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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王小石没有死。

      他活下来了。

      众人在江陵府又逗留了一段时间,在金风细雨楼不计代价的照料下,王小石的身体竟然真的逐渐好起来了,尽管依旧被疼痛折磨,但这与他来到万福楼前奄奄一息的状态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成为了大夫们口中的奇迹。

      或许王小石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在江陵府的大夫们一致认为王小石已经可以行动之后,白愁飞决定带他离开,回临安府,回金风细雨楼,只是他没有告诉王小石愁石斋已经在杭州重新开张了,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这对于漂泊了十二年的王小石而言,算是一个惊喜还是一场凄惨的梦。

      在离开江陵府的前两天,仁钦终于完成了六分半堂交代的任务,仅仅只是一场普通的拜访,没有阴谋,没有动武,在简单寒暄后仁钦带着那府上的问候回了万福楼,苏勒亚这些日子依然沉默,仁钦已经知道他拜了母亲为师,无论哪里他都要跟着师父去的,他已经与母亲相伴行了大半年的路,今后的路终于可以顺坦一些了。

      王小石这些日子清醒的时候渐渐多了,当他总算能有一段完整的理智时间后,他首先想到的仍是他的孩子。

      他唤来了他的仁钦。

      仁钦在这大半年里长高,不再像草原上那样弱小,他将这一切归咎于当初自己没能在草原上照看好儿子,那时的生活太苦,他受着朝廷的追捕,江湖的追杀,四处茫茫,似乎哪里都寻不到他的容身之所,他处处碰壁,却在逃到草原时发现自己怀了孕。

      他当然知道孩子是谁的。

      于是他就这么阴差阳错留在了草原。

      他本意生下孩子后离开,可他没有奶水,养活不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婴儿,塔娜给了他一丝希望,于是离开的念想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拖延中慢慢平复,这一待就是十二年。

      一梦十二年。

      当他睁开眼睛看见白愁飞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好长好长好长的梦,愁石斋是梦,花府惨案是梦,必杀诸葛是梦,一颗石子是梦,草原也是梦,他的梦里藏了太多东西,太过细碎,直到醒来他还能记得一清二楚。

      梦醒来时,他的二哥没有抛弃他,没有抛弃他们的感情。

      (你看,他还会与我牵手,与我拥抱,他怎么会将我孤零零扔在草原十二年呢?)

      可他的后颈又是那样的痛。

      这痛苦时时刻刻折磨他,每痛一次,都是现实在警告他,他不是梦醒了,他是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大宋的国土,回到了白愁飞的怀抱。

      那怀抱不再像十二年前那样冰冷,也不像十六年前那样虚伪。

      他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坤泽了,也不再是金风细雨楼的三当家,现在甚至可能已经连功夫都不大能使得跟从前一样好了,白愁飞已经没有理由对自己虚伪。

      他们偏偏在这时候重逢。

      江陵府,万福楼,他已经记不大清自己怎么来到这座客栈,他只知道在这里,每一次睁眼,他都能看见白愁飞温柔的眼睛,那实在太像当年在大光明栈的时候了,在他见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滚下泪来。

      他在万福楼过了他认为的难得一段幸福的时光。

      现在,白愁飞同他说,他的身体渐渐在好起来,江陵府的大夫不足以治他的病,他们须得回到杭州,回到金风细雨楼。

      金风细雨楼又怎么会在杭州?

      王小石与苏勒亚一路走来,沿途听闻了不少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的事迹,如今天下动乱,北方纷争不断,皇帝偏安一隅,窝在江南声色犬马,将主战派一一排挤出朝堂,百姓无不扼腕,可是这些话没人敢说出来。

      若是仁钦在,他一定痛骂皇帝,若是从前的苏勒亚在,一定也会说上两句。

      可仁钦已经离家,苏勒亚遭逢大变沉默寡言,王小石又被伤痛折磨,这一路上,他们反倒是听得多,说得少。

      他们听汴京之围的惨状,听八字军英勇抗敌的故事,听宗泽李纲苦守开封的事迹。

      十二年世事变迁,汴京早已沦丧,汴京的金风细雨楼自然不复存在。

      白愁飞在杭州重建了它。

      重建一座楼不是难事,重建四座楼也不是难事,难的是重建人心,好在白愁飞如今与六分半堂一道,同属主战派,派人在外救济灾民,组织人马北上抗金,在江湖中反倒是人心高涨,为金风细雨楼重新凝聚了一股力量。

      这些是王小石晒太阳时祥哥儿跟他说的,这几天他跟祥哥儿倒是又熟络起来,没有了十二年前的隔阂,他又找回了与好友重逢的欣喜。

      只是他听得出来,祥哥儿到底仍是偏向白愁飞的。

      可是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在他认为自己已经时日无多的时间里,白愁飞像对待一个珍宝一样对待他,这于他而言已经是上天额外的恩赐。

      他已别无所求。

      离开江陵府的那天,白愁飞安排了一辆宽敞的马车,里面铺了厚厚的褥子,柔软舒适,让他躺在上边不至于磕碰到伤口。

      王小石想到苏勒亚的腿,本想让他与仁钦也上来,可祥哥儿早安排好了另一辆马车,虽不如他的舒适,载两个少年却是绰绰有余,他看着他的孩子冲他摇了摇头,同苏勒亚一起上了后边的马车,钻进马车时,他朝自己的马车深深深深的看了一眼。

      仁钦的怀中仍抱着红袖刀。

      绯红的刀刺痛了王小石的眼睛,也刺痛了他的心。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问苏大哥的情况,祥哥儿也没有细说,他逃亡之前,白愁飞已经展现了他的野心,因此苏大哥的安危一直是他记挂在心里的一件事。

      现在,“梦枕红袖第一刀”已成了一桩凄美的往事,绯红的小刀竟到了自己儿子手里。

      这是巧合?还是老天的玩笑?

      他想,等去了杭州,不论发生什么,他都要与白愁飞推心置腹谈一次,谈苏大哥的死,谈金风细雨楼的生。

      他确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上了马车,白愁飞也同他一道,仍是温暖的怀抱,贴心的安慰,从万福楼一路延续到这段旅途。

      可世事往往不遂人意。

      当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金风细雨楼时,早就收到消息在楼里等待的孙鱼却带来一个算不得好事的消息。

      ——秦桧复相,其养子秦熺求娶六分半堂总堂主,雷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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