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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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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同回到六分半堂,连一口水都没能喝上,便急急忙忙要前去找狄大堂主复命。
他们这些重要人物商量大事,小弟子们是无权过问的,只是恰好,那锦衣人离开不久后,传说中的雷总堂主与狄大堂主一齐来到了他们暂时歇脚的地方,雷同忙迎了上去。
仁钦一路上听雷扬说了不少故事,又受那锦衣人周身气场压迫,终于明白这中原武林卧虎藏龙,他一个草原上来的孩子,不过十二岁,也忒没见识,仅仅是擦身而过就落得个脊背发凉的下场。他更没料到甫一进入六分半堂便能见到此等大人物,经过这几个月的流浪,此刻的他已经不再如当日离开草原时那样踌躇满志,听得雷扬提醒来人便是总堂主与大堂主,他心下一慌,甚至来不及看清二人面孔,便已紧紧低下了头。
若在平时,雷扬必要揶揄他两句,只是他自己入六分半堂也不过半年,也不过见了总堂主寥寥几面,现下也是大气不敢出,站在仁钦身边,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雷纯看着雷同脸色不错,便问道:
“一路都平安?”
“平安。”
“那就好……”
雷纯与雷同走到一边谈话时,狄飞惊仍然低着头,可是他的眼神很好,好到足够看清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仔仔细细扫视过雷同身后带回来的堂内子弟,随后他将目光停在了一个方向,眯起了眼睛。
——多了一个人。
是一个孩子,年纪看着不算大,不过如今兵荒马乱的年月,长不大的孩子倒在多数,狄飞惊也有些拿不准。
那孩子躲在队伍的最后,低着头,倒是跟他一个样,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布包呈长条状,显然不是普通的器物,既进了六分半堂,那里头必是武器,是刀?还是剑?
狄飞惊看着这个怀抱武器的孩子,忽然产生了一丝兴趣,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很多年前的人,那些记忆竟然还没有模糊,清晰得如同昨日才发生过一样。
他想要上前看一下这个孩子的脸,恰在此时,雷纯已与雷同说完了话,唤了他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也不啰嗦,直接向雷同问起了情况:
“你带回来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是。”
“一个孩子。”
“没错。”
“你见过他的武器吗?”
雷同愣住了,他这才想起来,他为了这孩子诡谲的轻功带上了他,可是这一路走来,他竟真的从未见他打开过布包,若不是狄飞惊问起,他几乎已快忘了这件事,似乎这孩子带的只是一件普通的衣裳,于是他只好诚实地回答:
“没有。”
“让他在你手底下做事吧,”狄飞惊没有再继续刨根问底下去,他轻轻拍了拍雷同的肩膀,仍旧低着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你应该见见他的武器。”
雷同沉默了。
他看向队伍的最后,这个在邓州捡回来的孩子也低着头,在听到雷纯与狄飞惊离开的脚步声后,他才缓缓抬头,雷扬小声同他说着话,他很认真的听。
而雷同的目光已经锁定到了他怀中的布包。
他现在开始好奇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仁钦跌跌撞撞地在六分半堂过了他的第一天。
在雷总堂主与狄大堂主突然前来的小插曲过后,雷同告诉他,要他从此就跟着雷同,仁钦对此倒是很满意,他在中原人生地不熟,唯在邓州遇着了这伙人,给他吃穿,他也同雷扬混了个熟,这是他在中原交到的第一个年纪相仿的朋友,因此他很是珍惜这段友情。
六分半堂的规矩没有那么严苛,并不用每天留在堂子里待命,这些小弟子们平日里也用不上他们,雷扬便有了充分的空闲,要带着仁钦在临安府里四处转转。
仁钦自然不会拒绝,他从草原一路走到这座庞大的城市,每一眼对他而言都是新奇的,他迫切地希望多了解中原的武林,尽管他已经发现了单是这座城里,武功高强之人便不知凡几,他实在排不上号,可他依旧希望可以尽快在这地方立足,好让他可以将母亲、苏勒亚以及塔娜接过来,若是可以成大名赚大钱那再好不过,他可以将整个小部族都带走,从此再不受金人欺负。
可他也知道,要做到这一点,需要的绝不仅仅是实力,更重要的,是运气。
所以他愿意同雷扬出去闲逛,留在堂子里固然可以见到那些大人物,但是在六分半堂之外,他也很想去碰碰运气。
雷扬于是带着他走上了街。
临安府的风很暖,很香,很润,草原的风里夹杂着青草的味道,这里的风里却是花香,沁人心脾,光是吹着这里的风,就令仁钦陶醉了。
可雷扬不会让他仅仅为风就醉了。
雷扬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在瓦子、御街转悠,路过瓦子里的青楼时,仁钦产生了好奇,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楼子,里头的坤泽们见他一个小孩儿直勾勾地盯着她们,顿时来了兴趣,嘻嘻哈哈闹着哄他,雷扬被他波及,闹了个大红脸,转头见他还一脸疑惑愣在原地,赶紧扯着他袖子拉着他就走,身后坤泽们笑得更加大声。待走远了,雷扬才同仁钦细细讲了青楼是怎么一回事,仁钦听完,也红了一张俊秀的小脸,只是他又觉得心里不得意,便问道:
“这些坤泽每日迎来送往,难道真是自己乐意吗?”
雷扬被他问住了,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说:
“都是穷人家的。”
说罢便拉着仁钦,接着向御街走,御街里的东西更加琳琅满目,就算是已在临安住了多年的雷扬,每每来到御街,也定是要流连一阵,必得花些钱才肯离开的,而从草原来的仁钦何时见过这么多新奇的玩意儿,当即忘了方才的不愉快,朝着那些买卖的摊子去了。
只是当他来到御街中心时,他的目光却被一间铺子吸引了。
这铺子里传来阵阵药的苦涩,有人在里头“哎哟哎哟”叫唤,这是间跌打馆子,可是同时里头还总有人带着字画满意离开。
医馆怎么还会卖字画?
仁钦抬头看了一眼招牌,上头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恰好自己都认识,那分明是:
“愁石斋”。
“愁石斋。”他在心中默念一回,不知为何一家医馆会开在最繁华的御街的中心位置。
雷扬见状,也歪着头,同他一起望向愁石斋。
“这是什么地方?”仁钦还是忍不住发问。
“愁石斋,一间卖金石字画的跌打馆子。”
“跌打馆子为什么会卖金石字画?”
“不知道,”雷扬耸了耸肩,“据说是金风细雨楼的产业,金风细雨楼的白楼主,就是那天咱们在堂子门口见到的那个乾元,前两年盘下了这间铺子,偏在这御街开医馆,兼着卖金石字画,也不管亏不亏钱,只是将这愁石斋开在这里,一开就是两年。”
仁钦听完,再次抬头看向医馆的招牌,里头痛得叫唤的人正感恩戴德向外走,他的目光顺着那人看向医馆里头,大夫忙着问诊抓药,几幅字画挂在墙上,画的是虎啸山林,写的是慷慨悲歌,不一而足,仁钦在里头看到的是豪情,是壮志。只是有一幅挂在角落的,仁钦在外头仔细辨认,却见画的是一个孤寂的背影,长发及腰,在月下独行,地下似乎扔了一样东西。
他抛下雷扬,径直走进了愁石斋,走向了那幅画,他终于看清了画中人脚边的事物。
是一把刀。
刀柄弯如新月,小巧动人,弯如女子修眉的小刀。
也是他手中布包紧紧裹着的刀。
相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