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足深陷》净水流深

5、第 5 章

　　“然哥？”廖青阳惊喜出声。
　　眼前的人叫程蔚然，是除周舫之外，唯一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隐秘感情的人。
　　见到程蔚然，廖青阳非常高兴，他们很久没见了，大概有两年时间了，期间断断续续电话联系，但总归没有见面来得实在。
　　程蔚然拍了拍廖青阳的肩膀，“你小子这两个月跑那儿去了，怎么电话打不通了？”
　　廖青阳苦笑了下，编了个瞎话，“我手机丢了，换了个号。”
　　“那你也不说把新的联系方式告诉我，”程蔚然哈哈大笑，“急得我差点就发寻人启事了。”
　　廖青阳笑得苦涩，“忘了。”
　　程蔚然伸手揽住廖青阳的肩，“瞧你那点儿出息，走，哥请你吃饭。”
　　两人边走边聊，来到图书馆旁边巷子里，挑了家干净的小店，点了几个菜，程蔚然喜欢啤酒，廖青阳又点了一打啤酒，他酒量不佳，但啤酒，可以陪程蔚然喝一点。
　　等着上菜的功夫，廖青阳才想起问程蔚然怎么来燕京了。
　　程蔚然叹了口气说：“我报了个英语培训班，这不准备出国呢嘛。”
　　廖青阳正好嘴里含着一口茶，差点喷了。
　　程蔚然出国？这是天方夜谭吧，程蔚然那英语……26个字母认得全吗？
　　倒不是廖青阳看不起程蔚然，因为程蔚然搞体育的，英语实在烂，大学毕业的时候，因为英语三级没过，延期了一年才毕业。
　　程蔚然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挠了挠脖子，“我对象不在国外嘛，长期两地分居，也不是办法。”
　　廖青阳愣住了，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啥时候处的对象，我怎么不知道？”
　　程蔚然呵呵傻笑，“挺久了，没告诉你。”
　　廖青阳龇牙，开骂道：“程蔚然你他妈是兄弟吗？我什么事儿都告诉你，你他妈跟我藏着掖着。”
　　程蔚然赶紧打开一瓶啤酒，给廖青阳满上，“这不赔罪来了吗？”
　　“赔你大爷！”廖青阳把酒杯往前一推，“我不接受！”
　　论起交情来，廖青阳和程蔚然，可不是一天两天，他俩认识时间，甚至比周舫还久。
　　廖青阳出生在燕京，但他自小跟着父母在地方上学，他和程蔚然是高中校友，打篮球认识的，不过程蔚然比廖青阳大两级。
　　程蔚然上大学后，廖青阳也考上了同一所学校，一个体育学院，一个生物学院，宿舍楼前后挨着，两人联系又多了起来，常常约了一起去打球。
　　廖青阳入学几个月后，程蔚然惹了点儿事，招了不该招的人，为了躲那人，有一段时间，程蔚然课下几乎都待在廖青阳宿舍，晚上都不怎么回去了。
　　程蔚然是体育生，长得人高马大，他一过来睡，廖青阳就得把自己的下铺让出来，和周舫去挤。
　　周舫倒没不乐意，就是奇怪这老兄怎么老不回自己宿舍，到底招什么人了，都怎么招的，□□碰瓷儿了？还是小霸王入驻校园了，他一体育生，给吓唬成这样。
　　宿舍那俩人也奇怪，老偷偷问廖青阳，廖青阳让程蔚然自己解释，程蔚然没办法，招了。
　　按照程蔚然的说法，这事儿不赖他，他是给碰瓷儿了。而且碰瓷儿那人，既不是□□，也不是小霸王，就一普通人，他室友的老乡。
　　事情起因于一场酒局，程蔚然舍友老乡过来，请大家一起喝酒，程蔚然喝多跟人睡了，要说睡就睡了，程蔚然又没对象，大不了收了，关键这人是个男的。
　　这可把程蔚然恶心坏了，一个大直男，让他跟一男的在一起，绝对不可能，这让程蔚然怎么接受？还不如杀了他。
　　程蔚然很痛苦，还没睡过女的呢，就让一男的破了处，他不信他喝成那德性了，还能上一男的，指定是那男的主动的，他觉得他被下套了，因此连他舍友也被恨上了。
　　那男的廖青阳见过一次，客观说长得比程蔚然好，戴一副近视眼睛，特别斯文，还是他们学校中文系的才子，学霸级的人物。
　　不过这男的虽是个学霸，但情商似乎不太高，或者说，他太喜欢程蔚然了，油盐不进，非得跟程蔚然在一块儿，要程蔚然负责。
　　程蔚然被这男的逼得没办法，整天唉声叹气，动不动就骂这男的，骂同性恋，骂臭基佬，他们那会儿没经见过，也不懂事，跟着程蔚然一起骂，怎么痛快怎么骂，怎么恶心怎么骂。
　　本来嘛，一群还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哪儿见过这阵仗，先入为主的认为喜欢同性的都有病。
　　廖青阳记得，当时他也骂人挺狠的，他跟程蔚然关系最好，见程蔚然整天跟个幽魂似的没处躲没处藏的，他就觉得那人变态。
　　廖青阳承认他当时偏激了，后来喜欢上周舫之后，他这脸，自己打得啪啪的。
　　宿舍四个人，唯一为那人说过好话的，是周舫，廖青阳记得周舫说，爱情不分性别，可以不接受，但是你得尊重人家，别老叫人臭基佬。
　　就因为这句话，周舫被他们通宵批判，那时候他也没帮着周舫，周舫委屈到不行。
　　廖青阳想到这里，颇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再看看眼前的程蔚然，不也摆脱了过去的阴影，有对象了嘛，还学英语，就为了跟对象能在一起。
　　不知怎么地，廖青阳有点羡慕程蔚然，羡慕他找到爱情，那么可望不可求的东西。
　　菜端上来，程蔚然主动跟廖青阳碰了碰杯，“这次是我这做哥哥的不地道，没提前跟你说。”
　　廖青阳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有点不平衡。
　　廖青阳端起杯子，抿了口酒，“你什么时候处的对象，他妈一次没提过，干吗藏着掖着，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程蔚然挠了挠脖子，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不告诉你，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处对象，多正常的事儿，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主要是这个人，其实……”程蔚然红着脸，“你也认识。”
　　“我认识？”
　　“就那个……”程蔚然看着廖青阳，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你见过，中文系的……”
　　“中文系？我好像不认识中文系……”廖青阳话刚出口，脑子就“嗡嗡”的，谁说他不认识中文系的？
　　“你……”廖青阳震惊了，“臭基佬？”
　　程蔚然很坦然，他抿着唇，笑盈盈地说：“就是他，不过以后不能叫‘臭基佬’，要叫嫂子，知道吗？”
　　“我去……”廖青阳想起，他当初没少骂人家“臭基佬”，程蔚然这个大嘴巴，不会什么都秃噜了吧？
　　“那没有。”程蔚然吃了块红烧肉，砸吧砸吧嘴，示意廖青阳快吃，这好吃。
　　廖青阳夹了一块儿放进嘴里，“什么意思，到底说没说？”
　　“说了……点儿……”程蔚然不善于说谎，廖青阳脸都绿了。
　　“不过，我也说了，主要是我的问题，要怪就怪我。”程蔚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呵呵傻乐，“他人特别好，当初是我误会他，不管怎么说，怪我总没错。”
　　廖青阳不知该说什么好，端起杯子跟程蔚然碰了下，“恭喜呀。”然后一口干了。
　　大老爷们的，不想跟女的似的叽叽歪歪，反正说得出说不出的，都在酒里了。
　　这顿饭，是廖青阳回京后吃得最开心的一顿，程蔚然有了着落，他替他高兴，真心的。
　　俩男的，多不容易，他羡慕那位中文系的帅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当然，还有那么一点怅然，他没那勇气，所以，注定只能得个爱而不得、默默守护的下场。
　　两人吃完出来，快十点了，商量了一下，一起走着去搭地铁。
　　进了地铁站，站在站台上，廖青阳喝的微醺的脸，在莹白的灯光下，显得特别落寞。
　　程蔚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说：“你对周舫……真的决定放弃吗？”
　　廖青阳苦笑，扭过脸，看着程蔚然，“我都没追过他，说什么放弃，我只是……停住单恋。”
　　“你知道……”程蔚然犹豫了下，决定还是告诉廖青阳，“他找你找疯了吗？”
　　廖青阳扭头，盯着前方站台，面色如常，“猜到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知道……他在燕京吗？”
　　这廖青阳倒没想到，他扭头看了一眼程蔚然，随即了然，周舫这个人，一向我行我素，他出现在哪里都正常，就算他为他而来，又怎么样呢？
　　程蔚然接着说：“那家伙，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我的电话，一直打过赖问我跟你有没有联系，三天两头的，我觉得他还是很看重你的。”
　　“我知道，”廖青阳低下头，沉声道：“我知道他对我好，但……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好，所以，不如放弃。”
　　“你就没有想去争取一下？就像我，我一开始多烦，你最清楚了，你看现在，还不是任劳任怨、给人当牛做马？”
　　廖青阳笑了，缓缓摇了摇头，“我们情况不一样，周舫天性自由，不受束缚，对感情三分钟热度，他注定不会为谁停留，何况，我也没嫂子那份毅力，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程蔚然看着廖青阳，在心里摇了摇头，他现在虽然弯了，但他的思维还是直男思维，想要就去争取，不知道这有什么难的，也值当廖青阳这么纠结，但廖青阳主意已定，他不好再说什么，只问：“那周舫下次给我打电话我怎么说，还说联系不上吗？我看他那个架势，找不到你肯定不会罢休。”
　　廖青阳点头，“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吧，我也知道不可能永远躲着他，但我希望下次见面，是我能坦然面对的时候。”
　　到家后，廖青阳倒头就睡，他感觉特别累，只要和周舫有关的一切，都让他觉得累。
　　第二天，廖青阳没出门，好像出去就能遇到周舫似的，就像遇到程蔚然一样。
　　自从那天以后，廖青阳没有主动联系程蔚然，程蔚然也没再联系他，廖青阳想，程蔚然
　　一定知道，他现在不希望任何人的打扰，所以体贴的给他空间和时间，能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他一定、一定要赶紧走出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就到了到学校报道的日子，新生注册、体检、安排食宿、见导师、认识同门……，廖青阳忙到脚不沾地，时间挤满了，果然心里想的就少了。
　　搬到学校宿舍，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廖青阳有一种错觉，他似乎又找到了生活的方向。
　　他希望他的生活像一幅水墨画，没有绚烂的色彩，但简单、干净，让他倍感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