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科举文里当下堂妻》叶鹂声

10、第10章 新朝

　　李掌柜也无法，只能去前院回绝了蔡秀才：

　　“若论我们李家门第，倒是高攀贵府，只是小女委实不愿，做爹的也不好相强，况且蔡公子乃是读书人，自然文质彬彬，小女却脾性刁蛮，与蔡公子亦非良配。”

　　蔡秀才今年三十，因为用功苦读，两鬓已有了点点白发，和李掌柜在一起，还真不似翁婿，更像兄弟。

　　见李掌柜这般推辞，蔡秀才神色也变了，他倒不是真心爱敬李月筝，区区一个下堂妇，又背着无子的名声，哪里配做他的正头娘子，只是云夫人先前遣人同他说好了，只要他将李月筝娶过门，就将李月筝的嫁妆都陪嫁过去，蔡秀才看了那嫁妆单子，少说也得值个五百两银子。

　　眼瞧着府试在即，乡试也就不远了，也许将来还要进京赶考，他还想着靠这五百两银子当盘缠呢！

　　再者说，李月筝的贵命已被云家公子验证了，若他此时娶了李月筝，说不定将来也能金榜题名。

　　蔡秀才的如意算盘已然打好，本以为凭自己的人品学识，定能让李家欢天喜地接受求亲，再不料李掌柜竟会拒绝，顿时横眉怒目：

　　“李掌柜，不是我蔡某人自夸，你可着青云镇瞧瞧，可还有一户读书人家愿求娶你的女儿吗？”

　　“一个生不出孩子的下堂妇，还这般自珍自重，金贵给谁看？我蔡某人愿意纾尊降贵前来求娶，那还是看在你女儿有些嫁妆的份上，你如今不识抬举，不要等本秀才中了举人之后后悔，上赶着把闺女送过来做小，到那个时候，你悔之晚矣！”

　　李掌柜原本以为蔡秀才是真心求娶，再不料还有嫁妆的事搅和在里头，登时气得变了颜色：

　　“蔡秀才，我李某人敬你是个读书人，再不料你说出这等市侩之语，叫我这商贾人家听了都替你作羞！”

　　“婚姻大事，当求一个夫妻和顺，百年好合，你看你说的是些什么话，竟是拿我李家的姑娘当个挣嫁妆的筏子了！”

　　“哪怕我把闺女养一辈子，也不能让她上别人家受这样窝囊气去，你自去寻你的好姻缘，莫来我李家门首纠缠，快走！”

　　李掌柜说完，立刻朝内院招呼林氏：“打了水来拖地，莫叫不相干之人脚下贱尘，脏了咱们家这方净土！”

　　林氏先前陪着李月筝回了屋子，见她情绪稳定，便又回到前院来，偷听李掌柜和蔡秀才的对话，这会儿正气得不行，见李月筝先前的洗脸水还搁在那儿，就手端起来便往门外一泼，兜头淋了蔡秀才一身：

　　“呦，蔡秀才怎么还在此地，恕我眼拙没瞧见，瞧这一身泼的，哎呦呦，真是造孽，嫁妆没搬走，倒叫人泼了一个‘彩头’去了！”

　　蔡秀才被淋了一身的水，浑身上下湿淋淋，不由得退了两步，到了大街上，朝着李家南纸铺横眉怒目：

　　“你们！有辱斯文！”

　　林氏追了两步，把残水朝他身上泼去，吓得蔡秀才赶紧退开好几步，林氏收了盆，威风凛凛地叉着腰：

　　“你不上门来，我就泼得着你了？再说我们打扫自家的地，谁要你个外人非站在这里碍事？斯文扫地，那也是你自找的！”

　　“蔡秀才赶紧回家去换换衣裳吧，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也不配给你这秀才公换衣裳，您自便吧！”

　　林氏说完，转身进门去了，留蔡秀才一个人在门口被人指指点点，只能一拂袖子转身走了，留下一圈湿淋淋的水渍。

　　那边厢，李月筝重新洗了脸，王氏替她把头发又绾了绾，带上一朵才开的玫瑰花，李月筝整理好衣裳，站起身来：

　　“又麻烦嫂子帮忙了。”

　　王氏擦了擦额上的汗，笑道：“一家人说什么外道话。”

　　李月筝也笑了，端起自己洗脸的水盆：“嫂子，我去把水倒了，等下去星槎那儿瞧瞧，就不回来了。”

　　王氏点点头，看了眼天色：“你去吧，我也该琢磨琢磨中午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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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耳房里，李星槎正一笔一划地描着李月筝的字，见她回来，扎着两只手跑了过来，撅着小嘴：

　　“姐你怎么才来，我都写烦了。”

　　李月筝看了看纸上的字迹，李星槎是新学写字，还不会控笔，不过倒也能看出写的是字了。

　　她笑着拉李星槎坐到床上，替他揉着小手：

　　“既然如此，那就先不写了，姐给你讲点别的。”

　　李星槎点点头，兴奋非常。

　　三百千之类启蒙的书，他虽然还写不好，但经李月筝教他念过之后，背得倒是飞快。

　　都已经背下来了，他自然不想再听这些。

　　李月筝也没想到，李星槎的资质竟是这般出色，不由得隐隐怀疑，李星槎是不是比李昭文更适合读书。

　　按李星槎这个学习速度看，说不定等他成了童生，李昭文还没进学呢。

　　李月筝一边替李星槎按摩小手，一边在记忆里搜刮着：

　　“《四书》咱们先放一放，姐先给你讲《诗经》吧，就从《关雎》开始好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午饭前，李月筝将《关雎》给李星槎背了一遍，又给他誊录了一篇，顺便拓展了《诗经》的来历，以及诗经的“六义”，然后才将关雎的意思给李星槎讲了。

　　李星槎点了点头，他往常淘气的时候，也跟小伙伴去偷听过镇上一个老夫子开设的学堂，不过那个老夫子只会摇头晃脑地读书，他念一句，底下的学童跟一句，李星槎看一会儿就觉得无聊，跟小伙伴一起跑了。

　　前后去过几次，不是学堂里不是在念书，就是老夫子在抽查学童背书，背不下来就是几个手板，打得学童眼泪汪汪。

　　只有一次，有个学童问了老夫子一句书里文字的意思，还被老夫子怼了回去：

　　“你们小小年纪，哪里能懂得书中的道理！现在要紧的，还是把书都读通了背熟了，正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只要现在背会了，长大了自会明白的！”

　　李星槎深深地怀疑，这个老夫子是不是自己也不知道书里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才在那里糊弄学童们。

　　不过那些学童也是真笨，李星槎在外面听得都背会了，他们还是吭哧吭哧背不全。

　　自那以后，上学在李星槎眼里就是一件枯燥无味的事。

　　不过李月筝和老夫子不一样，不管他问什么，李月筝都会耐心地给他解释，有的时候还会告诉他一些从前没有听过的知识。

　　比如《关雎》，李月筝给他讲“比”和“兴”的时候，就引了戏词“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来讲解古人会用成双成对的鸟儿来与恩爱夫妻作比，所以诗人看到鸣叫的雎鸠，就想到了心上人，自然而然地引出了后文对心上人的思念。

　　李星槎还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子对心上人会念念不忘，但是比兴的手法他是听明白了。

　　比就是打个比方，兴就是一种由头，引着人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来。

　　这样的知识，比老夫子讲解的浅显又生动，李星槎既愿意听，也听得懂。

　　一篇《关雎》讲完，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王氏来叫姐弟俩，李月筝便领着李星槎吃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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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这日之后，云家表面上也消停了不少，云老爷觉得李家不识好歹，不愿意再多搭理，云夫人则是求之不得，她巴不得李月筝嫁不出去，成了个没人要的老姑娘，变成青云镇的笑话，而她则可以吞下李月筝的嫁妆。

　　至于云禧，则是一直盼着京里头来消息，最好是云祝亲自回来，把他们全家人都接到京城去。

　　云禧已经设想好了，到了那一日，她一定要穿金戴银，去李家南纸铺前走上三圈，看李月筝跪在她面前瑟瑟发抖的可笑模样！

　　还有那个姓沈的，管他娘是皇上哪个七扭八拐的亲戚，只要云祝亲自出现，他自然会吓得魂不附体，跪地求饶！

　　云禧盼着等着，几个月过去，终于是盼来了京城的消息，可是却不是她想要的那一种——

　　先帝爷驾崩，坐了龙庭的却不是哪位皇子，而是当朝一品镇国公主！

　　不是二圣临朝、垂帘听政，也不是主少国疑、皇姊摄政，而是女主登基，继承大统！

　　一时间，天下议论四起，但京城却是稳如泰山。

　　新帝登基前便是镇国公主，在边关征战多年，威望极高，并且手握重兵，在先帝朝后期，更是执掌吏、户、兵三部，把整个朝堂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先帝虽然也有几个成年的皇子，却都无法与镇国公主相抗衡，而且母家也式微，只能领了贤王、廉王的名号，各自就藩享清闲去了，唯有景亲王封地偏远，太后心疼小儿子，坚决让他留在京城，新帝也没相强，允准了。

　　而新帝登基之后的初敕，更是一招麻翻了天下读书人。

　　简单来说，因为女主临朝之后，想要在身边选几个贤能之女充任女官，但宫中府中俱无称意之女，于是女皇陛下大笔一挥，广开恩科——而且是准许女子参与的恩科！

　　此次恩科，将是才子与才女并举，蛾眉与须眉争色！

　　旨意下发之后，各州府自然反应种种不一，越是偏远之处，越觉得是胡闹。

　　李昭文回家的时候，就把这新敕贬得一文不值：

　　“简直是胡闹，女主称制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开什么女子恩科，女子岂能是入得朝堂的？待到将来金殿对策，须眉满堂之时，倒要看看这女主惭愧不惭愧！”

　　他在这边大言不惭，李月筝在那边已经放下了筷子：

　　“爹，娘，女儿准备报名恩科，先跟您二位说一声。”

　　李昭文脸色一青，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