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空》南墨伽香

18、第十八章

　　承了他的恩情自然是要还的，自小我娘就教我，不要欠他人情，这不是羽族人的作风。

　　只是要如何还呢？我却有些犯愁，对于沉奚而言，他想要什么呢？

　　我在脑中勾勒他的模样——他总是束发芙蓉冠，墨发冷面，像没有神情的玉像。且他又是这九重天上最年轻有为的上神，好像对他而言，他什么也不缺。

　　不知他的喜恶，又不好问白晔，更不可能让有落帮我参谋，要是有落知晓，估计第二天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天宫。

　　我坐在边春山的琅玕树旁发愁，不远处的桃树忽然“咣当”落了个桃儿下来。我突然就记起那日，众人坐在廊下说笑时，沉奚吃了几颗栗子。

　　他好像，挺喜欢吃炒栗子吧……因为那日其他东西他一口未动，但栗子，他足足吃了五颗！

　　五颗！雕像吃了五颗栗子！

　　于是我当机立断，决定买一大袋炒栗子作为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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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我起了大早，给所有树浇过水过后，独自从后山下了凡。

　　凡间还是如此热闹，行人们熙熙攘攘。我特地寻觅了几家，买了一大袋刚出锅炒栗子，想着过会再用法术煨着，送到从极宫时都还是热的呢。

　　路过卖铃铛的小摊儿，我这才想起，之前那对银铃被我弄丢了，于是便又掏钱买了两对。

　　我一路“叮叮当当”到了从极宫，被从极宫的方隅界挡住后才想起，我进不去啊……

　　过会子栗子就该冷了，毕竟我的法术……

　　这时见不远处华净着一身绯红而来，她并未梳髻，而是将头发挽在脑后。她本就生得清丽，这样一来却更显得她弱柳扶风。

　　“栀泠仙子。”她向我微微一笑，“仙子是来找老师吗？”

　　如今我升了阶品，虽还未历雷劫，但也不用再向她行礼，我也对她笑了笑，答：“嗯……为了答谢沉奚上神的照拂，带了点，羽族特产来献与上神。”

　　“原来如此。”她笑了笑，看出了我被方隅界挡住进不去，随即从怀中拿出一颗明珠。

　　“这界珠是老师给我的，有了此物便可随意进出从极宫，仙子若不嫌弃，便随我一同进去吧。她轻声道。

　　那明珠光华流转，静静躺在她手中，从极宫的方隅界碰上界珠，刹那间便消失了。

　　“多谢仙子。”我向她道谢，我并不讨厌华净，她生得袅弱清丽，总是淡淡笑着。可此刻我望着她，心却微微沉了一沉。

　　我随华净一同进入了从极宫，侍童说沉奚今日去了朝会，让我们在前厅等候一会。

　　“仙子，恕我多问，仙子怀中，那一大包东西是何物呢？”华净先开口打破了我和她之间的沉寂。

　　“这个啊……”我打开包裹，一股炒栗子的香甜气便霎时飘散出来，“就是炒栗子罢啦。”我抓了一把塞给她，“你尝尝！还是热的，很好吃的！阿若姐……天后也说这个玩意儿好吃的！”

　　她有几分犹疑，但见我也吃了一颗后，她也剥开一颗放入嘴中。

　　“怎么样？果真吧？和天上的糕点不同，别有一番清甜滋味吧？”我问她。

　　她向我点点头，而后又剥了一颗……

　　从极宫寂静，只听见风吹过芙蓉树的婆娑声和童子缓慢的扫地声。约莫一刻钟后，这时听见外面有了人声，细听还有白晔的声音，我起身想前去看看，却突然被华净死死拉住。

　　只见她满面通红，脸上还起了疹子。

　　“我……我……”她看起来十分难受，嗓子嘶哑，艰难地发出声音。

　　“救……”她抓住我，几乎快要昏死过去。

　　“来人呀！”我手足无措，只能扶着她大喊叫人。

　　这时外面人听见呼救便快步走来，沉奚见华净已经昏倒，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怎么回事？发生何事了？”白晔问我。

　　“我……我也不知道……华净仙子她忽然就……”

　　“她方才吃了栗子？”白晔看着桌上的栗子壳问我。

　　“嗯……”

　　“那便是这东西的过了，沉奚，先给华净服些百花髓吧。”

　　沉奚闻言，抱起华净去了内厅。白晔也一同前去。

　　我一人留在前厅，想起华净痛苦的样子，忽然有些自责，也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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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刻钟后白晔出来了。

　　“华净仙子她，怎么样了？”我上前询问。

　　“不打紧，已好转大半……华净自小体弱，是受不得人间一丝浊气的，”白晔拿起桌上的栗子，剥了一颗吃下说：“栀泠，你这栗子是从凡间带上来的吧？”

　　我被猜中，只好点头承认。

　　“她体弱，正因如此东海水君才让她向沉奚学剑嘛。”白晔一面说一面又剥了几颗炒栗子吃。

　　这时沉奚也从内厅缓步走出。

　　“上神。”我向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上神，这炒栗子是我特……”

　　“你总是喜欢做些无用之事。”他站在我身前淡淡道。

　　我愣住了。

　　仰头对上他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睛，他离我很近，说话的时候轻蹙眉间。

　　我的心沉了下去，他说的没错，我总是喜欢做些无用的事情，比如最开始取念翎送贺礼给嘉泽，比如在凡间替他挡的那一击，比如此刻，我自作聪明地给人送东西。

　　却无意间伤到了华净，伤到了他亲近的人。

　　“是我不好。”我把头埋得很低，不想被人看见我红了的眼睛。

　　“我想给华净仙子致歉，原是我不知她不能吃炒栗子。”

　　对，我从来便是这样，除了道歉什么也不会。

　　“不必了，她服完药已经歇下了。”

　　沉奚说完转身，随即唤来侍童，让其为华净点了百花凝露香。

　　“那是我打搅了，小仙告退。”我掐了掐自己，死命不让眼眶中的东西落下。

　　我走出从极宫，越走越快，就像是想逃离什么。

　　这时白晔却追上我，挡在我面前。

　　“小栀泠怎么眼睛红了？”他弯腰看着我，“华净是他学生嘛，且当日华净父君于沉奚有恩。”白晔解释道，然后从怀中变出我的栗子。

　　“我把你的炒栗子偷出来了！这沉奚不领情，就不留给他了！不如自己吃得好！”

　　“走，陪我去潼筠那儿尝尝他的新酿。”

　　他拉住我，我心中正五味杂陈，鬼使神差般的跟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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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筠上神的居所在和山。

　　山上桐树众多，紫藤花挂满了树干，如锦帳一般。

　　我很喜欢，因为这和我们羽族的紫藤林很像。

　　而我们到时，潼筠上神正在桐树下摘着紫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