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空》南墨伽香

19、第十九章

　　我们到时，潼筠上神正在摘紫藤花。

　　“这位便是栀泠。”白晔向他介绍，我对他行了一礼。

　　“我听白晔提起过，你便是那位‘书画双绝’哈哈。”潼筠笑说，他穿着一身云水色，眉眼同沉奚竟有几分相似。只是沉奚的眉间是漠然，而他却显得很温和。

　　听他这样打趣，我瞬间便红了脸。

　　白晔给了他一折扇：“小栀泠今日心情不好，去，把你新酿的酒拿出来尝尝。”

　　“早备下了，就等有人来。”潼筠将一筐紫藤花放下，净了净手后从屋内抱出一大坛子酒。

　　他倒了两碗与我们，酒香和淡淡果香混合得恰到好处。

　　“尝尝，如何？”

　　不得不说，同是青梅酒，潼筠上神酿的却比我好太多，梅子的酸甜刚好，和酒的清香混合，恰好压住了酒的苦味，却又不腻人。

　　“好喝！”我惊呼，“比我和有落酿的好多了！”

　　白晔和潼筠看我眼中放光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这点不好意思只持续了两刻钟不到，四碗酒下去，我就开始晕了，又两碗下去，我几乎忘了自己是谁。

　　半晌后，我在和山的桐树上乱飞，白晔和潼筠急得忙让我下来。

　　“你们抓不到我，抓不到我，嘿嘿……”我在桐树上蹦来蹦去，“嘿嘿，我是小麻雀！”

　　白晔飞上来想抓我，却被我跳脱，还给了他一掌，差点被我打落在地。

　　“栀泠你力气怎么那么大！”白晔一面追一面懊恼。

　　“噜噜噜，抓不到我吧，噜噜噜噜！”

　　此时潼筠看准时机，趁我做鬼脸时施法用紫藤树干捆住我，将我放到了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坏人！”我大喊，“你们欺负我！”像个孩童似的跺脚。

　　“不要闹了，听话。”潼筠走过来，解开捆住我的藤树，他并不恼，反而摸了摸我头，眼神慈爱。

　　我看着他的眼睛，干净，明亮，仿佛看见了那人一般。

　　“就是你欺负我，呜哇哇哇……”我大哭，一把抱住潼筠，眼泪哗啦啦流。

　　“就是你总欺负我吓我，我要让我爹来打你呜哇哇哇……我要啄秃你头发呜哇哇哇哇”我哭得很伤心，眼泪打湿了潼筠的袍子。

　　潼筠无奈望向白晔，白晔却也摆摆手，表示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夜，我终于安分下来，在潼筠处的偏房睡了。

　　而此刻从极宫，清气围绕，百花凝露香静静飘散。

　　华净躺在从极宫内，身上的红疹已尽数褪去，等人声寂静后，她缓缓从怀中摸出一粒东西，皱了皱眉思忖了一会儿，还是将它塞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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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我醒来，发现竟不是自己的房间，屋内挂着许多画，画上大多是花鸟山水。想了想昨日，我立马猜出我定是在潼筠上神处。

　　我整理了一下走出房门，白晔早不知哪去了，只剩潼筠在桐树下淘着紫藤花瓣。

　　“上神早。”我向他行了一记礼，他却摆摆手表示不用。

　　“白晔这小子，昨晚就跑了。”他将花捞出，“不过栀泠仙子昨天可真是……活泼。”他笑了笑。

　　我的脑子里对昨日之事还有记忆，我记起那些在紫藤树上疯跑的瞬间，还有……

　　被我眼泪打湿的云水色长袍。

　　“我给上神添麻烦了。”我弯身谢罪。

　　“要是想赔罪，那就来帮我压些花汁子吧。”他指了指那些沥干的紫藤花道。

　　和山和边春山有几分相似，日光和煦，草木勃发，藤花如锦。我安静捣着紫藤花，指尖也被染了色。

　　“上神要花汁可是用来作画吗？”我问。

　　“仙子聪慧……正是呢。”潼筠说，随后将压出的花汁滤好，倒进小锅内，施法缓缓熬煮。

　　他做什么事都很轻柔，缓慢，又有序，我想潼筠上神真是个温柔的人。

　　潼筠也是上神，且眉眼间和沉奚也有几分相似。但沉奚冷漠，潼筠却很温和。温和的人总是受众人喜欢。

　　我忽然想起了华净，她也是如此，袅弱清丽，言语行动也是温柔如水，看人时总浅浅笑着。

　　温和的人，总是受众人喜欢。

　　和我却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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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宫最近发生了一些大事。

　　天妃所出的公主，夭折了。

　　我是听有落说的，其实公主自诞生以来，便一直不好，孱弱无比。

　　我昏睡的十年间，天宫传言，一直都是灵珠护住公主心脉，续其性命。

　　只是此法有弊端，公主虽未身死，但也不长，一直都是婴孩模样。而如今，灵珠也为她延续到了最后一刻。

　　就这样，从出生到夭折，一声啼哭都未曾发出的消逝了。

　　神仙本就是灵气所聚，无论是夭折还是身入归墟，无非是灵气消散，消散的灵气又重新飘荡在三界内，或变云，或化雨，或栖于草木之上……

　　经千万年孕育过后，机缘成熟，又结成新的仙体。

　　公主夭折，九重天连带着我这边春山下了整三月的雨。

　　由于公主丧礼之故，整个天宫都十分肃穆，有落和阿若姐姐也没有来边春山。

　　我日日坐在檐下听雨，看雨露打在树叶上溅起水珠，看花蕊里盛满雨水。

　　有时我会想起我的爹娘，这雨是为夭折的公主而下，但结成雨的，天地之间的灵气却是同一种。

　　也许在我未曾注意之时，我的亲人曾化作雨水，停留在我发丝，我的肩头，我的窗纱上。

　　想到这里，也就不觉得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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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停了，又过了半月，有落来了。

　　我的身子经过这几个月的静养，也全好了。

　　我想也到了该去受雷劫，正式成为上仙之时了。

　　“你疯啦？”有落听我想应劫，一拍桌子而起。

　　“那么多道雷刑打在身上，你法术又差，寻死也不是这么个办法呀……”她喝了口茶继续道，

　　“我知晓，我懂……你是听说了之前，华净仙子因身体抱恙在从极宫休养了半月……我知晓你心里难过，栀泠。”

　　“但也不至于寻死呀。”她翻了个白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给了她一掌，她差点被茶水呛死。

　　“那你说我该什么时候应劫？”

　　“要应劫又不止受雷刑这一种嘛。”她顿了顿继续，“不是还可以下凡百年嘛，百年之后回来销号就算成了。”

　　有落说的没错，上仙的应劫方式确实还可以选择下凡百年这种，百年期满，凡间□□身死之时便自动归位，回来后去司命殿，司运殿各自销号，便算应劫完成。

　　一些仙人不想受雷刑之苦，又凡心炽热，便会选这一种。

　　只是神仙下凡，司命司运定会让他们生老病死，爱恨贪嗔痴怨都尝够了才能回来。也算不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