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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自求多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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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炳却是不悦地蹙了蹙眉,他的朝之怎么就才值五十文了。
目送艳姨领着那五个衣着寒酸地男人上楼,进入朝朝居。
慕容炳尾随而至。
花厅里,婢女给客人上了茶,艳姨就退下了。
慕容炳躲进一间雅室,这房间谢朝之幼时住过,如今已经改建了许多,家具通通收了去,摆设着珊瑚花树,翡翠假山,假山四周筑了小花台,里面种了各种各样的鲜花。
如今正是仲春时节,花开荼蘼,五彩缤纷。
房屋中间修了一个和睿王府里一摸一样的浴池,只是规格要小许多。
慕容炳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谢朝之的主意,忽然外面响起了一排轻盈有序的脚步声,慕容炳跃上房梁,悠闲侧卧在上面默默观察。
侍女提着热水将水池蓄满,又倒下了西州的葡萄美酒兑在水中。
酒香四溢,水色变成了澄澈的浅粉,波光潋滟。
侍女退下,池水热气氤氲,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白雾里,好似瑶池仙境。
寂静片刻后,只听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门。
那人一袭锦绣红衣逶迤拖地,长发如瀑垂在腰间,手上提着一个花篮,风姿绰约,正是谢朝之。
他脱下绣鞋,赤着一双纤细洁白的玉足踏上柔软的红地毯,款款走进,步步生莲。
到了浴室边上,谢朝之将花篮里的桃花朝池中泼洒而去,恍若一场花雨,纷纷飘落下来。
慕容炳微微扬起了唇角:“这孩子一惯会享受。”
谢朝之以为无人,褪下外衫,露出刀削一般的香肩,他玩性大发,并没有中规中矩的下水,而是像条鲤鱼一般朝着池水纵身一跃,噗通一声栽进了水里,水花四溅。
他欢乐的在水里游着圈圈,似乎将白天的忧愁都抛在了九霄云外。
慕容炳目不转睛俯视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小就是这样,说不出究竟是坚强还是足够没心没肺,天大的事情,总是很快就能放下,有一种活了百年的老者,看破一切的洒脱。
正失神,听到外面扣门的声音,婢女问道:“姑娘,是更衣出来见客,还是带客人进来?”
谢朝之停止了嬉戏,正色道:“让他们进来。”
慕容炳双目顿时一沉,心中好似堵了棉絮。
想阻止,却有担心打草惊蛇,只能强忍着。
不一会儿,婢女就引着今日那五个客人来了,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水雾缥缈,并未注意到泡在池水中的谢朝之。
“公子在等什么?快下来同小女一同戏水。”谢朝之娇俏地笑出声来,凫水到池边,朝他们优雅地伸出手。
他们这才注意到水里的美人,虽大半个身子藏在水下,但热水将他的脸熏的桃红,媚眼如丝,那露出的香肩和锁骨更是令人销魂。
红裙在水中漂浮,衬的他好似一朵艳丽的红莲。
男人们看的哈喇子直流,忙不迭宽衣解带跳下水中,甚至有一名慌着解不开腰带,脚下一滑,直接狼狈的滚了下去。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婢女端了酒进来,放在池边。
谢朝之亲自为他们把盏,哄着他们喝了一杯又一杯,言谈举止,风情万种。
他在青楼呆了几年,有样学样,勾引男人搔首弄姿的本领,也越来越学的炉火纯青了。
而房梁之上,慕容炳的眉却是越蹙越深。
酒喝了大半,男人们醉眼迷离。
有个酒量差的,喝迷糊了,直接栽倒在池中。
谢朝之连忙游过去,将他打捞起来,拖到地毯上。
男子们又是一阵哄笑,嘲讽他没用。
醉酒男子浑身上下只剩一条裤衩,两只蜡黄的腿一览无余。
谢朝之并没有下水,而是盯着男子的腿看了好一会儿,慕容炳察觉到异常,眼眸顿时一亮,也仔细打量着男子的双腿,并没有什么特殊。
谢朝之脸上露出一丝烦闷,眉头紧锁。
浴池中的男子们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催促谢朝之赶紧下去。
谢朝之转过身,又是笑靥如花。
酒壮怂人胆,男子们越发不安分了,凑近谢朝之开始动手动脚。
慕容炳恨恨地咬紧了后槽牙,这些男人兜比脸还干净,能进这里都是花的他在战场上拿血换的钱,竟还敢动他的人。
他正欲现身教训他们,却见谢朝之机警地往水里一钻,便消失了。
四人扑了个空。
转身却见谢朝之已经在远远一角,盈盈眼波望着他们,带着一丝丝坏,平添出几分俏皮。
“我们玩一个游戏如何?”谢朝之声音妩媚,很是魅惑。
“什么游戏?”男子们一听,顿时都来了兴趣。
“小女听说男子酒量越大,就越是有英雄气概,自古美人爱英雄,你们四人比拼一下,谁赢了,今晚便是小女的入幕之宾。”
男子们闻言,眼眸一亮道:“没问题。”
狼多肉少,这是最好的法子了。他们明白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便一味想喝死对方,却不料全都醉倒在地,跟个死人一般一动不动了。
慕容炳豁然开朗,强忍着笑,腹诽道:“到是会忽悠人。”
只见谢朝之已经收起脸上的笑,俯身一一检查他们的双腿,慕容炳心头微动,好像明白了什么。
谢朝之想看所有青年男子的腿,他究竟想在这些人身上找什么?他不知道,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谢朝之一定还没有找到,而这件事情又格外的重要,重要到他不惜和他恩断义绝。
慕容炳决定先不要惊动谢朝之,再暗自观察一晚。
谢朝之回房,又在自己的小册子上记下了五个名字。
正要入睡,凤翼就送信来了。
谢朝之兴奋地光脚就冲下了床,开门一把夺过了信:“终于等到了。”
他迫不及待拆开信封,里面却只有简短的四个字:“自求多福。”
谢朝之笑容顷刻消逝,一颗心尤被重击道:“原来他始终还是怨我。”
即便他还愿意回信,可以将所有的钱财交给他挥霍,可却不会像以前那般护着他了。
他越想心口越疼,呼吸都困难起来,失魂落魄往屋里走,连门都忘了关。
凤翼见他如此模样,忽然间好像一点也不恼他了,甚至有些心疼他,纠结着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忽然,一只手攥紧了她的右臂,一拉,凤翼就消失在了门前。
她惊慌侧首,正要反击,却愣了一愣:“哥哥。”
犀通严肃道:“殿下让我通知你,现在一定要绝对保密他回来的事情,谨防有心之人做文章。等他处理完三公子的事情,还得回去和大军汇合,回京那日君上要设庆功宴犒赏三军,现在归而不报终归不妥。”
“我知道了。”
。。。。。。
另一边,陆雪松又喝的酩酊大醉。
接亲不成,宾客们早已散去。
他望着府邸艳丽的红绸,格外刺目,嚷着要搭梯子上去扯下来。
哥哥陆风竹知道他难受,连忙吩咐下人把结彩和贴的红喜窗花全都扯了下来,放在一堆,点火焚烧,眼不见为净。
“不够,不够。”陆雪松砸掉手里的酒瓶,将身上的喜服一同脱下来,扔进了大火里。
忽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冲进自己的卧房,不一会儿就见他拿着一件九成新的暗红色织锦斗篷。
这是谢朝之当年见他衣不避寒,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给他的,他视若珍宝,再如何寒冷也舍不得穿,恨不得把这斗篷给供起来。
陆风竹自然知道弟弟有多珍爱这件斗篷,眼瞅着他要一同扔进火里,连忙将他拽住,抱紧他的后腰,劝道:“好好一件斗篷,拿它撒什么气?横竖你们幼时的情谊是不会变的。”
陆雪松和谢朝之有过过命的交情,陆风竹亦是觉得这份真情难能可贵,即便做不成夫妻,也是知己。
“放开我——”陆雪松挣扎着,边哭边笑,撕心裂肺道:“情谊?他何曾对我有情谊,假的全部都是假的,他就是一个大骗子,高高在上的施舍着我,我不需要他的施舍。不需要——”
从一开始他就在骗他,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甚至连性别都是假的,满口谎言,谈何真心。
“让他烧。”不知何时,陆父走了过来,他拿着烟杆子,怒火中烧道:“早该让小松清醒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陆家正飞黄腾达,秋朝朝说到底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是她高攀我们陆家,不识好歹。”
陆风竹知道父亲是个老顽固,不敢违抗,只得松开了陆雪松。
陆雪松冲上去,将斗篷丢进了烈火中,大火吞噬了斗篷,燃出绚丽的火光。
他呆呆伫立在原地,看着所有的一切一点一点化为灰烬,忽觉得筋疲力尽,缓缓跪在了火堆前。
......
天明。
谢朝之迷迷糊糊醒过来,神情憔悴。
用了早膳,强打起精神,让艳姨派人将陆雪松送的聘礼如数退还。
凤冠和嫁衣还在他的房间,他抱起起来,一并交给艳姨还回去。
这凤冠是京城第一受伤铺宝琳堂打造的,纯金九头金凤,珍珠点缀,很是贵重。
艳姨接在手上沉甸甸的,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颗颗饱满的珍珠:“按规矩来讲,这凤冠可以不用退还,朝朝你不是也正缺钱吗?昨夜那五人的账可还没有结。”
谢朝之一眼就知道艳姨打的什么鬼主意,但这凤冠和嫁衣他必须要还给陆雪松,正要开口,却有人抢了他的话。
“还,必须要还,我的女人岂会要其他男子的东西。”戴金色面具的男子,披着一身晨光,唇角带笑,温柔典雅。
谢朝之心跳漏了一拍,默然侧首避着他。
艳姨瞧他身是绫罗,腰盘珠玉,周身贵气,顿时两眼放光:“公子,现在还未到开业的时辰,不过可以为公子破个先例......”
不等她开口提钱,慕容炳就拿出一戴金子塞进了艳姨手中。
艳姨喜笑颜开,连忙让婢女们奉茶,好酒好菜招待。
谢朝之懒得搭理他,径自上楼回朝朝居了。
慕容炳也不恼,撩袍入座,问道:“花魁昨夜欠下的钱,我帮他结,您不必再问他要了。”
艳姨神色一滞,脑子转的飞快。
看来这男子是真对三公子动心了?又是一个痴心人要受伤了。
艳姨哭笑不得,表面不动神色问:“公子要点哪位姑娘?”
慕容炳擎起热茶,绯红的唇轻轻吹了一下浮动的茶叶,含笑道:“除了花魁,没人能入我的眼。”
艳姨赔笑道:“可咱们这位花魁,有些小性子,公子若是要她,恐怕得等到晚上。”
“千金难留是红颜,我愿意等。”慕容炳笑的意味深长。
这一坐便是天黑。
仙宾阁大厅歌舞升平,愈发热闹。
慕容炳看着翘头案上的更漏,竞价的时间到了。
他推开雅室的窗户,一眼就可瞧见大厅的情况,歌舞伎缓缓退下,艳姨走上了舞台,台下是乌泱泱的一堆人,衣衫褴褛,破洞补丁。
看样子比昨晚的又差一截了。
竞价开始,最高却才到二十文钱。
慕容炳忍俊不禁,正要出手,却听见有人掷地有声地喊道:“一百俩。”
一百俩在仙宾阁并不算多,可在这个时候却足以令所有人身躯一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那人一袭松柏绿起花八团缎袍,腰系碧玉带,脚下是一双青色朝靴,在这群贫寒男子的面前越发华贵显眼,他虽面目清秀,可眼神却带着一股子狠劲,让人胆怯。
所行之处,众人自主地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若是换作平常,艳姨必然眉开眼笑,可这一刻艳姨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来人正是陆雪松。
慕容炳的心紧了一紧。
陆雪松又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对他的朝之还有非分之想?
想到此,凤眼锋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