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深海》桑知枝

10、第 10 章

　　虞明净找不到答案，但同样作为一名粉丝，她觉得她能理解江念的心情。

　　就像她永远无法想象颜深会喜欢她一样，江念也无法接受程砚楠真的喜欢她。
　　粉丝和偶像之间的距离是遥远的，他可以是绚烂夺目的太阳，也可以是清冷高洁的月亮。粉丝可以在私下尽情地幻想，可一旦距离拉近，就只想把偶像捧上高空，让他的光芒照耀到更多的人。

　　多染指一分一毫，那都是亵渎。

　　“你在想什么？”
　　“在想程砚楠和江念的事。”虞明净如实回答。

　　这场小聚在江念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无声地宣告了结束，后来几个人没吃几口就散了伙，这个结尾可以说是不大愉快。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颜深说想在路边走走。

　　京市的夜晚算是凉爽，接近凌晨的街头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这样吹着晚风在街头游荡，感觉也还不错。

　　轮椅滚动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里竟然也没有很突兀，虞明净说：“感觉程砚楠很难追到江念。”
　　颜深颔首，“我也这么想，我很难想象粉丝和偶像会建立起亲密关系。”

　　虞明净抬了抬眼，意识到他对粉丝的抵触情绪好像比之前淡了些，试探性地往下说：“所以你不会喜欢粉丝？”
　　问完，她又觉得后悔，怕颜深会不开心。

　　“不用紧张。”颜深注意到她攥着裙摆的小动作，继续说：“我不会喜欢粉丝，也不想要粉丝喜欢我，多喜欢我的作品就好了，没必要喜欢我。”

　　“这样想是不是很矫情，或者很奇怪？又想站在舞台上，想有更多的人听我唱歌，又不想要他们喜欢我。”

　　虞明净从中听出了一丝自嘲的意味。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听颜深表达如今对粉丝的看法，就是听起来有点奇怪，甚至于在现在的大环境中，这样的想法很不现实。

　　“现在好像很难把作品和创作者本人分开来讨论，大家都注重粉丝经济。”她松开了裙摆，一点也不避讳，说了句大实话，“不过我尽量，多宣传作品，少宣传你本人。”

　　让粉丝来做经纪人大概就是这一点最好，她永远不会勉强颜深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颜深低笑，“你是真的不怕亏本。”

　　“我不缺钱。”
　　“但成立工作室总得考虑盈利，你不能总按我的想法来办事，你可以偶尔用商人的角度来考虑这些问题。”

　　虞明净抿了下唇，她是虞家的人，从小到大见过太多商人之间的尔虞我诈，耳濡目染学会了不少，要她以商人的思维来思考问题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她也一直记得她的初心，她绝对不会以商人的思维来考虑与颜深相关的任何事宜。

　　“我要的只是你开心。你就当我又赌了一把，我相信你只靠作品也可以让工作室盈利。”
　　“但这样你会更辛苦，你该怎么宣传就怎么宣传，只要让我和粉丝保持距离就好了。”

　　“好。”虞明净说：“你不是想参加音乐节吗？我给你联系主办方。”
　　她自然而然转到了下一个话题。

　　“好，都随你安排。”

　　颜深学会了不多发表意见，把决定权都交到了虞明净手里，话锋一转，问她：“今天参加音乐节开心吗？”
　　“开心。”

　　虞明净不暇思索回答了出来，连自己都惊讶她对情绪有了更加明确的感知，忍不住反问回去：“那你呢？”
　　“我也很开心。”

　　能再次走近舞台让他很开心，能是虞明净做他的经纪人，他也很开心。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因为虞明净，曾经的那些失意与落魄，离他越来越远了。

　　-

　　音乐节的通告很快就下来了，颜深和虞明净在音乐节举行的前一晚抵达了江城。

　　以颜深目前的流量，他所能参加的音乐节规模远远小于陈燃所参加的夏日音乐节，由于版权问题，就连演唱曲目都不能是他自己的歌，只能花钱买演唱版权。
　　虞明净为此感到惋惜，但这是他四年以来的第一个舞台，他仍然对此保有强烈的期待，酒店里隔着一堵墙，虞明净也能听到隔壁房间里的歌声。

　　在音乐节上唱的歌大都节奏感很强，越听越让人振奋。不过可能是因为清唱的原因，整体变得舒缓了些，落在虞明净的耳朵里竟然就成了催眠曲。

　　“咚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

　　早晨的阳光从窗边倾洒下来，虞明净睁眼摸到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早上八点了，而她昨天和颜深约定过，七点半在酒店大厅见面。
　　不出意料的话，是颜深来找她了。

　　“进。”她在里面说。

　　考虑到她腿脚不方便，颜深手里也有这个房间的房卡。
　　房门嘀的一声被打开，他走进来看到虞明净还坐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有点乱糟糟的，冷淡的脸上难得表现出一丝呆愣，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和平时很有反差感。

　　颜深也没想过会见到这幅场景，自知非礼勿视，背对着她看窗外，“还没睡醒？”
　　“昨晚听你唱歌一下就睡过去了，忘了定闹钟。”
　　虞明净揉了揉眼，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听颜深哭笑不得，“难道我唱歌很催眠吗？”

　　“不是，可能是心安。”虞明净困顿的灵魂彻底清醒过来，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从床头找到要换洗的衣服，“你去客厅再等等，我可能还要很久。”
　　“需要许果过来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虞明净直接拒绝。

　　她不喜欢什么都需要人照顾的感觉，这样会显得她特别没用。不管再怎么不方便，她也坚持很多事情独立完成。
　　想到这，她不免又想起了虞明晖招来的余雅，聘用有一段时间了，她还从来没用过，不过薪资都照发，应该也不算亏待了余雅。

　　“那我出去了，有问题随时叫我。”
　　对于这些事情，颜深并不强求，去了客厅，顺手关上了房门。

　　等了半个多小时，他们一起走出了酒店，来到了江城的小巷子里。
　　江城的早餐一直很有名，颜深在拿到江城音乐节的通告时就邀请了她一起吃早饭，还好今天虽然睡过头了，大街小巷的早餐铺也都还在营业。

　　颜深推着轮椅在巷子里四处穿梭，最后停在了一家平平无奇的铺子门口，许多人都手里捧着一碗面，坐在门口的塑料小板凳上。
　　“老板，来两碗热干面和两碗豆腐脑。”
　　他入乡随俗，带着虞明净就在小板凳上坐下，板凳特别矮，而颜深的腿又长，让虞明净看着总觉得他这么坐着很憋屈。

　　她默默看了好久，等热干面和豆腐脑都放在了她面前，她也一口没动，忍不住问他：“这么坐着不会不舒服吗？”
　　“不会，你尝尝，这些藏在小巷子里的早点最地道了。”

　　颜深熟练地掰开筷子拌面，虞明净隐隐约约听到身边有小朋友在喊：“妈，帮我拌一下热干面，我拌不开。”
　　“帮我拌一下面好吗？”她有样学样，把热干面推到了颜深面前。

　　他放下自己手里的这碗，给虞明净拌面，顺便开了个玩笑，“把我当妈了？”
　　虞明净一愣，原来他也听到了小朋友说的话，“不是，我只是没吃过，不会。但是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以前经常来江城？”

　　“也没有。就是限定团还没解散的时候来江城做过几次活动，团队里有江城本地人，他带我们来吃过，所以这次过来也想带你来尝尝。”

　　一碗拌好的热干面重新推回了虞明净面前，面还在冒着热气，芝麻酱的香味扑入鼻息。
　　她低头吃了一小口，“谢谢，很好吃。”

　　“喜欢就好，下次还可以带你吃糊汤粉，油饼包烧麦，还有豆皮什么的，江城的早餐很丰富，每天吃都能一周不重样。”
　　“听起来好像都比较重口。”
　　“江城的口味是这样的，你不喜欢吗？”

　　虞明净摇头，又喝了一口豆腐脑，“我只是以前吃的太清淡，忽然感觉错过了很多。”
　　“但以后弥补也还来得及。”颜深说。

　　“嗯，还有很多机会。”

　　下午还要去音乐节现场彩排，场地定在了江城城郊，从市中心过去也得要个把小时，两人吃完早饭就先过去了。

　　他们没能拥有像陈燃那样的单人休息室，只能和其他音乐人挤在一个大房间里，可只要看着化妆老师为他上妆，看到这张清冷的脸逐渐添上浓重的色彩，慢慢和四年前的他重合起来，虞明净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满足感。

　　“嘟嘟——”
　　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下，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自己颜深拉进了一个群里，里面加上她一共有五个人。

　　陈燃：【嗨嗨，我是陈燃，你还记得我吗？】
　　程砚楠：【我是程砚楠。】
　　江念：【泥嚎.jpg】

　　和这三条微信群消息一起发出来的，还有三条好友申请。
　　虞明净全都通过，然后在群里面回复：【都记得，你们好。】

　　“是他们要你拉我进群的吗？”她抬头问颜深。
　　颜深的妆已经完全上好，这个妆容远远没有他以前的舞台妆那么精致，可虞明净只需要看一眼，就还是会为他这张脸而倾倒。
　　说他是颜神，真的毫不为过。

　　“主要还是陈燃，反正你也都见过，所以就拉了。”颜深说：“如果你不喜欢，把群屏蔽了也没关系。”
　　“不……”

　　这头虞明净的话还没说出口，陈燃又带头在群里刷起来了。
　　陈燃：【恭喜颜深重回舞台，祝今天表演一切顺利。】
　　程砚楠：【今天加油，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江念：【太感动了呜呜呜，颜神终于回来了，今天一定要炸翻全场！】
　　陈燃：【就是可惜了，我们今天都有事来不了现场，不过我们的精神与你同在！】
　　……

　　三个人在群里刷了屏，当事人硬是一声没吭。

　　看大家都在祝福，虞明净感觉自己也应该祝福一下，收起手机，含着浅浅的笑意看向了颜深，“今天加油啊，这可是回来以后第一个舞台。”
　　“我会的。”颜深回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