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级情报研究员》羽畾

26、Chapter 23

　　卓玛星悄无声息地下起大雪，极不正常的生态环境，往年这个时候且不说天气如何，起码气温不会这么低。纪子晏两手揣进兜里，艰难地在路上走着，天阴沉着，街边屋子亮起灯，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温暖又和谐的画面啊。
　　纪子晏从来都不是个情感泛滥的人，相反，还很冷血，虽然从前有个老母亲，但近乎于无，他六岁时才被纪以恩领回家，然后就自行生长，哪怕长歪了，纪以恩也只是粗暴地砍掉那些歪枝杂叶，从不多废话。从小到大，他吃过无数苦，受过无数难，踩着尸骨踏着鲜血长大，杂草般的生命频繁在生死边缘大鹏展翅，这些都奠定了他日后待人接物都是外热内冷的态度，表面上睦邻友好，实际则是——你他娘的是死是活关我屁事。
　　可是，卓玛星五年的安逸日子，好像让他潜移默化地变了。
　　战争家变成慈善家，于他而言，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尤其他还有一些事情，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使命要完成——有了软肋，就再也不会无坚不摧了。
　　“景哥哥！”身后传来清脆的喊声，纪子晏回神转身看，是当日做不出题被妈妈追着揍的小哭包威廉，小威廉热情洋溢地扑到纪子晏怀里，“景哥哥，今天是我生日，妈妈给我买了生日蛋糕。”
　　纪子晏弯腰笑，笑得阳光又灿烂，就像元气大男孩：“生日快乐，小威廉，长大一岁，要更懂事哦！”
　　“我会的。”威廉连连点头，从口袋里抠出一把造型奇特、包裹粗糙的糖果放到纪子晏手心里，“这是我妈妈做的，她怕我偷吃长蛀牙，所以做得特别难看，不过很好吃，很甜，我偷拿了几颗分给你，景哥哥，你也尝尝。”
　　瞧不出来，这货还是个颜控？！
　　纪子晏拆了一颗放进嘴里，差点没把他甜出糖尿病，一脸扭曲的笑意回答了他的殷殷期盼，“的确很好吃，赶紧回家去吧，没事不要乱跑，帮我给你爸爸妈妈带声好。”
　　“好！”威廉甩开小短腿跑远，跑向居民楼。
　　纪子晏深吸一口气，嘴里的糖本想吐掉，犹豫片刻，还是囫囵着吞了下去，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即便是纪子晏的铁石心肠也不例外。
　　这样安稳的日子，还能安稳多久？
　　“将军，你现在的交通工具只剩两条腿了么？”一颗金灿灿的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隔着大半条空空荡荡的马路跟纪子晏热情地打着招呼。
　　纪子晏堪堪地摊手，很无辜地说：“没办法，即便现在有钱，也找不到购买渠道，以往我不擅长social，认不得几个人，所以现在的境地很尬啊。”
　　可别放屁了！
　　悬浮车门缓缓打开，黛丽丝一扬下巴，“上车，带你一程。”
　　纪子晏毫不含糊地迈开大长腿，三两步就跨越了大半条马路，钻进车里，拍了下身上飘落的雪片，搓了搓冻僵的双手。
　　驾驶员帝子一赞叹地嚎了一嗓子，“这就是星际保护伞赫拉精英的训练成果么？望尘莫及哎！”纪子晏刚想反驳，只听到帝子一继续嘟囔了一句，“看来劳伦斯有得训了，他那训练的是个啥东西。”
　　纪子晏：“……”大哥，你眼睛没问题吧，瞎了咱就换！
　　他忽然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没了半分信心，窝在座椅上灵魂出窍，转念一想，对这么个鬼地方有信心才是见鬼。
　　温柔乡待久了，就吃不得人间苦了。
　　黛丽丝也没管帝子一这马屁是拍到马腿上还是马屁股上，说道：“还有42分钟才到基地，将军可以先休息。您的座椅下面有干净的毛毯可以用，这台机甲车年久失修，制热系统不大管用了，将就将就吧，其他机甲车已经不能动弹了。”
　　纪子晏：“……”制热系统管不管用无所谓，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冷冷热热的天气，引起他注意到的是“基地”，镜花水月的和平都是假象，心底的那点小火苗突然死而复生了一下下，“怪不得我一直监测不到你们的机甲所在地，连地下空间我都没有放过，除了几架小打小闹的机甲，重甲为0，还以为你们没这些大杀器。”
　　帝子一骄傲一笑，飚速的机甲车因故障颠簸了一下，热血上头的帝子一丝毫没注意到，“将军，虽然帝街各方面都比不上赫拉，但麻雀虽小，我们五脏俱全，你可以拿帝街当迷你版赫拉。”
　　“迷你版？”纪子晏笑起来，两条大长腿交叠在一起，“别开玩笑了，赫拉居民总共不过十万，偶尔我心血来潮的时候，能拉整个要塞的人出去溜达，一个不落地再拉回来，卓玛星能么？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卓玛星上，你们有没有大索貌阅？”
　　“哈？”这个词严重超纲，勤学好问的黛丽丝问，“什么是大索貌阅？”
　　“就是人口普查。”纪子晏笑道，“也对，你们现在还没有这个权力，等取代质云之后再谈这件事也不迟，毕竟千年老二的人设要暂时波澜不惊地维持好。看你们疏漏得像漏勺的防务，将来必然要升级，兵力还是要本地产的才更容易上手。”
　　机甲车内沉寂片刻，帝子一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将军，其实有质云这个大盘，你有能力，又有兵力，还有战略，完全可以取而代之，成为卓玛星的新主宰，把你那群银字辈的机甲战队往卓玛星一杵，就银翼，你看卫队长那盛气凌人的架势，谁敢与你争锋？”
　　纪子晏依旧淡笑挂脸，不气也不恼，反而自嘲着说道：“朋友，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风头正盛的时候都没有打算取代那个狗屁不是的联盟，自立门户，更惶论是丧家之犬的现在，我是人，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不要太过抬举我，不然你们会很失望的。”
　　第一次搞偶像崇拜就被亲偶像打击得七零八落的帝子一收起了最后的疼爱，安稳地架势机甲车，再聊下去，怕是连最后的滤镜都消失殆尽了。
　　果然，距离产生美。
　　但忽然听到纪子晏这么谦逊的回答，黛丽丝有点意外，这么没志向的么？“你在联盟好像没这么自谦吧，听说，每年因为你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的脾气性格受参不少啊。”
　　岂止是不少，简直海了去了，海到罄竹难书，尤其是那群干啥啥不行，找茬第一名的老人家，简直视其为联盟耻辱，钉在耻辱柱都嫌侮辱柱子的一类人，这一时间的转变，让人甚是吃不消，简直是——除了长得一毛一样，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相同。
　　纪子晏小憩的片刻，机甲车到了目的地，车门打开的瞬间，纪子晏差点被原地冻死，五官直接扭曲了180°，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操了，怪不得他晃悠了五年都没监测到这个犄角旮旯的基地，这特么的就是个十足十的冰窖，风雪裹挟冰碴糊一脸，寒气360°无死角地侵袭全身各处，连五脏六腑都不放过，他是疯了才会监测这里。
　　然而，即使在这般恶劣环境之下，劳伦斯也是一袭单薄笔挺军装，从脚到头不带一丝褶皱，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相比起来，纪子晏这个曾经的将军，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弯腰驼背的，实在没有半点将军风范。
　　由远及近传来整齐嘹亮的训练声，雄赳赳，气昂昂，听这阵势，有点正规军的味道。秦煜的训练，看来是有效了，但把第三卫队搞来这里训练这群臭虾皮烂虾蛋的，真是太难为他们了。
　　对不起，我有罪！
　　刚刚下了“罪己诏”的纪子晏佝偻着腰背，极尽全力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咬着牙关，哼哼唧唧地下车来，“我说兄弟哎，你们有病么，选这么个破地方训练。”
　　“将军，很早就给你打过预防针了，帝街各项条件都不能跟联盟比。”早已习惯低温严寒的黛丽丝笑道。
　　纪子晏脖子以下全部僵住，身体各个零件光速出走，只能摇摆下沉重的脑袋，“你这预防针的药效不咋样啊，这条件真是太超乎我的想象了，我申请加钱，不然我不干了。”
　　“那走吧，老大在行政楼等你，秦队长带领机甲队巡逻去了，现在在回来的路上。”劳伦斯说道，“来基地的路线权限正在开给你，这算是第一次来，认认路。”
　　“大可不必，我不会来第二次的。”纪子晏一口回绝。
　　劳伦斯勾了下嘴角，自动终结话题。兄弟，这话千万不可说得太满，古地球时代的青年哲学家方境泽的真香定理是谁都无法逃脱的，无论人还是神。
　　“你们的能源塔建在了什么地方，这里的环境气候可以用能源塔来调节，电力网、防御网需要升级，如果不想坐标地址暴露的话，追踪和反追踪系统要着手建立，在来的路上，我看到几处小型空间站，可以作为备用基地，但前提是要把它们的信息覆盖。”纪子晏一口气吐了一堆建议，还没说完就被冷风呛得直咳嗽，咳得差点质壁分离，“另外，后勤保障、医疗卫队，我不反对科技，也不反对机器人，但随军工程师要到位，咳咳咳……”
　　帝子一快走两步推开了行政楼的大门，即使相隔几十米，也能感受到楼内楼外近百度的温差。行政楼共2座，每座都是21层，楼内设施十分完善，就是帝街总部的刻版，只是里面有的不是人，而是一众机器人。使用机器人的好处就是，24小时营业，随叫随到，处理事情手脚麻利，从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