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心锁命》立冬潜

11、决裂

　　神界的长渊殿里，长悦已经颓废了数月，甚至把天帝都招来了。天帝素来瞧不上这个窝囊废，走进门时，他眉头早已皱了起来，冷冷地瞧了一眼躺在酒坛子边的人，然后一双无形的手揪着领子将长悦拉到身前。
　　来人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只是衣角被风吹起。他隔空扇了长悦一巴掌，后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烂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天帝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给我起来。”
　　长悦红着脸，依旧不见清醒，还不知死活地念叨着：“我要喝酒，来人——”
　　天帝看着，突然没了情绪：“给他醒酒，酒醒之后带到太宸殿。”
　　身后的仙侍一听，连忙弓着身快步走进屋内，扶着长悦出了殿。长悦醉得厉害，仙侍们足足灌了三碗醒酒汤，他才有了意识。
　　“那么看不上我，现在母后也走了，天界哪有我的容身之处？”长悦断断续续的说着。那两位仙侍也不禁红了眼眶，安慰道：“太子殿下，您再顺着天君一些，也许还能——”
　　“顺着他？”长悦冷笑道，“我母后一辈子都在顺着她，可现在死得不明不白。我顺了他的意接近楚梦，可他又不让我娶了，弄得我两边不是人。究竟是为何？”
　　“他说他不喜欢萧沐风，我还干了许多蠢事，我是错了，也挨罚了。可母后做错了什么？”说着说着，他竟然大笑起来。两位仙侍吓得不轻，着急忙慌地将这位送去了凌霄殿。
　　肩上的力量一松，长悦就直接跪了下去，要多懒散有多懒散，要多放肆有多放肆，甚至带着诡异的笑容。可他眼睛里投射出来的却是无尽的恨意，只巴不得台上那位五马分尸，魂飞魄散。
　　天帝心中一动，但还是没什么表情。他随手放下卷轴，说：“醒了么？”
　　长悦不答，整个大殿一片死寂。站在一旁的仙侍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回天君，太子殿下已经醒了。”
　　长悦收回那有些骇人的眸子，盯着面前的那片空地，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长琴静默片刻后说：“你先起来。”
　　“不了，我坐着比较舒服。”长琴的语气淡淡，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地面，像是能瞧出花来，气氛再次变得焦灼，空气都仿佛静止了一般。大殿上行为不端，那可是大罪，那两位仙侍额头上都已经浸出了细汗。
　　长悦看着在白玉龙椅上稳稳当当坐着的人，母后信里的内容再次涌现在脑海中。她说了好多好多话，说了她和那位的相遇相识，也说了她这辈子犯的种种罪行，包括楚彦的死。
　　她说自己对不起长悦，她眼看着长悦对楚梦的感情越来越深，而自己却知道长悦和楚梦之间隔的是杀父之仇，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她说自己此次下界就没想过再活着回来，而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长悦。
　　“呵呵哈哈……”
　　长悦忽然笑得令人心底发毛，边上站着的仙侍抖了抖，长琴的眉头跳了跳，眯起了眼睛盯着像一滩烂泥一样的天族太子。
　　长琴将那几位仙侍挥退下去，才道：“禹欣不是我杀的。”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长悦边说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她不是你杀的！你这好一招借刀杀人，只要母后死了，就没人会知道楚彦的死跟你有关系。”
　　长琴长叹一口气：“不是，羽皇早就知道了 ，现在只是死无对证罢了。”
　　长悦由满脸的不可置信变成了满腔的怒火，在他眼中已经没了什么狗屁礼法。他指着长琴骂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就连一介凡人都知道一夜夫妻百日恩的道理，而你这堂堂三界之主 ，却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畜牲！”
　　“随你怎么说，若你不服，就拿出真本事来，你如今这副窝囊样子，打算做给谁看？是我，还是禹欣？”他的语气淡淡的，那种不屑一顾，万物尽在自己掌握中的样子着实令人讨厌。
　　长悦气得嘴唇都在发抖，整个脸刷得白了下去，他闭上了眼睛，无力地放下手臂，待胸口不再大起大落时才悠悠地开了口：“所以，你为什么要杀楚彦？”
　　长琴的神色终于有了一点儿变化，变得有些冷，就连话里也掺上了冰碴子：“纯属个人恩怨。”
　　人命，在他眼中，好似本就一文不值。
　　“是了，这就是我所要的真相，原来那么可笑！”长悦已经没力气再去追究什么了，他走出凌霄殿，只觉得平日里本就冷清的天界变得更冷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回了长渊殿，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不过没再喝酒。因为他知道，若是在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被打下天界的吧。
　　他想给自己找一条路，一条不那么痛苦的路。
　　于是，几个月后，长渊殿的人发现他们的太子殿下变了。从周身仙气变得更加浓郁了，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很温和，但又令人感到说不出的奇怪。
　　他一出长渊殿就去找了天帝，一改几月前那颓废模样，一五一十地说了青鸟转世的事。
　　天帝对此好似还挺满意，并且又赏了长悦几本修炼秘籍。嘱咐他好好修炼，说以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长悦没有答话，只是听话地收了秘籍。
　　“楚修免的事，你帮我盯着点儿。有事立刻来报。”
　　“是，天君。”
　　长悦将后两个字说得很慢，但在长琴耳中却是格外地铿锵有力。他如愿地看到了长琴面色中的那丝异样，然后有些自虐般的勾起了嘴角。
　　长琴：“你若想杀我，就该提前想好自己的退路。”
　　长悦当然明白，在这天界之中，他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后盾，也没人知道天帝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他只是长琴手里的玩物罢了。若是借上修界之力，那也得有能让上修界信服的东西。要不然的话，即便真的联合上修界推翻了长琴对三界的统治，自己也恐怕会腹背受敌，毕竟他是长琴唯一的儿子。
　　斩草不除根，迟早是个祸害。若他不能继承天帝之位，那便难以在天界生存。
　　长悦：“我的死活不需要你管，等着瞧罢。”
　　长琴不屑地一笑：“这么多年里，你做的唯一一件不那么蠢的事，就是没有一直颓废下去。我就陪你玩玩，希望你给我的，不只是失望。”
　　“你是在拿命跟我赌。”
　　“对，人人都说我自以为是，那不过是因为我有那份博弈的胆量，而他们只知道瞻前顾后，故步自封罢了。胜在险中求，那才有意思。”
　　长悦沉默着，没有言语。也许他和长琴在有些地方确实是像的。
　　“下去吧。楚修免的事，我自己会留意。”
　　这是完全不管自己的意思吗？长悦有一瞬间的愣神，他真的是一个人了。不会再有人站在自己身后了，那后边空荡荡的，还是漆黑一片。
　　他走出凌霄殿，走得很慢很慢，仿佛生怕踩空了一般，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精打细算。他胆小怕事，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自己面对了。
　　长悦走后没多久，凌霄殿上又来了一人。是仟林。
　　“算算时日，也该到了，这个拿着吧，一年的量。”长琴给了仟林一个白色的小盒子，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长琴：“这段时间，你可以自由出入南天门，只要不被发现就好。去盯着楚修免和萧沐风，顺便留意金澜殿的动向。”
　　仟林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疑惑道：“楚修免？”
　　“羽族三皇子，青鸟转世。”
　　仟林：“是，天君。”
　　“邪阳剑，你可能控制了？”
　　仟林：“那剑烈得很，不好对付。”
　　听到此处，长悦皱起了眉：“再给你一月时间，尽快控制此剑。下去吧，有消息立刻汇报。”
　　仟林走后，天帝回了太宸殿，盘坐于床榻之上，周身灵气流转。片刻后，仿佛灵魂出窍一般，一个透明的“天帝”缓缓站起，穿过房屋，直走南天门，却无一双眼睛瞧得见。
　　出了天界以后，“天帝”慢慢有了实体，可却换了模样。
　　要想上天界，必须要有通行玉令。这令楚修免苦恼不已。萧沐风真的会把通行玉令给自己吗？楚他一边赶路一边想着。
　　这王母也真是奇怪，说要我去看她，也不给我个玉令，只能去跟萧沐风要，可是长悦不是说是因为青鸟和萧沐风有私情，所以才被打下来的吗？真是奇了怪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不出头绪，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三日之期眼看就要到了。
　　楚修免加紧了步子，然而到了南海，却得到了萧沐风并不在南海的消息。
　　一问，竟是去了北境。楚修免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心道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
　　萧白给萧沐风传了信，本想安排楚修免先住下。却被拒绝了：“只剩下一日了，等他赶回来，一切都晚了，王母一生气，我都没命见他了。”
　　萧白这才想起半月之约。为今之计，也只有楚修免飞回去了，而且还得赶紧的。
　　按时日推算，萧沐风应该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