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HAPTER 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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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昕大步进门，绕过客厅，进入堂屋。
堂屋里，正对面那堵墙上，供奉着“天地君亲师位”的神龛。左右两边靠墙堆放着很多东西，在沉沉暮色里静默者。
袁昕看都没看它们一眼，径直往堂屋最里边走去。
那里还有一扇棕褐色的木门，就开在墙面上——老家的房子墙壁都比较厚，那是一个将墙体打空的做成的一个“柜子”。
她扶住木门上的把手，把门往两外拽开。
尘封已久，柜子里扑面而来的是干燥的灰尘味儿，呛得袁昕忍不住想打喷嚏。
说是柜子，其实就是一个长两米，宽两米，进深一米的小空间，里头只有一张黑漆长方桌，桌上摆着牌位、烛台、香炉等。
袁昕伸过手，指尖拂过牌位上的薄薄灰尘。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法从喉咙里发出那个音节——太多年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喊过一声“妈妈”，只觉得对这两个音节有些生疏。
她没有开灯，只是借着暮光，盯着牌位看了很久很久，心里漫起早已习惯的悲伤，却不再感到空虚。
她慢慢地平静下来，决定今晚就要回家——回到那个有人烟的都市里去。
收拾好老房子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袁昕刚刚拉开车门上了车，忽然手机响起特别消息提示音。
那是黎黎的消息。
袁昕拿起手机，点开来看。
黎黎：“你吃饭了吗？小句号正在吃饭。”
随后是一段十秒钟的视频，袁昕点开，是小句号埋头吃饭，它小小的脑袋就埋在猫碗里，将猫粮咀嚼得咔嚓咔嚓响，毛茸茸的脑袋也左右摆动。
那一瞬间，她似乎觉得有光照进了心里，将她心里那种麻木的悲伤逐渐晒软，晒化，化成青烟散了出去。
她轻轻吐了口气，回消息过去：
“还没吃呢。”
黎黎提醒了她，她此刻才感受到了一丝饥饿。袁昕从后座翻出一个面包一瓶矿泉水当晚饭。
才撕开面包袋子，黎黎的消息又过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要小句号去接你吗？”
袁昕不禁被逗笑了。她弯了弯唇，键入消息：
“我今天就回来，应该明天早上四五点能到家。小句号还在长身体，让它多睡一会吧。”
发完消息，她咬了一口面包咀嚼着，眼里却忍不住漫出些笑意。
隔着屏幕，袁昕都能想象出黎黎此刻的样子——一定是有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蹲在小句号旁边抿唇懊恼吧。
她猜得一点儿没错。
黎黎半屈膝蹲在小句号旁边，看着袁昕发过来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回。
“小句号只知道吃饭睡觉扑玩具，其实是我想去接你”——她几乎要把这句话给发出去了。
但黎黎又觉得这样太直白，而且没必要。
袁昕是自己开车出发的，回来也不需要人接送，她去了反而麻烦。
黎黎怨自己找了个馊话题。
袁昕吃完了面包，又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
她看了眼手机，黎黎一直没回复。袁昕有些想笑，于是发消息过去：
“你怎么不问我去哪了？”
黎黎其实一直想问。袁昕是开车出去的，那目的地就算不上太远；而且看她那天出门的打扮，也不像是出差，倒像是去野餐郊游。
“你没说的话，我还是不问好了。”
这话倒像是在赌气。
袁昕笑了笑：“我回家了。”
黎黎一怔：“清溪镇？”
“嗯。可以和你打电话吗黎老师？想和你说说话。”
袁昕说完，放开手机，发动汽车。
这时候，黎黎的电话打了进来，她顺手点了接听，又将手机搁在腿上。
“黎老师。”
黎黎从那声音里听出来一些隐晦的情绪，她答应了一声，问道：“你怎么了？”
袁昕将车开得飞快，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与锋利的车窗边缘摩擦出呜呜的尖锐声响。
她在风声里回答黎黎的话：“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好吧。”黎黎斟酌着答应了一句，但她知道袁昕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袁昕那偶然外泄的低沉情绪绝不只是因为想听黎黎的声音，可黎黎没法再追问下去。
黎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找点什么来说——袁昕想听她的声音的话，她就找点什么来说好了。
于是黎黎挑了个话题：“家里还好吗？”
袁昕下意识笑了笑，只不过她自己没发现，那笑声只是在她的胸腔里转了转，并没有发出声来：
“家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一切还是走的时候的样子，空得不像话，所以我这就连夜回来了。”
黎黎想起了袁昕的母亲——她一点儿没敢忘记，只不过她将她、连带着那些事一起尘藏在心底最深处，根本不敢随意谈起，因为随意谈起的后果，她已经不止一次地领略过了。
就比如现在，黎黎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收紧，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有预感，袁昕的悲伤很大程度来自于那个空荡荡的家，来自于她的母亲。
黎黎不敢再想下去，心虚和恐惧让她下意识地逃避这个问题。于是她转移了话题。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黎黎还是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袁昕早已恢复了心情，催促黎黎道：“太晚了，你快去睡觉吧。”
黎黎一直坚持现在还早，她问：“你一个人开夜车会害怕吗？”
袁昕摇头笑：“怎么，你想吓唬我啊？”
“哪有！”黎黎立刻否认，又解释道，“我现在一点也不困，正好和你聊聊天。”
其实她是担心袁昕连着两天开夜车往返会疲劳驾驶不安全，如果有她和袁昕说两句话的话，袁昕的困倦多少能减轻一些。
一开始两个人还有话聊，后面夜深了，两人身边都静悄悄的，彼此的话都聊完了，便都沉默下来，时不时会冒出两句问答。
寂静的公路上，只有微寒的夜风呜呜声，偶尔还有虫子的鸣叫声，像一则悠扬可爱的夜曲。
黎黎听了那天然夜曲一会儿，呼唤道：“袁昕？”
袁昕答应一声：“嗯。”
她明白黎黎担心她睡着，所以一直找话题引她说话。
但话说了大半夜，实在是也找不到话说了——如果她们之间毫无芥蒂的话，袁昕觉得自己能和黎黎一分钟也不停地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她们之间显然是都横亘着太多彼此无法触碰的禁区，因此能说的话少之又少。
袁昕忽然灵机一动，故意说道：“好想听歌呀。”
黎黎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突然叫她“献艺”，黎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一下子就烫起来。
但黎黎的确又有些跃跃欲试——她少年时期也曾给袁昕唱过歌，并且自以为唱得还算不错。现在袁昕想要听她唱歌，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黎黎觉得自己还是像个幼稚园的孩子，私心里还是希望得到喜欢的人的夸奖和赞同的，所以如果能有表现的机会，她尽管有些羞涩，还是会抓住机会的。
她心思飞转，不由得清了清嗓子道：“你想听什么类型的呢？高兴一点的还是悲伤一点的？”
这倒有些出乎袁昕的预料。
她知道黎黎一定会答应，但她本以为黎黎会先忸怩一会儿，最后半推半就地答应——在重逢以来她们之间的相处中，黎黎就一直是这样的，可是这次她答应得很干脆。
袁昕惊奇地察觉到了黎黎的变化，对方正在变得越来越果断和主动，似乎也正在一步步走向她——她们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吗？
思绪刹然间受到未知的阻碍，袁昕迅速回过神来，笑了笑：“我要听你唱最近你听得最多的那首歌。”
黎黎想了想，不由得抿唇微笑。
她缓缓地唱起歌来。
“你留给我的迷离扑朔，
“岁月风干我的执着
……”
她的声音微微地沙，却又有一种清冽滋润的质感，唱得从从容容，大大方方。
袁昕安静地听着，缓缓在心里为她打着节拍，无声地为她和着调子。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
你就在对岸等我勇敢——”
“哎？”
温柔顿挫的歌声忽然被袁昕惊讶的呼声给打断，随后是一阵车胎与路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噪音，混杂着汽车试图打火却失败的声音。
黎黎立刻停止了歌声，询问道：“怎么了袁昕？车出了故障吗？”
袁昕一贯温柔的语气此刻也变得有些着急和懊恼：“车突然就停下来了。这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黎黎，我先打个维修电话。”
黎黎答应了一声，通话挂断。
不出五分钟，袁昕的电话又拨过来了。
黎黎早就担心得不得了，她顺手接听了电话，问道：“怎么样了？维修什么时候能来？”
“离这里最近的也要两个小时才能赶到。”袁昕一边说，一边打开车灯双闪。
随后她下了车，从靠近路边那一侧绕到车后头，打开后座拿出一块警示牌立在车后。
瑜城多山又多河，市区与小镇之间、小镇与小镇之间都隔着山重水复，所以也有很多盘山公路——袁昕的车抛锚的这一段就是。
九月底的山上，半夜两点，气温低至零下三度。
袁昕才下车放完警示牌，已经感觉浑身上下忍不住想打颤。
但她不能上车待着，虽然这个时间段附近可能没有车经过，但万一有车经过，且没看见她这辆抛锚的车，就很容易发生事故。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CHAPTER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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