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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赴宴 ...


  •   程民站在马车旁,看着气派的公主府大门,有几分局促的在马车前放下垫脚马扎。程民年过三十,面容白净算是得体,尚未婚配。是季首辅身边的小厮,主要服侍首辅衣食住行等方面。

      自从跟在季首辅跟前伺候,程民见识增多。无论是宫门还是山涧茅屋,就连关押十恶不赦罪人的牢狱,他都曾随季首辅踏足过。

      只有这公主府的大门还是头一回进。

      弯着腰拾起垫脚马扎的程民抬头,季知行已经稳稳站在了青石路上,正低头抚平衣角。季知行没有说话,他侧颜清俊,唇角微抿,凝神盯着公主府三个大字。

      季知行衣角有些发皱,像是被人紧紧攥住。程民不愿想那个冷酷果决的首辅大人竟然在这种小事上紧张到攥衣角,这种可能断然不会有的。程民觉着是首辅不适颠簸,有些晕车劳顿了。

      今日为了赴宴,赶马车都赶了好几个时辰。饶是城内宽整大道,也不可避免颠簸。

      公主修府在城南靠外围,首辅府落于天子宫墙脚下城北内侧。平日里若不是需要绕城走一圈的大事,两个府的人都不会互相遇见。好比公主和首辅两个人,一个南一个北。如果不是结有旧仇,就应该永不相见。

      程民也是听说过季首辅当年被公主欺辱罚跪之事的,他只觉得冤孽。说不定公主此次邀请,正是想磋磨首辅。也不知道这个恶毒女人还有多少手段,程民一心维护自家主子,把公主看作洪水猛兽。

      从公主府内走出一中年男子,正是府内管事益四,他行了个礼,道:“恭候季首辅多时了。”

      随后便由益四带路,领着季知行和程民两人绕过前厅大堂,探过回廊,带到了后院赏花宴席上。季知行一路上走走停停,像是在见什么新奇玩意想要多看几眼,又像是在自家老友家里闲庭信步。

      益四只觉得古怪,这季知行对公主府熟的比他这个管事还要厉害。不过细想起来也不多奇怪,季知行乃朝中内阁首辅,上到国防军事,下到城市布局,他都要参谋管理。只要是在天子脚下,每户人家的格局户型也不是什么秘密。

      只当是季知行在参考公主府修建图纸,公主没有叫防备着,那益四也不甚在意。倒是在一路上担心自家礼节够不够周到,有没有过分谄媚,丢了公主的脸。引着季知行落座在一设有屏风的凉亭之中,益四便告退下去。

      季知行有早到的习惯,离赏花宴开始还有几炷香的时间,他还尚需坐上那么片刻。

      很快便有婢女端上瓜果银盘,放下茶水瓷杯。程民注意瞧上了一番,瓜果是时令新鲜物,茶水是好茶却并不算过于金贵。公主府的人待人接客过于周到,且没有打压之意,这是程民不曾想到。他都做好面对总总刁难的准备了,结果竟是这番结果,程民未免有些惊讶困惑。

      察觉到随从程民有异,季知行问:“程民,你在紧张些什么?直说便是”

      程民挠挠脑袋,直言不讳:“总觉得首辅像是被拉进盘丝洞一样,伪装成寺庙的那种盘丝洞。”

      “我这若是盘丝洞,那季首辅便是西天取经的和尚。”随着一道悦耳轻浮的女声想起,王昭昭从屏风后走出,笑意浮现。

      看见季知行随从防备且惊惧的目光,王昭昭更是觉得好笑。她有意逗他,便踱步走到季知行身旁,特意挑了个近处落座。

      少女馨香混着草药味随风抚上季知行面颊,他抬眼看身旁的王昭昭。她并没有被他冷漠的眼神吓退,脸上始终笑颜盈盈,甚至还伸出纤纤玉手,抬起紫砂茶壶给季知行沏了一杯茶。

      王昭昭眉眼轻佻,满是玩弄之意:“也不知道季首辅喝不喝我这盘丝洞里的茶。”

      季知行不反驳也不附和,只是端起微烫的茶盏凑到嘴边,吹了吹茶沫。只有王昭昭能看见他平静面目下汹涌澎湃的内心,隐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那些参杂喜欢之意的字句都快把王昭昭淹没了。

      他似乎在身体力行来同意王昭昭的话,是一个苦行僧。自从遇见她起他便冷静自持,好比一番长久苦修。

      “公主敬的茶哪有不喝之意?只要公主敢敬,莫说茶水烈酒,”季知行放下茶盏,眼底晦暗不明,“就算是毒药,再下也是敢喝的。”

      王昭昭一愣,她被季知行说这话时的心声所惊吓到了。他嘴上不是在说笑,那种饮毒决心竟然如此坚定。王昭昭甚至想,如果自己求求他,说不定他真的可以为自己去死。

      这又是为什么呢?王昭昭第一次怀疑自己读心的能力出了差错。

      她本以为需要花费极大一番功夫才能拉拢的男人,却从一开始便对他满是衷情。凡事都有代价,天底下不会有这种好事。王昭昭内心满是奇怪和羞恼,只觉得他另有所图。像是自己没有读透季知行的内心,反而被他悉数看透拿捏了一般。

      王昭昭转头看向季知行的随从,不出意料,这人正在心里咒骂自己是个女妖精。王昭昭放下心来,看来自己读心的能力并没有出错。

      要么是季知行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他另有所图。王昭昭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对季知行更为警惕起来。

      王昭昭道:“季首辅这样说,倒是显得我欺负了你一般。”

      青珠看到自家主子一时变得局促的神色,有几分不解也有几分内心复杂。她不明白公主为何要在季知行的事上亲历亲为。公主身体柔弱,不适劳神伤心,过于操劳。往日所有杂事心计都由家仆照看,只有在季知行面前,她会费神琢磨,与之较劲。

      “公主的逻辑还真是让人难以琢磨。”季知行淡淡吐出句子,听起来像是一番嘲讽。实际上他是真的在内心疑惑,公主为何听不出来自己的真情流露。

      -

      两人谈话之中,已经有其他宾客到场。一紫裙绿袄,环佩俗金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是王昭昭的同龄闺中好友,礼部尚书的女儿夏解意,一个审美独特的奇女子。

      她与王昭昭在宫中所识,是王昭昭认为为数不多没有心计且烂漫的好友。对于自己屈指可数的朋友,王昭昭一向十分珍惜,没有在外人面前倨傲的模样,全然闺阁小女做派。

      季知行扫了来者夏解意几眼,他是从林进士口中知道这个人的。听说审美清奇,如今一见,确实审美异于常人。

      夏解意一看到王昭昭,便忘了其他人,拉起她的手亲昵道:“为了给你撑排面,我可好做一番打扮。”

      说完,夏解意还转了一圈展示自己的衣裙,金饰晃荡在紫色襦裙上,翠绿上衣随风飘扬。更像是一根饱满的紫茄子了。

      夏解意期待地看着王昭昭,眨巴着眼睛很是期待她的评价。

      王昭昭微微颤抖地握住夏解意的手,嘴张了又合,饶是她满腹诗书,平时能说会道。在此刻却始终吐不出什么好词来形容自己的好友,对好友求夸奖的心声更是一筹莫展。

      一旁的季知行忽然开口问:“不知道贵女一身打扮,可否有参考落苏这一美物?”

      夏解意疑惑:“落苏是什么?听上去还挺好听的,不会是什么花吧?”

      季知行答:“茄子。”

      王昭昭这才发觉季知行有一个独特本领,能把本该简单正常的句子变得无比有嘲讽效果。最大可能是因为他整日肃穆冷静的俊秀面庞,配上平铺直叙的语气,经常让人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反而会使劲猜他的言下之意,越猜越会觉得他在嘲笑别人。

      夏解意也不愧是吏部尚书的女儿,礼仪得体,落落大方。王昭昭能清楚感受到夏解意握住自己的手时而捏紧,时而放松,随着她的呼吸一起调整,连手心的汗都在告诉王昭昭两个字——隐忍。

      而王昭昭能够听到,夏解意满心只有一句话:他是首辅,不能生气,要为我爹的官帽着想。

      面对王昭昭替自己好友出气的瞥眼一瞪,季知行似是不解,又漫不经心,心中却在思考。季知行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在心中得出结论:夏小姐并不是真的喜欢茄子才做如此打扮的。

      听到这种想法,就连王昭昭都忍不住哀叹了一声。果真是木头脑袋,说他愚钝,却偏偏做事滴水不漏,让人讨不了好。说他聪慧,又少了些圆滑世故。

      “青珠,你把夏小姐送去偏厅饮茶歇息一下。”王昭昭生怕又引起什么不快,把夏解意拉到回廊说话。说着拍了拍自己好姐妹的手,以作安慰。

      等离开了季知行身边,夏解意才终于放下闺阁礼仪,大骂季知行的奇葩审美。王昭昭不免有几分感激季知行,方才要不是季知行替自己抢先说出口,自己的姐妹情就会断裂了。

      “还是李公子会说话有眼光些,方才他见到我还在夸我呢。”受了气的夏解意不由抱怨,“你怎么不让李公子落座呀,他可还在园子里转悠呢。”

      夏解意嘴里指的自然是李少如这个人。王昭昭心中不悦,自己并未安排李少如进府,他怎会不请自来在园子中?

      久居闺阁深宅,夏解意并不知道春日宴所发生的事情,还以为两人交好。王昭昭更不可能告诉她,自己有读心能力,看出李少如是个心术不正之人。也只有面上陪着笑,不发一言。

      不知情的夏解意还在为李少如说话:“他说他又惹你生气了,连赏花宴的名额都被剔除了。他不敢来见你,怕被你骂。还专门叫我在你面前说几句好话。”

      夏解意嘴上不停:“见他都如此卑躬屈膝了,你便饶了他吧。又不是什么大错,你们毕竟相处的有些情分了……”

      想必这番话都是李少如教她的,听的是王昭昭冷笑一声,终于忍不住对着空气睥睨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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