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与阿斯蒙蒂斯》莪相_Ossian

4、4

　　《变形记》看完了。在繁华的集市上逛时，莎拉刻意躲开女仆们，穿过几条暗巷，来到女巫的住所。
　　她的许多书，都是来集市上时偷偷找她借的。莎拉给她吃的穿的，她给莎拉书，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各取所需。
　　这一次，女巫罕见地没有睡大觉，坐在老旧的桌子旁借着天光缝补一件深紫色的袍子。
　　莎拉心头涌起一阵恐惧。她从来没有见过一整块这么大的紫色丝绸，不会是罗马有人要造反，把丝绸送到美迪亚来做衣服吧？
　　她忙跑过去抱住她说：“莫兰，你不要揽这种活计啊！到时候查下来会死人的。”
　　莫兰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胎记陪衬下显得十分诡谲，她笑着说：“这身衣服不是给人穿的。”
　　“可是紫色的丝绸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莫兰继续缝着衣服，头也不抬地说，“阿斯莫德送我的。”
　　她手里金色的丝线在阳光底下纷飞，那些线就像头发丝一样细，一样软。
　　“他委托我做件袍子，上面要绣他的名字。”
　　“阿斯莫德……？”莎拉略带疑问地重复。
　　莫兰说：“哎呀，就是跟你聊天那个男的。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是从天上下来的。”
　　“我……”莎拉为自己浅薄的学识羞红了脸。
　　莫兰说：“他没告诉你吗？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阿斯莫德，就是他劝所罗门王修建城墙的。他是从天上下来的，掌管着真知、技艺和矿脉，知道哪里埋藏着黄金。”
　　“他难道是……堕天使？”莎拉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涩，但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知道那么多东西了。
　　“对。我还以为他把什么都和你说了呢。”女巫白了她一眼，“他给我指出哪里有金子，叫我帮他绣这件衣裳。
　　“可是他不是叫阿斯蒙蒂斯吗……”
　　莫兰不喜欢别人打扰她工作，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区别吗？反正这两个名字都可以召唤他。”
　　莎拉一时间感到有些难以接受，她还是无法想象，跟自己聊得如此投机的人居然是从天上下来的，而且，居然真的有天堂地狱，故事不是阿斯蒙蒂斯杜撰的，是真实发生的。
　　她跑到树下去找阿斯蒙蒂斯，阿斯蒙蒂斯仿佛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了似的，难为情地跟她坦白：“好吧，小姐，如你所知道的那样，我的确是堕天使……或者说，我是恶魔。”
　　在说出恶魔这个词语时，阿斯蒙蒂斯显得更为难堪。
　　莎拉什么也没多问，“莫兰说你掌握着真知？”
　　这让阿斯蒙蒂斯愣在原地，想好的说辞一下忘了个干净，闷闷地回答她：“是。”
　　“听说你会把它放进戒指里送给别人？”莎拉的语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对。”
　　“可以把那颗戒指送给我吗？”莎拉的眼睛里染上疯狂，“我需要真知，我想要知道世界上的一切。”
　　“小姐？”阿斯蒙蒂斯关切地说，“或许你需要休息。你只是还没从得知我身份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而已，等你清醒，就不会想要它了。”
　　莎拉真诚地合十双手，“我现在很好。我只是很想要真知而已。我真的很想拥有世界上一切真理和知识。”
　　阿斯蒙蒂斯退后半步，说：“可是我前段时间才和你说过，真理还是靠自己寻找才更好。”
　　“那为什么所罗门王可以得到这个指环？”
　　“那是我为了颠覆他的王国的伎俩。得到这指环的人，要么疯了要么死了，下场都悲惨。”
　　“是吗？”莎拉一时间似乎动摇了。
　　阿斯蒙蒂斯松了口气，“所以，不要贪恋知晓世界上所有的真理，真理是无法在人间穷尽的，即使知道了，也不会使用。”
　　“可是，手握知识的感觉，比手握刀剑更让人有安全感。我讨厌自己无知的时候。”
　　阿斯蒙蒂斯揉揉她的头发说：“你并不无知，你的身体里蕴含着神的智慧。”
　　“我不能做你的特殊吗？阿斯莫德先生。”莎拉凑近他，“就让我短暂地租借一下它。”
　　她反握住阿斯蒙蒂斯的手，踮起脚离他的眼睛更近些，“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吗？”
　　她把自己的贪心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阿斯蒙蒂斯面前，那么炽热的贪念，比地狱的火焰还要滚烫。
　　“没有。”阿斯蒙蒂斯移开目光。
　　莎拉恶狠狠地说：“那就给我看真正的你。”
　　她抓住阿斯蒙蒂斯的肩膀，“真知和真相，至少给我看一个吧，我知道你不会拒绝的。”
　　阿斯蒙蒂斯这时笑着说：“你怎么知道？”
　　“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我看你的知识一样。”
　　他严肃起来，警告她：“你在和魔鬼做交易谈条件。”
　　“我知道，所以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换。”莎拉眨眨眼，再次踮起脚尖，“你想要什么？”
　　阿斯蒙蒂斯短促地说：“吻，我要吻，小姐。”
　　“你是恶魔的话，是不是可以超越时空界限？是不是可以看见更远的星星？”莎拉接着问。
　　阿斯蒙蒂斯点点头。
　　莎拉说：“真羡慕啊……喏，只有像你这样人，才能够亲自去追寻真知。”
　　“小姐，我是恶魔，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后会远离我，而不是和我做交易。”
　　“把你的真知给我。”莎拉揽住阿斯蒙蒂斯的脖子，即使这样，她还是碰不到阿斯蒙蒂斯的嘴。
　　“你真的想要它吗？我……不确定人类拥有真知后会变成什么样。”阿斯蒙蒂斯稍微俯下身，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莎拉没轻没重咬住他的嘴，然后飞快逃开，羞红了脸不敢看他，命令道：“好了，快把真知给我。”
　　“每天都要。”阿斯蒙蒂斯突然追加条件。
　　莎拉挑挑眉。不断追加条件确实是恶魔会做的事，早知道她就不答应得那么轻易了。但那是真知。
　　她略带讥讽地说：“啊，那得是您每天还等着我才行。人是会变老的。”她笃信阿斯蒙蒂斯只是在骗自己，毕竟少女总是备受恶魔关爱。
　　阿斯蒙蒂斯俯下身，在她额头亲吻，“我知道。我每天都会来等你，你想的话，我可以到你房间去，这样，你就不用这么早来见我了。”
　　莎拉的心跳得飞快，她害怕看阿斯蒙蒂斯金黄色的眼睛，移开目光说：“不管怎么说，我想要真知。”
　　“不要着急，我们先商定契约细则。”
　　“还有什么吗？比如献身于你？将我身对世间一切欲望转化成对您献身的诚心诚意。”莎拉满不在乎地说。
　　阿斯蒙蒂斯仔细地看着她说：“这可是你追加的，在某一时刻，我会来收取报酬。”
　　他嘴角得意的笑已经要藏不住了。现在，莎拉怀疑他是故意引导自己说出这话的，但她没有证据。
　　他拿起她的右手，摊开她的手掌，用手指在她手上画出她看不懂的符文，“这就是你想要的真知了。”
　　“谢谢老师。”莎拉粲然一笑，“后续要是有什么疑问，也要拜托解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