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足深陷》净水流深

3、第 3 章

　　两人正说着，周舫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想都没想就按了关机键。
　　廖青阳问：“你干嘛，不接呀？”
　　“不接了，”周舫说：“我爸的，估计又催我回去呢。”
　　“那你也赶紧订票吧，火车估计够呛，要不也定机票吧，不过机票可能要全价，你要不要我赞助点儿？”
　　“不用，”周舫皱了皱眉说：“实在订不上，我让我爸开飞机过来接我，他那直升机，买回来一次没正经用过，我要让他来接，他得高兴死。”
　　廖青阳笑了笑没说话。
　　这所学校，你可以不知道校长是谁，但一定知道周舫他爸是谁。
　　周舫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他爸叫周财富，做有机蔬菜起家，全国百分之八十的有机蔬菜都是他家的，周航作为周财富的独子，身价可想而知。
　　周财富家财万贯，也是有名的慈善家，国内只要有灾难发生，他都第一个站起来捐款捐物，因此，周财富名字虽然俗气，却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就连他们学校的图书馆，都是周舫上学后，抱怨老图书馆旧，周财富捐的。
　　廖青阳听周舫说，他的专业，也是周财富帮他选的。
　　周财富希望周舫将来子承父业，将他的事业发扬光大，所以特地为他选了生物学。
　　周舫经常吐槽他爸目光短浅，技术员儿只要有钱哪里都有，经营者才是企业立于不败之地的关键因素，当初就该送他去学企业管理。
　　周财富却说，买卖的根本是产品，他们家的根本就是种出营养健康的蔬菜，至于那些花里胡哨的营销套路，就交给不重要的人去做吧。
　　听说了这些，廖青阳觉得周财富挺了不起的，想法特别接地气，所以他对素未谋面的周财富一直抱有一种莫名的敬意。
　　这位让他充满敬意的人，同时也是一位严厉的父亲，为了逼周舫回家，让他少在外面花天酒地，他一个月前就断了周舫的生活费，周舫兜里剩那点钱，刚好用到离校，不得不说，这不光是一位严厉的父亲，还是一位善于算计的精明的父亲。
　　廖青阳知道周舫觉得没面子，不想用他的钱，刚想说“当我借你”，宿舍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女生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这人廖青阳认识，是化学系的莫西亭，俗话说生化不分家，生物系和化学系经常一起上课，早在入学时，他们就认识了，算得上老朋友了，而且莫西亭和廖青阳及周舫之间，都有一段故事。
　　这事儿听着复杂，其实蛮简单，廖青阳刚上大学时，和莫西亭一度走得很近，两人朦朦胧胧地产生过好感，但就在越走越近，渐入佳境时，却被周舫半道截胡了。
　　不过周舫跟莫西亭处了不到三个星期，两人就分道扬镳了，从那以后，莫西亭就淡出了他们的圈子，就算路上偶遇，也会假装看不见。
　　正因为周舫和莫西亭的开始，廖青阳才发现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他对莫西亭的感情有些复杂，但他没怪过莫西亭，自然对周舫也恨不起来，现在一切归零，还有什么好介怀的呢？
　　廖青阳看了眼周舫，见周舫一脸冷漠，于是主动给莫西亭递了个台阶儿，“西亭你有事啊，进来吧。”
　　周舫皱眉，看了一眼廖青阳，“她找我。”
　　“知道啊，”廖青阳好笑，“有话进来说嘛。”
　　周舫顿了顿，“出去说吧。”
　　周舫抬脚往外走，莫西亭见周舫连个眼神都吝于施舍，不禁怒气上涌，“就在这儿说。”然后转向廖青阳说：“你出去！”
　　廖青阳脾气和修养极佳，听了这话，也只是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本就这么打算的，于是干笑着说：“你们聊。”
　　“莫西亭，你他妈有病吧？”周舫回身，盛气凌人地指着莫西亭说：“你他妈有什么资格指使廖青阳？他想在哪儿待就在哪儿待。”
　　莫西亭知道，她过分了，知道廖青阳无辜，但她忍不住，停不下。她眼角泛泪，周舫冷情冷性，从没说过什么甜言蜜语，但也没这么急赤白脸过，他平常都是一脸冷漠，懒得多说一句的样子，但只要遇到廖青阳的事，他就跟疯了一样，就算上了他的床，也丝毫不能改变。
　　莫西亭心痛难当，她忍着羞耻说：“周舫，你个没种的东西，提上裤子不认人是吧，我莫西亭是你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吗？”
　　“我不一向都这个样子吗？”周舫说：“上你之前就跟你说过，不会有什么改变，是你自不量力，怎么，后悔了？”
　　“不后悔……”
　　“那在这儿叽叽歪歪什么？”
　　廖青阳觉得自己站在这儿，明显多余，懒得跟他们客气，迈开腿，直接朝楼下走去。
　　“你去哪儿？”周舫眼睛盯着廖青阳，跟到楼梯口，急切地说：“就在楼下等我，别去有草的地方，毒蚊子多。”
　　和廖青阳说话的周舫，和莫西亭说话的周舫，莫西亭咬住嘴唇，眼角泛泪，“周舫，那天……如果没有看到我来找廖青阳，你是不是理都不会理我？”
　　“知道还问？”周舫走回来说：“你不得到你想要的了吗，以后再找廖青阳，你知道什么后果。”
　　“周舫，”莫西亭哽咽，“我算什么，跟你睡过的那些女的算什么……”
　　周舫沉默，因为他们都知道，她们什么都不是。
　　“你他妈个怂货。”莫西亭笑了，她一边流泪一边笑了。
　　周舫眼神一暗，浑身散发着危险的讯息，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很清楚吗？”莫西亭没有错过周舫眼中的狼狈，此刻，她只想让他一起痛。
　　周舫嘴唇抖了抖，隐秘的心思，第一次被人识破，他躲开莫西亭的目光，强装镇定地说:“要什么赶紧说，不说赶紧滚。”
　　“我什么都不要了，”莫西亭走到周舫面前，“不过，我有一样比你好，我睡过我喜欢的，你呢？”
　　周舫冷冷盯着莫西亭，“你到底想说什么。”冷硬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软弱。
　　“睡过喜欢的吗？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你，”莫西亭伸出食指，在周舫胸口点了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吧？”
　　莫西亭走了，像她来时一样，但她留给周舫的话，像钓鱼的小勾子，勾在了他的心尖尖，不断拉扯着，让他又痛又痒。
　　周舫给廖青阳打了几个电话，廖青阳都没有接，周舫一边打一边下楼找。
　　廖青阳果然没有听他的，在楼下乖乖待着，这人是狗吗？撒手没。
　　暑期留校的学生不多，校园静悄悄的，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周舫扫了辆单车，骑着单车到处转，骑到女生宿舍区的时候，远远看到2号楼下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穿了白T恤蓝色牛仔裤，不是廖青阳是谁？
　　另一个穿着黑色小短裙，离太远看不清，但以他阅女无数的经验，长得应该不差。
　　周舫加足马力，骑到两人面前，廖青阳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眼角眉梢还残留着一丝笑意，可见，刚刚两人的交谈一定非常愉快。
　　周舫不悦地盯着廖青阳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廖青阳没说话，扭头看着刘则文，“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好，我一定不跟廖师兄客气。”刘则文点了点头，看着廖青阳的眼里闪着星星。
　　周舫心里窝火，他们是当他不存在吗？一双桃花眼，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刘则文。
　　刘则文察觉到周舫的目光，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周师兄也没回家吗？”
　　廖青阳扭头看着刘则文，忽然就明白了，他和周舫向来同进同出，刘则文认识自己，自然也认识周舫。
　　周舫看着刘则文，痞痞地还以颜色，“这是哪儿来的小美人，怎么没见过呢？”
　　“没见过多正常啊，我们学校这么多女生，周师兄还能个个都见过？”这话虽是笑着说的，但刘则文口气却不善，看着周舫在刘则文面前这么吃不开，廖青阳觉得很解气。
　　“牙尖嘴利。”周舫冷哼一声，但他似乎无心恋战，直接向廖青阳质问道：“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你给我打电话了？”廖青阳后知后觉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划开屏幕说：“哦，我静音了，没听见。”
　　周舫冷脸，“回去吧，不出去吃饭吗？”
　　“好，”廖青阳答应着，向刘则文摆了摆手，“先走了。”
　　刘则文点点头，“再见，燕京见，你要等我哦。”
　　“好，不见不散。”
　　两人慢慢悠悠往回走，周舫骑着那辆破车，耍杂技一样，一会儿倒着一会儿顺着，裤腿儿绞进去了都不知道，廖青阳看不过去，上去扶住一只车把手说：“能放过它吗？你这么搞，它一会儿非得散架不可。”
　　周舫斜眼看着廖青阳，“散就散了呗，那只能说明它到寿命了，跟我怎么骑有关系吗？”
　　话虽这么说，周舫还是乖乖把车放到了路边。
　　廖青阳等周舫跟上来，问：“一会儿想吃什么，我请客。”
　　“当然了，”周舫不高兴地说：“你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穷。”
　　廖青阳笑，“你不有面子吗，面子夹西北风，能吃一阵了。”
　　周舫冷哼，小声嘀咕道：“不见不散！不见不散！屁的不见不散。”
　　廖青阳好笑，但还是认真解释道：“新认识的小师妹，好学上进，她毕业后想考燕大博士，让我到时候帮忙呢。”
　　周舫皱眉，“啥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告诉你，”廖青阳笑，“可惜了，你要毕业了，没时间祸祸了。”
　　“你们不要在燕京不见不散嘛，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廖青阳想了想，他已经决定走出来了，将来什么样儿，他也说不好，于是模棱两可地说道：“或许吧，反正她现在又去不了，到时候再说。”
　　周舫的心，猛地一缩，仿佛被开水烫了一下，他有点呼吸不上来，他想问，这是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
　　但他没有资格，他没有资格阻止廖青阳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