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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京城 ...

  •   京城。

      收到了沈济之的来信,礼部尚书沈衡原本已经就寝,但仍是披衣而起,从门缝里接了下人投递而来的书信,又剔亮了纱罩里的烛灯,坐到桌前细细看起来。

      床榻上,镇国公主裴陵微微支起身子来,任由流瀑一般的黑发由脂玉般的肩头滑落,纤手支颐:

      “什么大事儿,也值得这么大半夜点灯熬油的费神?”

      沈衡的注意力都在信上,漫不经心地回道:

      “泛舟来信了——”

      才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身边起了一阵香风,紧接着便是眼前一花,等再看清时,手里的信已经换了个地方。

      身边,已经披上中衣系好衣带的裴陵直接坐在了桌案上,三下五除二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第一张,不由得微笑:

      “本以为青云镇这穷乡僻壤,没多大意思,没想到乡野之中也有些物外之趣。”

      沈衡揉了揉眉心,他一个文弱的读书人,就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是裴陵的对手,只能在一旁等着捡裴陵看完的信纸。

      “臭小子一去半个月,头一回写信居然是为了什么姑娘家写的时文,我看他就是存心把我怄死。”

      说完,看了裴陵一眼,扭过头去生闷气:

      “儿子在外头怄我,当娘的在朝廷里怄我,哼——”

      裴陵从沈衡的笔筒里抽了一支尚新的小楷绾了长发,一面往下看文章,一面微笑:

      “他堂堂的新科状元,被你打发到锦安府那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当县教谕,要不看你是亲爹,早把你打死了,怄你几天算什么。”

      沈衡拧眉:“你知道什么……”

      才说到此处,裴陵一挑眉:“哦?我又不知道什么了?”

      沈衡一时语塞,裴陵生母出身将门,在宫里也是无法无天的主儿,裴陵虽身为公主,自小却与皇子一般学习文采武功,十八岁领兵上战场,还生擒了戎族太子,抓回宫里给三公主当了个招赘的驸马,逼得戎族称臣,二十四岁获封镇国公主参与朝政,如今皇上病中,朝上大事都是裴陵拿主意,连玉玺都是她用。

      现下朝上内外大事小情,的确是没有她不知道的了。

      深深地叹了口气,沈衡自觉地略过了方才的话题,开始给裴陵讲解朝中制度:

      “按制,进士选官不仅要经历多次考核,而且即便是考核通过,也要等待很久才能任职,但天下教职多有空缺,若是进士愿意任教职,则随时可以补任,我这也是为了磨磨他的性子——”

      沈衡才说到这儿,又被裴陵打断:

      “你说的倒是没错,只是有一样,这规矩可不是给一甲用的。”

      裴陵说罢,勾起半边唇角来,轻轻一笑:

      “七月十五烧草纸,你又在这儿糊弄鬼,当初你中状元的时候,还是我朱笔钦点给你授的职,你这点花花肠子,也就对外糊弄糊弄老十三吧。”

      沈衡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看了裴陵一眼:

      “是景亲王。”

      裴陵哼声:“他哪里配得上这个‘景’字,我看他只好做一个怂亲王罢了!老头子若真点了他坐龙庭,只怕不到三个月,我辛辛苦苦打回来的江山就得让他赔回去。”

      沈衡叹了口气,他自由读书,半辈子学的都是伦理纲常,谁知道一辈子就叛逆这么一回,找了个离经叛道的媳妇,现在日日过得像个偷人的反贼。

      “你又没大没小。”

      “也不知道哪个没大没小的尚书大人,在这儿拆一品镇国公主的台呢?”

      裴陵笑盈盈地把沈衡说郁闷了,这才专心看手里的文章,大略扫了一边,眼里不由得跃出几分兴奋:

      “哈,春秋以外无明主,尧舜从此非仁君……真真是好利的一张嘴!”

      她一把将文章拍在桌上,示意沈衡:

      “瞧瞧吧,我倒觉得泛舟说的有道理,这天下原就是有一半男子一半女子,科考只令男子参加,是先筛一半人出去了,天下须眉入吾彀中,这巾帼英雄却无用武之地。”

      裴陵说得兴起,负手在地上转了几圈,越想越兴奋:

      “天下女子亦未必无才,天下无才的男子亦不在少数,难道最有才的女子,连最无才的男子也不如?凭什么科考只许男子攀蟾占鳌,却不许女子采芹折桂?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就见得一定要取男子入仕,我女子就不行!”

      “前无古人算什么,大凡开天辟地,总要有人来做头一遭的,只要能有女天子,自然便可以有女官了!”

      “一个冯唐不得志,便有无数人怜他报国无门,可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灵心慧质的女子,被科考拒之门外,蹉跎一生,这千千万万个女冯唐,又有谁替她们说过一句公道话呢!”

      裴陵说到此处,猛然回身,双眸在烛火的掩映下隐隐发亮:

      “沈衡!等我登基称帝,第一件事就是要开恩科,准许女子参加的恩科!”

      “我要看看,这天底下究竟有多少有才的女子,能为天下所用!”

      ……

      接连几日太平无事,李月筝也放下心来,估计沈济之把云祝的台拆了个干净,云禧也没脸出门了。

      这日一早,她才净了面,忽见李掌柜急急朝她走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喜色:

      “月筝,东街的蔡秀才来提亲了!”

      “蔡秀才?”

      李月筝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脸色微变:“他媳妇不是才死了半年吗?”

      按道理来说,他这时候正是守孝的时候,怎么能上门议亲呢?

      李掌柜轻咳一声:“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也没那么多讲究,前门出殡后门迎亲的也不是没见过,关键是这蔡秀才是个秀才啊,而且年纪也不大,才三十呢,将来万一中了举人,你不也是举人夫人了吗!”

      李月筝张了张嘴:“……才三十?”

      她才十八!

      李月筝也不知道李掌柜是出于什么心思,居然觉得三十岁的蔡秀才跟十八岁的她是良配,还笑得出来。

      她也只能轻咳两声:“爹,这事儿还是再推一推吧,女儿现在心里没这个想法。”

      李掌柜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月筝,爹也知道这蔡秀才是比不上探花郎,可是探花郎哪儿就那么好找,你也得考虑考虑咱们李家的情况啊!”

      “你当秀才就好考哪!看看你哥,二十来岁的人了,连个童生都不是呢,蔡秀才不过三十就已是秀才,称得上是人中龙凤,况且他是续弦,你不也是二婚头吗?你……”

      李月筝才听到这儿,二话不说,把腰间的汗巾子拾起来就开始哭:

      “爹,你怎么能这么逼迫女儿呢!难道你不知道‘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的道理?难道爹是嫌我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可我也不是没帮着家里干活儿啊!”

      李掌柜看李月筝这幅哭天抹泪的模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一时间也着急起来:

      “月筝啊,爹不是这个意思,爹当然是愿意养着你的,可是你也不能一辈子就不嫁人了……”

      李月筝一听“嫁人”两个字,哭声顿时高了一个调:

      “说来说去,爹你就是要逼我再嫁,我怎能做这等不义之事,你要是再逼我,我就不活啦,呜呜呜呜——”

      这会儿,父女俩之间的争吵已经将林氏和王氏都招了出来,看女儿哭成这样,林氏实在看不下去:

      “姓李的,你非要挑这时候提这倒霉话茬儿是吧!事情才过去多久啊,月筝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你又来招她!”

      “就哪怕当前头的男人是死了,当媳妇的还得守三年孝呢,你就权当姓云的死了不成吗,咱们家月筝生得这个好模样,又是贵命,难道还怕没人娶,非得上赶着给个老头子当续弦!”

      李掌柜被林氏训得是脸一阵青一阵白:

      “我怎么就要把闺女给老头子当续弦了,那蔡秀才今年也不过三十岁……”

      才说到此处,林氏上前一步:

      “呸!你还有脸说,也不害个臊,你自个儿多大年纪还要我告诉你?把闺女嫁给个三十岁的男人,到时候你俩站一块跟把兄弟一样,外人看着好看是怎地?”

      李掌柜脸都快紫了:“我也就是商量商量,行就行,不行就罢了,吵什么呢?”

      “闹得个家宅不宁,左邻右舍看着也不像话啊!”

      林氏示意王氏:“先带月筝进去,跟她好好儿说说,李家的姑娘也不是没人要,一家有女百家求,干什么来了一个求亲的,就巴巴地凑上去闻味儿?”

      一面又指向李掌柜,厉声道:

      “姓李的,你趁早别说这背鼓上门——讨打的话,再让我听见,不用月筝开口,我先跟你拼命,哼!”

      李月筝拿汗巾子擦着眼泪,哭得“梨花带雨”,却在心里叹息。

      没办法,姑娘家终身大事不由己,她也只能出点歪点子,混过一日算一日了。

      好在按原著的设定,女子考中恩科,有了功名在身之后,就可以自主择婚了,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也没有人管得着。

      李月筝现在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这女子恩科赶紧开考,她是实力派,靠演技可糊弄不了几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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