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空》南墨伽香

2、第二章

　　从前在羽族，外祖母总担忧我灵力不高，天资平庸，就望我勤加努力，日后荣登上神，扬我羽族之名。

　　可我觉得我只有□□血统，扬羽族威名这种事儿应该找我小表妹。

　　在羽族那会子我们常在紫藤林的桐树上睡大觉，表妹紫仪路过，一脸不屑：

　　“我娘说让我少和你们玩，我日后是是要去昆仑丘修习的，不像你这种没娘教的……”

　　她一面说一面晃头，头上的步摇叮呤咣啷。

　　我跳下去一拳给她乳牙打掉两颗。

　　确实，我灵力不高，天资平平，可我生来力气奇大，幼时淘气就轻易拉开了东海水君的天钧弓，幸好未伤到人。

　　这种怪力，要是放在男仙身上，许是个优势，可我，又偏偏是个女仙。

　　唉，这等怪事真是倒霉……

　　我知外祖母是偏爱我的，哪怕是紫仪被打后跑去告状，外祖母也并未责问我，而是问清事情原委后，蹙眉说道：

　　“你啊……”

　　我最怕外祖母露出这样的神情，因为这总让我想起我娘。

　　为了让外祖母少生些气，我和有落商量了三天三夜——最后带上近几年攒下的所有水玉，决定一起去昆吾山进学修习。

　　学成后高不成低不就，只做了个守山小仙……

　　天帝老人家有大大小小八十一座灵山，其中一座便是我这边春山。边春山除了盛产果子之外，并无其他，同我一样，实在是普通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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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年七万岁，在九重天上，我和有落这样不起眼的小仙娥是遇不上什么好事的。

　　天上规矩繁琐，尤其是小仙，平日里只可着素色，梳寻常发髻，不可嫁娶私会……
　　可俸禄，每年只有八百水玉。

　　八百水玉，做几件衣裳都不够……

　　但上月某日早，天上炸开锅了，消息直炸到了我这边春山，原来是天妃有孕了！

　　据说天妃原本是凡人，如今荣宠却比天后更甚，天帝听到消息乐得大手一挥，为让娘娘孕中舒心，天帝决定要在下月上元节这天效仿人间，让各个神仙在这天可不守规矩，在鼓钟山上像尘世一般放焰火，逛花灯，卖一些小玩意儿……

　　七万年了，我总算遇上点好事。

　　幸而这次得蒙天帝老人家他大恩，我和有落赚水玉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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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五，晴，离上元节还有十天。

　　有落来找我。我正在边春山上为了我们的发财计划写书。而她抱着一怀果子，“咕叽咕叽”吃个不停。

　　“你能少摘点我果子吗？要是天帝知道了，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得了吧，天帝老人家根本不管你这小小的边春山，人压根儿不记得这三界之内呀，还有这么个小山……咕叽咕叽……”

　　“你写多少了？”她咬了一口桃子来翻我的书，只看了一会便说：“极好极好，文曲星老人家见了也得愣神说：‘这简直是三界内最新奇，诡谲，妙趣横生……’”

　　“的话本子。”

　　“其实你也可写一些身边事嘛，比如把你被嘉泽退婚这事儿写进去呀，也不失为……”

　　她还是如此说话不过脑子，但我有我的铁拳手段，瞟了一眼我的脸色后，她识相地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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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日小雨终于放晴，闷头写了几日书，熬到了上元节这日。

　　我起了大早，给边春山布好方隅界后便飞速赶往鼓钟山。

　　有落与我提前筹谋，用100水玉孝敬了鼓钟山山神，让山神给我二人留了个绝佳好位。

　　这是我和她偷溜下凡时学到的，凡人摆摊设店，位置十分关键，神仙做生意也不例外。

　　眼见人是越来越多了，酉时三刻，鼓钟山上华灯初上，灯影耀跃。仙娥仙官们好不容易得此机会，无论阶品，各个身着华服，打扮精致。

　　有几个仙子路过，那发髻都要飞到天上去了。平日里冷寂寂的鼓钟山忽然争奇斗艳，霎时一片仙子们的香粉味儿。

　　眼看对面摊位卖珠玉花都卖出去几十把了，有落说我们在这守株待兔，无疑是把发财机会拱手让人，听得她忽然大喊：

　　“天宫往事！十水玉一本！”

　　“仙家过往，他竟然也有特殊喜好！”

　　“走过路过的都来看看啊，带图的好书，十五水玉一本！”

　　“这位仙官，您要哪本？本店新到了天宫美女图鉴……什么？喜欢男仙图鉴？有有有，当然有……”

　　她几嗓子，一会子功夫就卖了十几本，不错很好。

　　“栀泠，干嘛呢？还想不想赚钱了？发什么愣呀……”有落给我一肘。

　　羽族天生有好眼力，但在你身上就是摆设，真的，这个傻子完全看不出我心里在思忖什么。

　　今日鼓钟山上的庆典，各路元君上神都会来，我怕遇见那个人。

　　我怕遇见嘉泽。

　　果不其然，刚想到他，就在众人中，一下看见了嘉泽。他隔我好远，穿着一身深蓝织金袍子。人群中我瞧不见他的神色，却一眼瞧见了他身边有位提灯女子。

　　那位提灯仙子一袭鹅黄冬衣，提着一盏精巧的浅绿绛纱宫灯。她鹅黄的裙子和嘉泽的深色袍子相互映衬。

　　我突然想起那句：郎骑竹马来 ，绕床弄青梅

　　或许这两人才能担得起青梅竹马吧

　　我看不见他二人的神色，但我知道，他的目光不会落在这里，落在我身上。

　　想来他二人在说笑吧，上元节啊，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样的青梅竹马……

　　霎时鼓钟山上所有的灯火仿佛尽暗了下去，我好像沉在湖里，只觉得心口发紧。

　　栀泠呀，你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的，不是么？

　　耳边叫卖声此起彼伏，我却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砸得重重一声。

　　栀泠啊，你好像从来不幸运。

　　我将头扭开，不想再看见他，而后深吸一口气而后大喊：
　　“九重天最新秘闻，十水玉一本！”

　　见我如此卖力，有落这厮在旁边投以欣慰的眼神……

　　“有没有关于沉奚上神的书啊？”一位脸上胭脂艳若桃花的仙子问我。

　　沉奚上神？好熟悉的名字。我记得有落和我提过，这位沉奚上神是如今天上最年轻的上神，虽年轻，但历练有成，几次为天帝收服凶兽。

　　但这位上神行踪不定，除了天上的朝会外，几乎没人知道他平日在哪。据说这位上神丰神俊秀，九重天上不知多少仙子对他芳心暗许，巴巴的守着朝会见他呢。

　　其实按理说，见过这位神君真容的没几个，只是他年轻又颇有历练。

　　年少有为，又一副孤高性子，不免得让人好奇又心存幻想。

　　有落说兴许呀，他长得老君坐骑大青牛差不多。

　　这位沉奚上神，在天上除了白晔上仙外，无甚交好的神仙，所以有一些……咳咳……仙官，觉得可能此人好男风也不一定，就把这位上神也当作梦中情郎。

　　“沉奚上神？有有有，当然有！”我抽出一大本塞给她。

　　“那我也要一本！”

　　“我也要！我也要！”

　　“给我一本！”

　　人群听见沉奚二字，一窝蜂涌过来，我真没想到关于沉奚的书还真好卖，幸好有落当初说发财就要把握当今炙手可热的人物！提醒我多写点关于他的话本子，照这架势，我栀泠不得赚翻了。

　　沉奚神君威武！从此以后我栀灵便尊您为财神，日日为您进香，供奉您牌位，牌位上金笔写就沉奚财禄显圣神君。

　　“沉奚上神不为人知的秘史！二十水玉一本，带图的！”

　　“不爱红妆爱武装？沉奚上神竟有此等爱好！”

　　有了水玉我得先把羽族那山头整修一下，什么地方，一点不像仙家圣地，然后给外祖母配点灵丹圣丸，药材嘛，选顶贵的那种，上月表姐寄信来说外祖母身子不大好……

　　“沉奚上神的特殊爱好？书里面说的什么？”一位仙官问。

　　“沉奚上神独家秘闻啦，比如他和白晔上仙不为人知的事呀什么的……应有尽有啊！诶，那位仙子你刚刚说要什么？”

　　其实关于沉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听了有落教唆瞎编的，有落说凡间现在盛行龙阳之风，九重天一些小仙也颇被感染，栀泠你就在书里使劲儿编吧……

　　那仙官突然笑到，“他的这些爱好……我说白晔，你可听说？”

　　白晔，好熟悉的名字，我回头看去，说话男子比我高半头，束发白玉芙蓉冠，身着银白鹤氅，一双桃花眼里虽然噙着几分笑意，但周身却一片肃杀气氛。

　　奇怪，这山上没落雪啊，怎么独他像在雪中的一尊玉像一般。

　　我愣神了，而后听得他身后披发碧袍的男子笑说道：

　　“不曾听说。”

　　“不过他的事，你不是最清楚吗？沉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