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染》斤川

5、第五章

　　相知相识后篇
　　认领分班表的那天下午，在我看见我的名字跟暮圳的名字都出现在了同一个班级后，这个与我而言肯定是一个天大的喜讯，我的眼睛里充满了神采，额头和嘴角似乎都藏不住地挂满了笑意，连一举手一投足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种轻快的节奏。然而当时的情景我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分泌多巴胺，却让我没有意识到他既会成为我的恩赐同时也更是我的劫难。
　　屿硭也认领到了他所在的班级就在我的楼上，我在二楼，他在三楼。认领完班级我们也被校门口的保安劝回了，因为内宿生要陆续到学校报道了。内宿生在开学前一天下午就必须到校整顿学铺宿舍，晚上也会准时开始夜自习，每周末也是如此，需要周日晚便回校报道，加上我们高三星期六也需要上课，所以大多内宿生只能回家住上周六晚，隔天周日又要匆匆忙忙回学校。回到家，我哼着轻快的歌谣收拾着书包，明天一早就是我们外宿生报道的时间了。那个晚上我忘了是几时才睡过去的，但清楚地记着我躺下去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我与暮圳的画面。这个人名可谓真是从那场考试的相见后，我日夜都惦念着，如今真的无巧不成书地出现在了同个班级的安排表上。那天晚上真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似乎自己已经忘记了迎接我们的是一直在学生阶段中令人发指的高三生活；似乎感觉这个人名足以抵高三备考的苦衷与压迫。我自躺上床闭着眼睛便是在期待着明早太阳的升起。当天幕黑到一定程度，星辰才会熠熠发亮。可是我来到人间这十九年以来，关于我自己情感的理智压抑了太多的情绪。以至于会在这一次中丧失了冷静同时也让天性得到了部分的释怀。
　　开学的那天早上还没等到闹钟响起，我便早已起床洗漱了，如同往常一样到我跟屿硭指定的路口，两个人结伴一同上学去，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天上学的路上，我心情格外高涨。等到了学校，我跟屿硭在停车场时，我的心跳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突然加速。满怀激动的同时也藏着一丝忐忑，走到了高三十班的教室门口，，听到了内宿生已经开始书声琅琅的晨读了。除了兴奋外听到这朗读声迎面扑来的便只剩下高三的压迫紧张感。我在门口快速地整理了一下校服，确认自己仪容仪表得体后，意气风发地踏着书声的节奏迈进了教室，我的眼神从这三十几位内宿生中快速地寻找暮圳的身影，像是生怕有什么变数似的，迫不及待地想百分百确认这个现实。我意想不到的是在我看到他的时候，暮圳的眼神早已停留了在我身上片刻，我的眼眸也再一次洒落在了他身上。他当时的位置是在教室的中间，由于内宿生的座位已经在昨天晚上夜自习时就已经安排好了，随着我艰难地从我们彼此含情脉脉地对视中脱离，走到了后面的空座位上，安置自己的座位。
　　晨读结束后，班主任是一位像是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年轻貌美的语文老师，她走进教室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大家好，你们可以叫我倪老师，我担任你们高三也是高中最后生涯的语文老师，同时也是你们的班主任，”班主任一边在黑板上写着她的名字，一边便开始了高三的首次晨训：“这样的座位安排只是短暂性的，会在两个星期后的开学摸底模拟考试中根据成绩排名，前十可以选择自己的座位。（注释：当时高三的我们是提前开学了两个星期，所以正式的秋季开学九月一号距离我们还是两个星期后的事情。）各位也都知道高三的日子是艰难的，但同时这一年的奋斗，若干年后你们都会怀念这一年里所经历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所有因为成绩而让你们失眠的每一个夜晚，这一年里你们需要做到两眼一睁便开始竞争，不苦不累，高三无畏；不拼不搏，高三白活；所以各位就算在学习上在题海里拼个头破血流，也都要给我冲进一本的大楼；提高一分，你就能干掉全国成千甚至上万的竞争对手；这一年里，扛得住给我扛，扛不住也给我死扛；你们都要记住了，这一年里，累死你一个，幸福你全家。破釜沉舟，拼他个日出日落；背水一战，干他个无怨无悔……”果然教语文的文化功底就是了不得，出口成章，把我们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说着一番话糙理不糙的鸡汤，然而就是这些通俗易懂的言语让我们瑟瑟发抖的同时也充满了昂扬不灭的斗志。像这样的动员训话，在高三这一年里时不时总会有，这次班主任，下次可能是科任老师，也可能是年级主任，又或是某场高考前解题技巧的演讲上，甚至更是校长亲自动员。这些鸡汤像是战鼓，令我们在这一场持久战中，一次又一次的充满信心，一次又一次地愈挫愈勇。
　　晨读下课后，几位原先二级部曾经与我也是旧相识的同学陆续地到我的座位上打起了招呼，叙起了旧。“朝圻，没想到最后一年我们居然又同班了，回想当时初中的时候咱们四人团，也只剩下咋俩不仅同校还又同班了呢。”孙博搭着我的肩膀说着以前初中一起打闹的场面。孙博与我是以前初中时玩得比较好的同学之一，当初初中三年都跟他是同班，还有另外两个朋友。我们四人都是班里的学痞，成绩排名有我们，每次犯错，我们四个也都齐名。但是另外两位朋友上了高中去到隔壁市区读了，但也时常有联系。与孙博只不过是因为上了高中，高一高二不同级部还不同教学楼，所以来往才少了些，但这也没有影响到我们的情谊，就是这次的分班，又让我们安排到了在彼此身边。“是阿，你自制力一直都比我强，高三还得你来多敦促我呢。”我憨憨的回答着。“没问题，一起督促，可惜你不住宿阿，你住宿的话说不定我们同宿舍就有更多的时间一起学习了。”孙博语音未落。这是身材比我们略高大一些的律奕走了过来，律奕笑咧着嘴朝我们走了过来说：“原来你们俩也认识呀，那可是太巧了。”律奕是高一时我一个发小跟我也是同村叫硕弘的生日聚会上认识的。那时候硕弘组织了一次生日派对，在他家的天台上我们都在烧烤，但由于我发小是二级部的学生，并且硕弘酷爱体育武术，他上了高中就加入了武术社团，所以他邀请的众多同学中，我基本没有一个觉得眼熟的，与我而言全都是陌生面孔。又加上我性格腼腆慢热，不善交际，整个过程我都靠在天台的扶手墙上吹着晚风，跟我的发小硕弘唠嗑。但由于今晚他是主角，他也要照顾到每一个他邀请来的同学，也确实忙不过来，我说：“咋俩都这么熟了，你不用特地陪我啦，多陪陪你的那些同学们。”片刻后，律奕手里提溜着一把烤串和一瓶王老吉走到我的旁边说，：“同学，你应该是朝圻吧？”“你是？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惊讶地看着律奕。律奕笑着说：“我跟硕弘是一个社团的，训练休息时，偶尔有听到他提起过你这个发小。”“哈哈哈哈，原来，那你应该也是二级部的学生吧，在学校没印象有遇见过你呀。”我这慢热的性格也被眼前这个看起来高瘦性格随和的男孩带动起来了。所以自那次后律奕也一直给我留下了一个很友好的印象，没想到高三这最后一年都凑一起了。
　　“你们俩也认识呢？我跟朝圻是初中同学，很是熟悉了呢。我现在跟律奕同宿舍也是宿友。”孙博朝着我跟律奕介绍着我们彼此间的关系。就在这短暂的八分钟课间的叙旧时间里，我数次抬头看向了暮圳的位置，默默地留意着他的一颦一笑。
　　就在当天下午，班主任随机指定了几个临时组长收齐我们的学生个人资料。暮圳刚好就临时任命了我们这一组的组长，他从一张桌子往后面收的时候，就在他快走到我的位置，我与他的眼神交流中似乎都透露着对彼此的期待并且没有丝毫的陌生感，像早已是旧相识一般。然而我的心跳还是会伴随着我逐渐脸红而加速，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的眼神也不自觉地想回避。他也显露出了他那瘦小脸颊上腮红。“朝圻，你的资料。”暮圳的语气里捎带着腼腆，他慢慢地指着被我手压住的资料。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有点低哑，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听在我的耳中，都仿佛下着大雪的十二月倚窗而坐，独自品尝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袅袅的咖啡香弥漫着，温热的液体体贴的从口中划入喉咙，整个人都倍感轻松。这一声称呼，我们似乎都等了很久。并且这声称呼听不来有一点是在叫陌生人的语气与态度。这一刻的认知与相识来得太不容易了，也正因为是我期盼太久了，才让我顿时觉得这眼前的美好极其不真实。在此之前，我们不是缺少一份去认识一个新朋友的勇气，只不过于我们这个人群而言，这不是一个去结交普通朋友那么简单，更不是一句漫不经心地打招呼可以让我们彼此间就能够产生共鸣的。所以我们都会小心翼翼地私底下多了解彼此一点点，尽量的靠近彼此一点点。但是谁都赌不起也都没有再向彼此迈出那一步的勇气。我们出于本身的考虑，加之自己再三权衡利弊的选择下。我们能做到的只能是等，等一个恰当的时机，等一个于情于理我们都不会感到冒失的可以成为朋友的契机。如果熬不了这个等待的过程，我们彼此有一方冒失地去主动接触另一方，那么如果，我对他的认知与判断有一丝主观偏见的话，随之会带给我的结果就是我会失去这个原本可以最基本成为朋友的资格，甚至可能还会危及我不想被世人所恶意诟病然后破坏的声誉，也会让一直以来苦不做声，将自己的情感压抑住只想保全我那些个自尊以及可以让世人不将我当另类看待而苦心经营与维持毁于自己的冲动行为中。更何况我们都狠心地拿着异性女生对我们的爱慕之意充当了对社会的流言蜚语最有说服力的保护盾。所以即便我们对彼此有再多的期待，但只要缺少一个合时宜的机会，也只能最终再一次忍下心溟灭自己的情感，就次作罢。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前面的三次眉目传情，即便从眼神中都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彼此对自己的一见倾心，也不足以让我们有向对方抛出信号的勇气；即便我想攻克所有的防线去拥有你，但我也不可以自私到不顾及你的感受。我们便从第一次相见熬到现在，熬过了那段海底月捞不起，心上人不可及，爱而不得的苦楚。就这样等到了第一次我们之间最平常不过的问候。
　　暮圳与我而言，这个名字早已不陌生。这声问候像是这段感情里的久旱逢甘露。我的神情里藏不住长时间殷切的期待终于等到这一刻的欣喜心绪。我与暮圳接受了命运此番冥冥之中的安排，接住了命运向我跟暮圳之间的感情所抛出的桔梗。彼此熟悉，承诺，相守。
　　然，这支桔梗花也终有会枯萎凋零的时刻。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