性的角度考虑的话。”
红雨把头微微抬了起来，认真地倾听着我的话。她的表情是那么的纯良，可那个黑色的十字印记却充满了危险的感觉，只能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只是，若是以感性的角度考虑……骆驼是红雨非常亲密的伙伴不是吗？除非红雨丧失人性也要将骆驼的灵魂也献祭给神明，否则红雨不可能会那么做的吧……”
画戟冷静道：“谁说得准呢。如果被神明洗脑，说不定真的会……”
紫阳把那根黑色头绳在手里捏来捏去，弱弱地发问：“照你们的说法，现在应该给红雨投票吗？”
我与紫阳对视一眼，默认了这件事。因为不管怎么分析，都是红雨的嫌疑最大，更何况她确实有刺杀我的行径，虽然也许是出于好意吧……我们现在既然必须选出代行者，那就一定有人会死。
红雨，你究竟是代行者还是替死鬼，也只有把你投出去之后才能知道了。
我们走向红雨，意图将手中的黑色头绳套在红雨的手上，这应当能被称之为“用黑色的橡皮绳束缚”吧。红雨自始至终没有替自己说些什么，她只是看着我们微笑……十分妖冶的微笑。笑容本身不掺杂什么杂质，只是她自己的相貌本就十分妖媚罢了。这么美艳的少女，这么白皙的皮肤，为什么会带着骆驼流浪到这里来呢？我不理解，应该也不需要去理解了。
我正欲为红雨戴上第一个黑色头绳，山梦却将手举过头顶拍了拍手，吸引众人注意后又突然嚷嚷起来：“我不是都说了要牺牲我吗——怎么又变成红雨啦？”
我不明白她这又是闹哪一出。她现在已经吸引了太多关注，倘若我们没有选对真正的代行者……那么山梦很有可能会被代行者杀死。但像这样贸然把红雨处死，如果她其实不是代行者……我确实会良心不安。那样的话，我会为我的行为后悔一辈子。
君影本来有些放松的表情又紧绷了起来，她揉捏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还说什么，现在应该将红雨投出去——！”
“我不是说了吗？我很好奇活人在死界死去会发生什么，要你们替我看看嘛！可是红雨不一定是人类呀？她可是在吃完面包后发生了一些耐人寻味的变化，万一她不是人类，而是灵魂呢？灵魂在这个地方被处死，死了就是死了！”山梦鼓起嘴，装作任性的模样气鼓鼓地说道。
安娜托利亚好不容易做好了杀死他人的心理建设，山梦一闹，她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暴躁，怒极反笑道：“哎哟，山梦，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红雨的嫌疑最大，所以要把她处死……难道不是这个理吗？虽然这很残酷，但是……我们别无选择了。”
山梦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君影。
而君影竟然在听完山梦的话后，脸色发白地流下了冷汗。
红雨顺着山梦的目光，平静地看向君影。
君影发着抖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她似乎终于还是绷不住了，呜咽道：“不能处死她……不能处死红雨……！”
没有任何征兆的，君影冲向了红雨。
就在这一瞬间——天，黑了。
我们又陷入了一片漆黑中。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1-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