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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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愁飞回楼时已是子时，孙鱼替他取了身上的袍子，欧阳意意也没有睡，他在月色下来回走动，心焦，身子也躁动。
他们都在等一个消息。
白愁飞却沉默着，他接过欧阳意意递来的一杯热茶，一饮而尽，他不说话，二人再是心急，也不好去催他。
白愁飞喝了茶，将杯子又还给欧阳意意，他绕过二人，走向另一个方向。
——红楼。
这是金风细雨楼，也不是金风细雨楼。
世人皆知，金风细雨楼立于汴梁天泉山，以象牙塔为中心，周围兴建四栋楼宇拱卫，分别为青楼、白楼、红楼、黄楼，白楼存放天下资料，苏梦枕主事时，命令多出自青楼，自他中毒断腿后，深居简出，白愁飞独掌大权，楼子里的事则更多由黄楼决定，黄楼虽是玩乐之所，然而白愁飞在此处下达的指令，却偏偏也能得众人的心。
而红楼，孙鱼和欧阳意意对视一眼。
——那是王小石曾经主事的地方。
只不过这里存着另一个谬论，这里已经不是汴梁，这里是临安。
临安的金风细雨楼基本是仿着汴梁的建造，四楼鼎立，便是内部构造都尽力追求同汴梁四楼一样，只是没有了塔。
因为临安府有自己的塔。
塔在西湖，名曰雷峰。
因此临安重建的金风细雨楼，便没有了塔。
没有了塔的金风细雨楼，还是金风细雨楼吗？
苏梦枕曾经问过他与王小石类似的问题，可白愁飞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回答了什么，可他清楚地记得苏梦枕对他们说的：
“金风细雨楼是我。”
“我就是金风细雨楼。”
振聋发聩，教白愁飞记到如今。
现在，他站在子夜的红楼下，回想起了当年，当年的人，当年的事，当年的楼。
往事历历在目，只是物是人非。
孙鱼和欧阳意意看他走去红楼，顿时也静了下来。
这些年他们已经习惯当白愁飞前往红楼的时候不去打扰他。
今夜却是不同，白愁飞连夜奉诏入宫，二人又听得六分半堂雷纯也在同时进了宫，事出突然，必有蹊跷，只是涉及宫内，无处打听，也只能同六分半堂的人大眼瞪小眼，一起干着急。
一直挨到子时才等来他们的白楼主。
孙鱼鼓起了勇气，还是站到了白愁飞身边。
“楼主……”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白愁飞的呼吸已然加重，他看着黑暗中的红楼，心绪飘荡，恍惚间仿佛又见到一个白衣少年向他走来，可那身影转瞬又被金戈铁马击碎。
“何藓带回来的消息，太上皇与太皇太后已薨。”
孙鱼与欧阳意意心中俱是一震。
二人也算从汴梁一路走到现在的老人，那时在汴梁城，何人不知皇帝赵佶昏庸，即便是如他二人般的小人物，也在小甜水巷多次见到皇帝寻欢作乐，每当他一到，名妓李师师必得关门谢客，他整日里在小甜水巷厮混，每每相遇，便是日复一日的憔悴。
可他的生命力又顽强得很，总是可以轻易躲过各类暗杀。
因此当他的死讯真正传来时，孙鱼总有些不敢置信。
然而金人又怎会捧着一个亡国之君？
二人试图想象他在金国遭遇，却想得自己脊背发寒。
“敢问楼主，他是死在……”
“五国城。”
孙鱼曾听金国回来的探子说，金国土地白山黑水，寒冷异常，越往北走人越少，冬天雪能积到比人都高，实为苦寒之地。
赵佶便死在天寒地冻的五国城。
回想他过往的所作所为，孙鱼不禁想叫好，却也只敢在心里偷偷说，毕竟皇帝死在异国，实在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
只是他尚未来得及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白愁飞下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
“官家已认命秦桧为枢密使。”
“可官家当初明明已张榜朝廷，不再复用秦桧，如今怎么又……”
“他是皇帝，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孙鱼白得了个没趣儿，只好闭嘴生闷气，他想到仓库里秦桧曾送来的礼物，不禁生出些报复的心理，想着明日必得去踩上两脚方才解气，欧阳意意也同他想到一处去，便开了口：
“楼主，当年您救了官家的命，官家因此对咱们楼里荣宠有加，秦桧罢相后这些年没少来巴结，送的那些礼大部分都还回去了，剩下实在还不了的，都听您的堆到了仓库里，过几天寻个时机，都处理了吧。”
白愁飞点头同意。
秦桧又得重用，在每个人心上都蒙上了一层阴翳，回想起当年六贼当道，朝廷昏庸无能，百姓民不聊生，起义四起，以致最后强敌入侵，山河破碎，连人都叫掳了去，成了个天大的耻辱。
只是，他们认为这是耻辱，宫里安枕的人又如何想？
北与南，隔了几座城，如今却像是隔着一整个河山。
“孙鱼。”
听到白愁飞忽然叫他，孙鱼忙应了声：
“哎！楼主！”
“当日在六分半堂门口碰见的那个少年，有眉目了吗？”
孙鱼摇了摇头，叹道：
“那少年才入六分半堂，身世不知，咱们安插的眼线去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听雷同说他从邓州带回这个少年，因一身轻功功法相中了他，只是才入临安，也无机会施展，因此并没有人真正见过。”
“不过……听愁石斋的人说，他们曾在愁石斋见过他一面。”
“愁石斋？”
“正是，掌柜的说那日店子里生意好，他只匆匆瞥见一个小少年进来，只盯着一幅画看了会儿便跟人走了，只是那日人多，掌柜的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看的是哪一幅画他便急急忙忙离开了。”
白愁飞听着孙鱼的回话，沉默不语，他想起那日从六分半堂出来，远远看见雷同带着一队人马回堂，队伍末尾缀着一个矮小的少年，怀中抱着布条包裹的长长器物，白愁飞一时晃了神，还未等他靠近，那少年已紧紧低下了头，他走过那少年，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十六年前的黄鹤楼，也有一个穷酸的白衣少年，抱着他的剑朝他笑。
当他忍不住回头时，那少年正同身边的人说话，随后便走进了沉重的大门，消失在高墙内。
白愁飞沉吟半晌，向二人吩咐道：
“过几日邀雷总堂主相聚，该聊聊秦桧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