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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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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作一点,椿。”山梦蹲在我的旁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竟然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红雨那异常的死亡方式没能让我产生什么反应,因为那已经脱离了常识的范畴,我的大脑根本来不及反应,死亡这个概念被刻得很浅很浅。但当我看到君影死体的那一刻,她死了——这个符合我认知的事实在一瞬间在我脑中生根发芽,连带着红雨也已经死亡的现实一起,捣烂了我的脑浆,给我带来止不住的晕眩感和恐慌感。
我被山梦搀扶着站了起来,强装冷静道:“对、对不起……我失态了。”
仔细一看,安娜托利亚看上去也不太好受,只是她的手扶在花园的大门上,努力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而紫阳扑到画戟的怀里,双腿止不住地打颤。
画戟、山梦和靡并没有过大的反应。我暗自在心中记下。
这是件值得令人庆幸的事,证明哪怕在这种状态下,我还能具备一定的思考能力。虽然不能排除紫阳和安娜托利亚的反应是演技的可能性,记下他们的反应以便后续对代行者的判断也是好事。
“代行者还存在。”靡冷静地开口,“并且他已经开始动手了。”
紫阳颤抖着望向靡,小声呜咽道:“不是红雨吗?不是说……不是说是红雨吗?为什么……”
画戟笨拙地抚摸了一下紫阳的脑袋后,慢慢远离了紫阳,走向君影的身体。她尽力让自己的步伐显得从容而淡定,却依旧藏不住她轻松表面下的步履维艰,就连经过红雨曾站过的地方时,她都会忍不住加快脚步。
可走得再快,也逃不过负罪感的束缚。更何况,画戟经历了两次游戏。我能理解画戟的心情,于是悄悄在内心叹了一口气。
咯吱——
但就在所有人都注意着画戟的一举一动之时,只听一声老旧物件才会发出的声响,拒霜推开通向花园的大门,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嘴里的花瓣已然消失。画戟也被惊得脚步一愣,警戒地回头看去。
“祖宗,您总算愿意出来了。”安娜托利亚也显得很意外,随口调笑了句,便很快变得认真了起来,“你明白现在的状况吗?”
拒霜优雅地瞪了一眼安娜托利亚,扫视了眼众人后,视线在靡身上转了会儿,似乎是在惊讶对方竟然回来了。随后视线又在死去的君影身上停留了很久很久,小声喃喃着君影的名字,才慢慢平复心情平淡道:“我明白,不用顾虑我,继续你们的讨论就可以。我本来对这个游戏不感兴趣,也不愿给那个神明作秀取乐,但……”
她顿了一下,又说:
“我应当继承红雨的遗志。”
靡挑了挑眉,边思索着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忍不住反问:“遗志?”
拒霜拍了拍身上粘附的花草,又将自己银白的的碎发捋向脑后,对众人惊愕的反应毫不意外:“是的,遗志。就像那位邪恶的神明会选择出代行者来助其收割灵魂,花神自然也能通过赋予其他灵魂‘神力’来阻止。而花神赐予我的神力,正是能让我读取被投票而死之人的记忆。但获得‘神力’同样要承担代价,而我的代价就是——肩负此人的‘责任’。”
紫阳瞬间瞪大了眼睛。
画戟也惊得说不出话来,嘴巴张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这么神奇?”
我略感奇怪的看了画戟一眼。她怎么也表现得这么惊讶?难道在以前的游戏中,并不存在花神给予“神力”的情况吗?
拒霜自顾自解释着:“不过,仅限第一个被投出去的人。我能够确定——红雨不是代行者,但之后再被投出去的人我是无法读取记忆的,也就无法验明身份。”
山梦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拒霜:“你的解释听起来毫无纰漏,但你要如何证明……你不是伪装成正常灵魂的代行者?”
拒霜像是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很快就微微摇头道:“无法证明。我只能说,我已经坦白了一切。”
时间紧迫,众人没有再多问。画戟犹豫了会儿,还是蹲在君影旁边,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缓慢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冷静道:“我曾参加过游戏,所以我能分辨出君影身上的那个,就是从红色……现在变成黑色的那个十字印记流出大量鲜血的情况,与被代行者选中并杀害的情况一模一样。但奇怪的是,以往代行者会选择掐死的方法,从而在死者脖子上留下痕迹,可君影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靡冷静地分析道:“代行者之间也许存在个体差异,作案方式或许有所不同。”
画戟思索了会儿:“有道理。”
黑色的十字印记……很难不联想到红雨脸上变黑的那个印记上,看上去充满了不详的气息,含义却不明。
“画戟,你明白印记变黑代表着什么吗?”安娜托利亚替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本认为君影会是了解布罗门村庄的突破口,但却没想到她会早早被杀害,虽说对灵魂而言这个描述也许不太恰当……但好在,我们意外发现画戟对这个游戏也具有一定了解,想必能将我们的讨论引向新的方向。
画戟沉吟了一会儿道:“代表灵魂已经被神明带走了。”
安娜托利亚闻言闭上眼摇了摇头,像是在为君影而惋惜。
君影身上的面包香还没有消散,此刻我也懒得思考那究竟是面包香还是花香了。虽说人死本就没有再复生的可能,但在这布罗门村庄里,灵魂就像是未曾被发现的神秘物种,不能归类为人,却又与我们何其相似。
我与君影并不相熟,但她也应当是有亲人朋友的。我们总相信人死后会去往冥界,生者期盼死者能拥有一个好的归宿,可死者却在冥界中再次死去,成为不知哪里来的邪恶神明的能量来源……她的亲人朋友知道了,该有多难过。
思及此处,我仅是闻见这香味,那种将要失去什么的预感就涌上心头。
“但红雨脸上的那个,我也不清楚。也许与红雨曾参加过游戏有关,但仅凭我对这个游戏浅薄的了解也还是难以解释。”画戟忽地想起些什么,又补充道。
提及红雨,身负“神力”的拒霜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责任,忙不迭说道:“红雨昨天之前的记忆几乎全部消失了,我也不知道。”
山梦看了眼君影,摩挲着自己的手喃喃着:“我们选错了人吗。”
疑问的句式,语气却是笃定的。
我对山梦摇摇头:“虽然拒霜表示红雨并非代行者,但我们确实无法确定真伪。先不要考虑红雨不是代行者的情况,而是当作代行者存在两人以上来讨论吧。”
画戟对我的提议表示赞同:“嗯,我也认为这样更好。在以往的游戏中,代行者的数量无人知晓。直到突然变黑的情况不会再出现为止,就证明代行者已经全部消失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第二个代行者究竟是谁?
山梦抬了抬自己的帽檐:“根据之前的讨论,我、椿和靡三人是最有嫌疑的。但是正如我们将红雨选为代行者的理由——我们三人要想杀掉骆驼是很困难的,只有红雨有能力那么做。”
画戟续上了山梦的话:“同样的,这次君影的死亡也不能忽视。而且……离君影最近的还是椿和山梦。不过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这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距离君影位置由近到远的顺序是:我、山梦、安娜托利亚、靡、画戟、紫阳,还有花园里的拒霜。虽然很不想承认,相比之下好像又是我和山梦的嫌疑更大。
虽然拒霜最不可能是代行者,但画戟似乎还有其他的顾虑,打算先从拒霜这边入手,于是斟酌了一下措辞,尽量选取了较为礼貌的词汇后对拒霜问道:“先换个话题吧。我对拒霜并不算了解,所以……我很好奇,拒霜,你刚才为什么在那里睡大觉?在这个……情况这么危急的时候?”
拒霜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被问到这个问题的她突然有些破防,但还是强装镇定:“嗯……这点我道歉。我偶尔会陷入沉睡,而我确实刚刚才醒来,并在醒来的那一瞬得到了红雨的记忆。记忆一瞬间涌入大脑的感觉可不好受,我需要时间整理那些记忆,所以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来。而且,我并不擅长推理,即使参与了你们的讨论,我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安娜托利亚疑惑道:“根据我的观察,你一旦陷入沉睡,至少会持续十二个小时。这次居然这么快就醒了?”
拒霜合上眼,双手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耳垂,面色凝重地睁开眼:“我在睡梦中,听到了笛声。”
“那笛声仿佛能蛊惑人心。在梦里,听见那笛声的我,不由自主地开怀大笑,又唱又跳,发出人类难以发出的尖锐声音,并在那声音里几近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在梦境的最后,我只记得我突兀地大喊——”
“向神奏上神曲!”
拒霜和靡异口同声道。
笛声……向神奏上神曲……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对了!我在车站听未来录的歌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了杂音!那个时候,我似乎听到了笛声……还有那句话,“向神奏上神曲”……但除此之外,当时我也听到了其他的奇奇怪怪的声音,他们却并没有提到……
这一定不是巧合,可我为什么会在还没前往布罗门村庄之前就听到这阵声音呢?
“然后我就惊醒了……”拒霜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然后反应过来什么般惊愕地望向靡,“你也听到了?!”
靡郑重地点点头:“我是在……我记得刚才是第三次黑夜降临,那么我便是第二次黑夜时听到的。但可怕的是,从我听到这笛声开始,第二次黑夜和第三次黑夜,我的意识都会突然消失。是这个笛声的效果吗?”
拒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根据红雨的记忆,她在第一次黑夜时也听到了这个笛声。”
紫阳慌慌张张地跟上话题:“我、我刚才也听到了这个声音……按照靡说的,第二次黑夜的时候。”
紫阳说着,忽然愣了愣,没有继续往下说。
山梦捻着下巴若有所思,缓缓道:“我在第一次黑夜的时候也听到过,这笛声也在三个黑夜里不断让我失去意识……这笛声有什么具体含义吗?”
拒霜、靡和紫阳陷入了沉默。
拒霜焦躁地咬着嘴巴:“不知道,但总感觉……所有人都听到这笛声的时候,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