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心锁命》立冬潜

6、大婚

　　婚期将近，整个南海都热闹非凡。上一次这么热闹的时候，已经是几百年前先鲛王萧景泫和林芸的婚事了。
　　大红的的绸缎铺的到处都是，就连那个大夜明珠也重新做了装饰，映出五颜六色的场景，将整个南海城池照得更加“美艳”。
　　两位主角的嫁衣早已缝制好了，一针一线都出自南海中技艺最卓绝的绣娘之手。萧沐风不喜繁琐，特意让人做的简洁一些，除了袖口和衣摆上的几处海浪花纹外，竟看不出一点儿杂色。
　　而楚溪的嫁衣可马虎不得，足足缝制了三个多月，布料上掺了许多细小的纹路，明明很细微，但又主次分明，错落有致，乃是只红色的凤凰。
　　客人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赶来，就连避世的青丘狐族都遣人提前送来了贺礼，羽族的人也昨日就到了。此时楚溪房中，羽皇和楚梦还在陪着她。
　　入水不便，婚礼是在岸上举行的。
　　众人看着新人从深海中缓缓走出，皆是赞不绝口，祝贺声此起彼伏，伴着他们去了陆上新建的宫殿。
　　楚修免远远地看着，心里闷闷地。
　　老天要下雨，妹妹要嫁人，还真是管都管不住。
　　他看着看着，眼睛止不住地往萧沐风身上瞟，明明就是换了身红衣裳而已，可是 ……
　　等他回过神来时，整个心神都是一荡，脸色也越来越白。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是哪来的，那可是自己的妹夫。楚修免自认对这鲛王没太多感情，可是又见不得他这样那样，甚至有点儿，有点儿嫉妒自己的妹妹。真的是疯了！
　　他不再停留，转身走了。
　　观礼结束后，众人开始了他们最喜欢的环节——吃席。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白光闪过，新人面前多了一“人”。
　　在坐众人慌忙跪下：“参见王母。”
　　天界之人不可随意下界，王母亦是如此，可即便是虚影，也能让人遍体生寒。这幻影无形，却有主人一半的法力，身量远高于常人。神仙的法相有威慑作用，一出现必定是八方皆惊的效果，排场很大，深得神仙喜爱。
　　王母转过身，居高临下，声音回荡在整个殿中。
　　“平身，”王母说，“今日大喜，我只是来看看鲛王妃，顺便送份大礼。”
　　他一说完，殿外就传来轻微的炸裂声，从大门往外看去，还能瞧见天边的那抹粉色。惊呼声四起，不少人已跑出了殿门。
　　只见与南海相接的天边是一片花海，看不到尽头，一树树花投影在海面上，似乎还有花瓣落入海中。
　　萧沐风一眼便瞧出来了，那是神界的蟠桃林，绵延数百里，此时正值花季。上修界中人，除了萧沐风和萧白，无不发出惊叹。
　　海上生花，真是美不胜收。
　　萧沐风俯下身：“谢王母。”
　　王母带着笑意消散在了殿中，气氛终于又活络起来。
　　萧沐风和楚溪准备回青城，却被长悦拦住了脚步：“鲛族大喜之日，我奉父君之命前来祝贺，这是贺礼。”
　　他身后走出一仙侍，将手里的盒子双手呈到萧沐风跟前。萧沐风接过，然后顺手递给了身侧的侍女，说：“直接交给萧白就行，都是身外之物，心意到了就好。”
　　长悦原本以为萧沐风会看在父君的面子上打开看看，可没想到——他又说：“上次之事，是长悦多有冒犯，还望鲛王勿放在心上。”
　　之前的事，萧沐风本不想提起，但长悦此举，好似断定自己不会再这么多人面前拂了天帝的面子，越是如此，萧沐风越是不愿就此揭过，他说：“什么事，我记不清了。”
　　长悦窘了，半晌后出了声：“我言语有失偏颇，父君让我来赔个不是。”
　　萧沐风淡淡地嗯了一声，拉着楚溪走出殿门。他途中瞥了眼天上的景象，说：“明天就该消散了。”
　　楚溪收回了目光，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很难受?”
　　萧沐风没回答，而是说：“先送你回去，然后我——”
　　楚溪：“你不用告诉我，做自己的事就行。”
　　萧沐风笑着点头：“嗯，走吧。”
　　他们走到了海边，竟然看到了楚修免和萧白。楚溪喊道：“哥，你怎么在这？”
　　那两人似乎在争执。
　　楚修免皱着眉看了眼萧白，气道：“问他，就是他把我拽出来的，跟发了疯似的。”
　　“我那是为了你好，不识好人心，”萧白走到萧沐风身旁，接着说，“哥，你来评理。”
　　楚修免看向萧沐风，等一个解释。可萧沐风刚想开口，又发现楚修免扭过头，似乎很不耐烦。他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狭长的睫毛颤了颤，勉强笑道：“是我让萧白带你离开的，明日就要走了，你肯定想再和楚溪说说话，我把她带出来了。”
　　萧沐风说完后，带着萧白走到了另一边。楚修免朝着那两的背影望了一眼，慢慢放下了抱在胸前的手臂。
　　“哥，你刚才好凶。你怎么啦？”
　　“真的凶吗？”
　　楚溪有了底气，说道：“可凶了，怎么着也是你妹夫，还是堂堂鲛王，如果是我，早就把你咔嚓了。”
　　她不光说，还拿手在他哥脖子上比了比。楚修免本来挺愧疚的，但被她那么一说，又开始没由来的生气：“鲛王又怎么了，不还是我妹夫，还得叫我声哥。”
　　楚溪：“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点都不大气，自从来这南海，你就没给他好脸色，就跟吃了炸药似的。”
　　楚修免被说动了，心里只剩下酸涩，可是那又能怎样呢？他说：“果然是嫁出去了，都开始护着他了。唉，相伴二十年还不如相伴三个月呢。”
　　楚溪挽上了楚修免的手臂：“哪有，你永远是我最亲的人，以后一定要常来看我，听到没有？”
　　楚修免笑着点头。
　　另一边，萧白见走得远了，忙道：“我拉他出来之前，长悦好像看见了，会不会惹麻烦？”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而且以你的速度，真觉得王母看不到吗？”
　　萧白：“那该怎么办？”
　　“我现在和他交集不深，王母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只是这长悦……”
　　萧白：“我觉得长悦斗不过楚修免，不用担心。”
　　萧沐风诧异的看了眼萧白。
　　萧白：“他毕竟是青鸟转世，我对他的敬意犹在。”
　　萧沐风苦笑，抬头望着天边的桃林。
　　谁知道呢？以前的青鸟多厉害，可现在不也成了妖族，法力还低的几乎没有。
　　此时的洛夕殿里，客人吃得正欢，而殿外却孤零零地站了一人。她瞧着天边的美景，手里拎着壶酒，腰间挂着白色的鞭子。
　　这鞭子有些来头，名唤白玉鞭。鞭有十节，节节不同，可随意变换长度，但都洁白如骨，透着阴狠。但事实上，那是由玉石打磨而成。
　　“小梦。”身后忽地传来声音，楚梦抬起了一半的酒壶又落了下去。她转身行礼：“太子殿下。”
　　长悦的脚步顿了顿，说：“你我之间竟然这般生分了。”
　　“本该如此。只怪当初太年轻，该忘的我早就忘了，你也忘了吧。”
　　长悦有些急迫，再没了那风度翩翩的模样，几乎是恶狠狠的扑上来，双手扶在楚梦的双肩上：“我不会放手的。”
　　他的语气是极尽的温柔。
　　楚梦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长悦，你听清楚了，我的妹妹嫁给了鲛王，我绝不可能再和你有牵扯，把自己送入两难的境地。”
　　长悦：“不是这样的，我没想要利用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可是结果还是一样的，难道你想让我和自己的妹妹刀剑相向吗？我们早就不可能了，别傻，都忘了吧，就当是年少不懂事。”楚梦越过长悦，头也不回地向殿内走去。
　　长悦：“可他并不是你的亲妹妹，不过是领养的。”
　　“啪！”
　　楚梦回过身给了长悦一巴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相伴二十年的情谊，竟被你说得如此不堪！别再死缠烂打了，有失您的身份。在下告辞。”
　　长悦久久地站在门外，几乎与身旁的雕塑融为一体。过去的一幕幕皆浮现在眼前。
　　照理说，天界来上修界收岁贡本是不需要长悦出面的。只是有一次听了父君的命令去羽族打探消息，正遇到了及笄之年的楚梦。那时的她是那么明媚，那么令人向往。他虽是天族太子，可上修界没几个人把他当回事儿，只有她不嫌弃自己。
　　从那以后，他便揽下了这份差事，只为借机去见见楚梦。和楚梦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会再想天界的那些糟心事，不会有丝毫的不愉快。这样的一个人，几乎成了他生命里的一道光。可是如今的楚梦浑身上下透着疏远，再听不到一句太子哥哥了。
　　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二十年前他听说了鲛王提亲之事，火急火燎地去跟父君和母后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可换来的却是天帝的冷眼相待，母后的沉默不语。那时候的他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他匆忙地从长渊殿里拿了一些礼品赶去北境。
　　凰城大殿上，长悦羞愧不已。同是提亲，鲛王身后跟着萧白和大将军锦禾，可他的身后只是几个连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仙侍。他毫无疑问地遭到了羽皇的拒绝，庆幸的是，羽皇碍于天界争斗，也没有将楚梦许配给鲛王。
　　他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可是萧沐风却又求娶楚溪。直到那时，他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鲛王就是打着娶楚梦的幌子来求娶楚溪的，而此时的长悦并不想插手，也不能插手。
　　因为此事，天帝将他禁足三月。他没有怨言，因为自己的举动确实对鲛王的计谋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可他不后悔跑那一趟，只是可惜从那以后，楚梦就和变了个人一般。他年年下界，却年年不见楚梦，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却又是这番场景。
　　说他心里不恨，那肯定是假的，可他不知道该恨谁。是父君和母后的袖手旁观，是鲛王萧沐风的阴险狡诈，还是恨自己的软弱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