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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手指诚实地按下快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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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景南大学没什么特色,就是弯弯绕绕的湖特别多,湖里的锦鲤在考试周会特别胖。
第三教育楼是最大的一栋教学楼,两条柏油马路直通教学楼,在初夏的绿荫里延伸。
两条马路中间围出来的部分,植了一列松树,倒是长得又高又齐整,一人合抱不住。在一片绿秧秧里,花苞硕大的玉兰树最为显眼。微甜的花香落入风里,汇聚了细小的飞蚊。
易醒立在三脚架前,凑上了摄录一体机的显示器。
“今天是下午的课,够早的啊你!”田凯搓着惺忪睡眼过来,脚上还趿拉着拖鞋。
易醒注视着显示器,头也不回道:“你有点良心可以吗?我这是在帮你做作业。”
“哎哟,谢我醒哥,救我于危难之时。”
易醒侧过脸看着他一脸谄媚,实是太了解这人了,无事叫“儿子”,有事才叫“醒哥”。
他颇为无奈又实诚地回了句:“不客气,是我活该的。”
田凯把头往镜头前一凑,取景器那头都被他泛着油光的脑门填满了,“相机还好,这大铁块我玩不明白啊!又沉,操作又多。感恩有您,不然又得听系主任絮叨两小时了。”
田凯原本的专业是数字媒体,景南大学的数媒专业独树一帜地开设了高数课程,因此他第一学期差点溺死在“高数”这条河里。
最后进了不用学高数的摄影系,这都开学小半学期了,系主任第一节课布置给他的作业,捱到现在也没交上去。
“你自己的作业上点心吧,还差多少组镜头没有拍?”易醒将凑上来的脑袋拨远了一些。
“我看看刘老原话咋说来着”,田凯摸手机出来一顿翻找,“运用5种以上的运镜方式,剪辑成一组流畅的镜头表明影片的基调。”
“那我拍的差不多了,你到时候看着剪辑吧。”易醒把先前拍的素材都翻看了一遍,检查无误后示意田凯过来。
“醒哥就是靠谱!”田凯从原地弹起,勾着易醒的脖子,还做了俩感激涕零的表情,吓得他连退两步。
趁田凯查看视频的空档,易醒从相机包里又掏出支硕大的镜头安装另一部索尼相机上。
“不是拍完了吗?你又拿个大/炮干嘛?”
“练手,平时在工作室用不上。”
田凯绕过来,指着镜头侧面粘的一圈“摄影系实验室专用”的标签,“你这是偷了伟/哥的镜头来打/鸟?”
(用长焦镜头拍鸟,俗称打/鸟。常指公园大爷的摄影活动,一般用的镜头都是较贵的长焦)
伟/哥其实是广告摄影课的周伟老师,平时跟班里男生打得火热,年纪也只比他们大了七八岁,私底下男生间都这么称呼。
易醒没答话,透过长焦镜头,看到了一个有压缩感的空间,取景器里的事物都好像紧紧贴在一起。
田凯坐在一旁的石墩上,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忽然抬眼问了一句:“你看我们小组的群消息没?”
易醒删了两张拍糊的小鸟:“她们说什么了?”
小组拢共五个人,除了他和田凯两个男的,其他三人都可以用‘她们’来指代。
“这姐几个说,一点半,在教学楼a栋305开个组会,”田凯举着手机往他跟前晃了晃,“这周的视频编导作业还没着落。”
易醒盯着手机屏幕上方加粗字体——“超短群(5)”,不由皱眉,“什么时候能把这个群名改一下?”
“我也想问呐,整的我对超短裙都psdt了。”
下课的电铃突兀响起,教学楼走出三三两两拿着课本的学生。
易醒屏息,半眯着一只眼凑上了取景器,结伴的男生堆里,一张朗净的脸相当扎眼,就是昨天见过那个“陈什么样”。
镜头里的男生眉目明朗,在一片绿意掩映中,由于镜头独有的塌缩感,仿佛四周的枝桠都是从他后脊梁长出来的。
易醒的的手指还是非常诚实地按下了快门。
田凯还在絮絮叨叨道:“怎么那么憋屈,这三个姐姐是一点人权都不给咱哥俩。你说咱俩到底输在哪儿啊?”
见易醒不吱声,伸胳膊撞了他一下,“问你话呢,醒哥。”
易醒倏然回神过来,“你想想为什么一个组五个人,每次投票都是3:2吧。”
“算了,先吃饭,我带你去四食堂去吃小丸子,新开的,味道不错,咬一口都滋哇冒油。”田凯说着就把摄影机和三脚架都装纳好,催着他把相机都收拾了。
易醒匆匆看了一眼屏幕,删了两张对焦不好的,剩下三张倒也还好,回去的时候再细看。
景南大学向来在食堂建设上颇为舍得,光学生食堂就有四个。
第四食堂向来最受小情侣青睐,私人承包,小锅小灶,味道自然比大锅炉烧出来的色泽和口感都精致不少。
但也不是每道菜都算得上好吃,毕竟,这里的大厨想象力这一块没被扼杀过。
菜肴都放在温水槽里温着,看着是养眼,但是经不得细琢磨。
易醒径直走到一排看起来还中规中矩的米线摊位,端了两碗米线。
低头付款的空档,被食堂阿姨砸了半碗香菜进去,像垒起了个香菜山丘般。
田凯过来拽着他的胳膊就往炸肉丸的摊位走,易醒看了一眼那柄用来盛肉丸的宝蓝色塑料铲,觉得分外熟悉,片刻后叹了口气,“生活不易啊,连猫砂铲都两班倒。”
田凯把肉丸都盛到瓷碗里,放下塑料铲,才转身问了一句:“什么铲?”
易醒也没有心思重复一遍。
食品柜台里的阿姨利落接过了瓷盘,“同学,丸子要不要加热?”
“要的,麻烦再给两瓶冰可乐,谢谢阿姨。”
在田凯的极力推荐下,易醒将信将疑咬了一口大丸子。
第一口倒也不错,肉质劲道有风味,第二口咬到了爆浆的芒果酱,顿时把牛丸的风味引向了另一个极端。
“哟,我就夹了一个芒果味的牛丸,就被你吃到了啊!”
易醒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咸甜味咽下去,抬眼竟看到田凯一脸的艳羡的望着他。
“我吃饱了。我先去把镜头给还回去,你帮我拿着相机,我等会儿去教室找你们。”
“没问题,”田凯打完一串可乐嗝,指着餐盘里剩下的两颗肉丸子,“就是这俩丸子浪费了。”
“那我打包。给西街的阿黄带过去。”
“阿黄?那剃头师傅的黄毛狗?”
易醒偏着脸点头,从餐桌下抽了个纸袋出来准备打包。
田凯惊诧望着易醒,一双单眼皮都瞪出了两层褶子,“不是,我四块五一个的丸子,你就拿去喂狗啊?”
易醒眉头一挑,“那你就当是我吃的。”
“那也行,能接受了……”
易醒把纸袋折好,偏头望了一眼田凯,还是拎着镜头走了。
摄影系的器材室在学院楼的一楼,和影像室、模拟演播厅、电脑室一列排成弧形,建筑物间圈出来一个草坪。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易醒径直穿过草坪,在器材室的墙边停下来。
墙沿有一页没了玻璃的破窗,平时窗帘都拉的严丝合缝,倒也没人察觉。
他把镜头和相机都稳当搁在外沿窗台上,退半步跃上窗台,顺势抓住窗框,双脚蹬进窗户,身体就已经进来了。
刚落稳,窗帘翻飞了一圈,就收获了一声“靠”和一声“啊”。
实验室的屏幕发出幽蓝的光,一对青年男女惊异的望着翻窗入室的易醒。
戴着方框眼镜的男青年就是摄影系的周伟老师,一道浓眉显得人板正精神。
因为学校伙食不错,有长胖趋势,肩膀都厚实了一圈。
他身边这个头发乌亮的女人,一条修身长裙衬得身量颀长,应该就是传说中和他处于暧昧期的张老师。
对于这个张老师,易醒了解不多,只晓得是个心直口快的,她直接点明了和周伟的态度,瘦个二十斤就处对象。
周伟倒是清醒:也正常,我图人家漂亮,人家图我瘦一点。
“伟,”哥字还没有叫出来。
“咳,”周伟战术性咳嗽了一声。
易醒识相道:“周老师好!”侧了身,热络招呼了声:“张老师好!”
周伟推了推眼睛道:“张老师最近想学点摄影,我给她指点一下。”
易醒挑眉笑笑,一副了然的神情。
“你小子!”周伟盯着他手里那个熟悉的长焦镜头,神色愠怒,“又偷摸拿我镜头出去玩?”
易醒理不直气不壮:“没偷摸,只是碰巧我拿自己的钥匙捅开了。”
周伟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拿你的镜头防潮箱钥匙,捅开了我的防潮箱?”
“所以我说了是碰巧……”
“明白了,我下次换个地方放。你也别从窗户进来了。”
张老师笑起来温和淑静,她打趣道:“还好你瘦,换个人可蹦不进来。”
易醒也笑出一排齐整的牙,“张老师,你放心,我们周老师特有毅力,体育锻炼一天没落,个把月就瘦下来了!”
周伟支着发烫的额头,“你去,去西街给我整个u盘回来。”
西街没几家饭店,大多是些百货五金店,临了中午,人倒也不多。
等他从数码店里买完u盘出来,看见街边剪头师傅的小摊已经支棱好了。
师傅的脚边有只黄狗,正拱着地上的头发玩,路边一个垫着破布的纸箱就是它的窝。
把车靠在街边的时候,黄毛小狗就一路摇着尾巴。易醒在街牙子一蹲,黄狗欢跳着过来,坐端正了亮吠两声。
他抬手弹了个脑瓜崩儿,把黄狗鼻尖上的头发抖落了。
刚把纸袋展开,小狗就忙慌把一个丸子咬进嘴里,他笑骂道:“你这小狗真的不识好歹,前天晚上吃夜宵的时候,一个师兄差点就吐你这个狗窝里面了,还是我一把把人拽开的。你竟然还敢吠我?”
剪子刃碰撞的咔嚓咔嚓声停了,剃头师傅将平剪挂在外衣兜里,乐呵呵对易醒道,“这狗这两天有点发性子。”
“它怎么了?叔。”
“它女朋友搬家了,失恋了。”剃头师傅用毛刷利落地刷落了客人耳鬓的碎发。
易醒拍了一把阿黄摇的欢脱的尾巴,笑道:“活该,谁让你平时老追着你女朋友打。”
“你说那只龅牙狗啊”,师傅边说边解下了客人的围布,碎发掸落了一地,“那只可不是它女朋友,是它丈母娘。”
三楼的走廊很静,走廊敞着光,正午有不小的太阳。
易醒的身影刚滑过305教室,就看到三个女生挤攘在一堆,伴着压着音量的惊呼,“这张好帅!天!笑起来好显贵气诶!”
易醒看着秦梦诗手里垂下来的熟悉的黑色相机带子,已然明白她们在讨论什么了,“你们可以不讲女德,但是起码有点道德行吗?”
听到易醒说话的声音,田凯才把头从手机屏幕里抬起来,“你算是运气好的,刚刚她们尖叫声差点给我整聋了。”
戴细框眼睛的高挑个儿叫秦梦诗,她扬了扬手里的相机,液晶屏上赫然是一张放大的标致五官,“你拍的这个男生好帅!妥妥的男主脸,是你朋友吗?”
易醒把背包放在桌子上,答了一句:“不认识,随手拍的。”
“真的假的?”秦梦诗疑惑的打量了他的神色,“但你看这张,明明他就是冲着镜头笑的啊!”
“我用的长焦,我离他起码隔着七八米,我哪知道他朝着哪儿笑?”易醒把椅子按下来坐好了,把笔记本掏出来开始誊笔记。
也是被艺术节的面子工程给害的,自从上次校领导当着系主任的面,抓到几个在后排打扑克的学生,上课检查笔记就成了家常便饭。
“我们都好想找他来当我们的男主角,”一头栗色小卷/毛的李雪阳从课桌上翻过来,隔着一排桌椅激动地嚷道,“大佬,你怎么看?”
易醒头也没抬,把笔记翻了一页,“找男主呢?还是找凯子?”
田凯也坐不住了,几步走到女生跟前,“诶,不是,姐几个,我觉得上次那展阳学长就不错啊,多优秀啊,我偶像诶!”
展阳是是数字媒体大三的学长,也易醒住校时的室友。日常除了吃饭洗澡,就只剩下打游戏和看漫画。美曰其名,接受数媒艺术的熏陶。
易醒也是后来从田凯那里才晓得,他的成绩在本专业竟然还名列前茅,作品也备受专业老师青睐。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就是三观稀碎。
其余四人异口同声道:“闭嘴!”
田凯直愣愣瞪着眼珠子,疑惑的望着几人,“怎么了?醒哥,我觉得他演技什么都合适,而且他还能画分镜,分镜指导的也不错啊。”
宋瑶捡了个桌上的本子,卷起来就往田凯的肋骨上一捅,“你还好意思说,上次视频作业的点评课你是不是翘了?”
田凯偏了头,摸了一把鼻尖,“呃…那老师说啥了?”
宋瑶补充道:“姚老师说,分镜拍的像日漫。”
田凯不由得疑惑转头看着还在奋笔疾书的易醒:“这,不算好话吗?”
李雪阳插话道:“好个屁。上次作业拍的是美食鉴赏,需要演技?需要日漫分镜?”
上次拍的视频,原本是需要一男生出境,和美食师傅一起介绍菜品的做法和发表品尝后感想,但易醒和田凯实在是演不出秦梦诗剧本里“品味出食材丰富的层次感”。
宋瑶提议让展阳来试试,原因简单,展阳长得端正,一身腱子肉刚好长在她的审美上。
总之过程是,展阳馋菜,宋瑶馋他。
结果拍摄的时候,展阳不光担任出境,还非要兼职镜头指导,指挥厨师把食材一通往天上抛,拍的跟中华/小当家似的。
易醒倒是不恼,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视角,倒是宋瑶等人对帅哥的好感震得稀碎。
秦梦诗指着相机屏幕道:“哎呀,扯远了,我们讨论一下这个男主,真的好帅,我都想写个贵公子剧本了。”
易醒闷头回了一句:“写吧写吧,照着雷雨写。”
“呸,那多没天理啊,”秦梦诗把相机带子往手腕上又绕了两圈,“起码得按爱德华弗朗那种类型写。”
田凯无奈扬了扬嘴,“是是是,长得帅有天理,但是没人家联系方式,还不是白扯。”
李雪阳反驳道:“你可能不知道,有种校园联系方式叫:表白墙。”
“诶,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在表白墙看过,”宋瑶一撑额头,“好像是叫什么,陈什么漾,等我翻翻。”
等易醒抬头转动僵硬的脖颈,已经是快上课的时间。班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周伟敲了敲走廊的窗户,田凯站起身把u盘扔了过去。
易醒百无聊赖的把书摊在桌上等着上课,直到传播学概论的姚梦老师顶着新染的浅金色头发进了教室,他才发现自己带错课本了。
索性从田凯的书包里翻了一本花里胡哨的杂志放桌上,又扯了两页白纸准备记笔记。
田凯非要跟他换了靠角落的位置,一双。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他在做手工活。
田凯倒是头埋在桌肚里,一双笨手上下翻飞,搞得好不热闹。
易醒好奇地凑近,见他书包里塞了几大包绿的、白的水晶灯珠子,他正笨拙地拿细铁丝把细链串进珠子里。
易醒不解道:“上哪儿找了手工兼职活儿?”
田凯乐得跟朵仙人掌似的:“嘿,你没事做啊?帮我给女朋友做个串珠包。”
“算了,我还是看杂志吧。”
“那你跟我换个位置,我坐里面,免得一会儿被老师逮着了。”
正翻着杂志,秦梦诗隔着两排转过头来,敲了敲举起来的手机屏幕,易醒看懂了她夸张的嘴形,“看群消息!”
他点开免打扰的讨论群,群消息已经‘99+’了。
五个人的群,两个人没参与讨论,三个人竟然能把消息刷到‘99+’,关键是发消息这三人还是挨着坐的。
秦梦诗把表白墙的截屏放在了讨论群里,表白墙里的照片更是花样颇多,走路的,图书馆看书的,网球场喝水的。
秦梦诗把信息整合了一下,陈延漾,大三经管系学长,单身,很多人追。
接着往下翻,易醒发现李雪阳真的很爱发感叹号。
【李雪阳】:卧槽这是什么神仙哥哥,居然还懂茶艺?!!!
他顺手点开了图片,图片是从校园公众号里截的,男生端坐在茶艺桌后,看着是有股清冷凛然的味儿。
额发梳高,漏出额头和两道扬眉。侧脸有一道精致流畅的弧线,五官也衬得清朗。
【宋瑶】:「流口水」「流口水」他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李雪阳】:天,竟然还有人在表白墙找易醒的联系方式?!!
【秦梦诗】:晦气
【宋瑶】:晦气+1
【易醒】:。
最后一条消息是秦梦诗@全体人员:“我们一会儿只有三节课,他要在上到第四节下课,要不我们去那儿等他?”
易醒没回,把手机往桌肚里一塞,继续翻看桌上的杂志。
忽然杂志被一只白净的手拎起,一道凌厉的女声在耳畔炸响:“看啥书呢,易同学?”
姚梦老师把杂志封面转过来细看,杂志名是一排英文,她扫一眼就略过了,却把封面一排蓝色的中文字读了出来,“男人一生不可不看的…”
其实内容是推荐的男性视角小众电影,就是标题起的吧,失了水准。
易醒在一阵哄笑身中站起来,急忙把封面上的文字挡住了,“不是,老师…笔记都记着呢。”
“啧啧,”纤长的水晶指甲夹起两张单薄的纸张,“这就是笔记本?”
易醒没答,心虚把两张纸扉折起来收着了。
姚梦环臂玩味地看着他,“老师看看以前的笔记有没有?”
易醒立马坐回去了,“老师,马上。”
好巧不巧,偏偏就是没有找到传播学概论的笔记本。
“找啥呢,翻这老半天?”姚梦探头望向他的书包。
一旁的田凯看热闹不嫌事大,“老师,在找借口。”
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
姚老师佯装严肃道:“你平时分没了。”
以田凯为首的几个男生开始热烈鼓掌起来。
前排砸过来一本书,书封撞在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啪”,姚老师诧异的捡起来,扉页上赫然署着易醒的大名。
前排的秦梦诗转身说道:“老师,我刚刚抢易醒的书抄笔记来着。”
姚老师把书捡起来翻开书扉,把书翻到这堂课讲的页数,推到易醒桌前摆正了,“专心上课。一会儿系主任从后门看到了又得在会上单独批斗我了。”
秦梦诗冲易醒使劲眨巴了眼睛。易醒会意,打开微信群对话框,回了俩字:“我去。”
连续的三节课上完,脑袋都晕乎乎的。易醒闭眼挠了挠太阳穴,再睁眼时,秦梦诗她们三个已经齐刷刷立在他面前。
扭头都找不到田凯的人影了。易醒无言,只得跟她们一起。
东教学楼109是间能容200名师生上课的阶梯教室,和生物实验楼隔着一条幽长昏暗的长廊。
这会儿易醒和三个女生站在后门外的阶梯上。易醒看了一眼电子表,估摸着还得等个三两分钟。
日落跌进幢幢高大建筑里,西斜的夕阳擦过耳朵,稳当地晒在脸上,晃得人睁不开眼,易醒索性掏出书包里的帽子戴上。
李雪阳偏头望着他,疑惑道:“戴帽子干嘛?难道丢人啊?”
易醒埋头翻看手机,语气如常:“不丢人,要见大帅哥了,我自卑。”
教室后排也坐的满满当当,后门的角度望进去,只有头发长短的差别。
秦梦诗用手肘捅了一把正在看手机的易醒,“哪个是他啊?”
“倒数第六排中间,左手边是空位的那个。”
秦梦诗狐疑道:“你们真的不认识?”
易醒一时也不晓得怎么回答,只是碰巧对那个背影印象深刻。
电铃喧嚣地拉响,讲台上的老师还在不疾不徐的收拾课件,
秦梦诗几人就着急忙慌从后门溜进去了。
宋瑶隔着几排人,大声喊了陈延漾的名字,最后几排收拾书包的学生都纷纷转头来看。
易醒脚步顿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凑热闹,转身朝外走去。
教学楼弥漫着喧嚣气流,头顶传来阵阵吵杂喧闹的脚步声。
直到走到教室前门,他发现长廊外是一个杂乱的花圃。
第四节下课吵归吵,但是人群散的也快,吃饭的吃饭,约会的约会,像他这样在教室走廊闲站的确实不多。
易醒有些兴味索然,靠在护栏上,一只脚懒散的踩在栏杆间,结果看到自己的裤兜鼓鼓囊囊的。
掏出来一看,是田凯交给他代为保管的烟。
烟盒瘪瘪的,但有些重量,估计打火机也塞在里面的。
易醒拆开烟盒,果然倒出个老式钢轮打火机,心理暗骂一句:抽这么好的烟,结果一块钱一个的破火机都不舍得换。
“喀哒喀哒”,拨了十几下钢轮也打不着火,明明中午时候,田凯还用来着,莫非这打火机滴血认主了?
他把火机往栏杆上磕了几下,才勉强窜出点蓝紫色的小火苗。
易醒高中和几个损友,烟瘾特别大,明明是没有烦恼的年纪,偏偏要把自己搞得老气横秋。
直至一天,烟才抽了一口就烧嗓子,片刻后胃部开始翻江倒海,抱着马桶大吐特吐了一番,就再也不想抽了。
许久不抽,烟/草钻入五脏六腑倒是轻车熟路的很。
他正望着墙檐里的花圃出神,花圃里有几大株繁盛的植株,高两三米,花朵开满了,像是倒扣的漏斗,花的经络在阳光里有丝绸的光泽。
“易醒,这儿不让抽烟”,身后响起一个和缓的声音。
他慌忙转回身体,那个叫陈延漾的男生,倚在墙边,用手里的苏打水瓶轻磕了一下墙上简陋的提示牌,上面两行正楷白字:‘您已进入实验楼范围,此处禁止吸烟’。
易醒钻出个念头,他这名字,跟他的声音倒是挺相称,像是在风中轻缓荡漾的样子。
不像自己的名字,给人一种尿频多梦易醒的感觉。
易醒讪讪道:“啊?不好意思没看到。”
陈延漾把玻璃瓶递过来,手指敲了一下瓶身,易醒会意的把剩下的大半截烟丢了进去,那一点豆大的火苗立马就灭了。
陈延漾晃荡了一下瓶子,自顾自说道:“有次我们老师在这儿抽烟,把烟雾报警器触发了,看到一群人扛着实验器材从实验楼里跑出来,后来就不让抽了。”
易醒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做什么反应。
他原地立着,见对方目光还放在自己身上,气氛陡然有些尴尬。明明昨天才因为对方问出的问题,甩了脸色,结果这会子又厚脸皮来找他帮忙。
易醒纠结说点什么的时候,对方先他开口道:“你脖子好些了吗?”
易醒下意识抬胳膊往脖颈间摸了一把:“好了,也不严重。”
“何似玫说你是被猫抓伤的?”
他没预料到对方会追问,答道:“嗯,我室友养的猫。”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外面合租的房子。”
陈延漾侧身倚在栏杆,一时间也无话。
易醒清了清嗓子道:“我同学找你拍视频短片的事,你同意了?”
“嗯,答应了。”对方清亮的眼神望进他的眼睛,“照片你拍的?”
尴尬又加了几分,“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拍的。”
陈延漾微不可查地勾唇,“没事。”
易醒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那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见。”
“嗯,下次见。”
易醒心里实在地想到,陈延漾那一双眼睛确实好看,清眸长睫,像一汪静水。
去停车场骑车的路上,碰到了抱着篮球的田凯。
易醒上前道:“你跑的倒挺快。”
“我没想到你真的去啊,我扭头回来找你,就看见那三姐们儿押着你,我第一反应就是逃。”
易醒把烟/盒往他外套兜里一塞,“烟还给你,我抽了一根,就当保管费了。”
“抽就抽呗,咱俩啥关系,我人都是你的,何况一支烟呐。”田凯凑上前故作娇羞往易醒肩上靠。
他忙慌伸手,卡着田凯的下巴往外推,“滚,你换个打火机吧,起码换个两块的,手都磨秃皮了。”
田凯继续振振有词道:“抽烟都伤肺了,这点小伤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