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心锁命》立冬潜

10、长琴

　　“你当真对那禹欣没有丝毫情分，养了千年的棋子说扔就扔。”羽皇讽刺的说着，字字句句透着无尽的厌恶。
　　长琴：“你是知道的，我从未在乎过她，不过就是个小小花妖，看她可怜罢了。”
　　“天后你不要了，那太子呢，你打算如何？废了？还是直接杀了？”羽皇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你杀了楚彦，我也早就被你逼得生不如死，这就是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而且你别忘了，我也是妖。”
　　长琴满不在乎，还在说着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话：“你放心，这天后的位子一直都是给你留的，至于长悦，他成不了气候。”
　　殊不知这话已经变成了一把利刃，直直的刺入她的心口。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再也看不出当年的模样。神仙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上修界的妖，自己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小若书了。
　　那时的长琴还是个不愿晋神的闲散太子，只是因为觉得麻烦。他每次下界都会带上一把木琴，有感而发，弹奏一曲。
　　那时的羽皇刚刚即位，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日被琴声吸引，便留下听了片刻。怎料，羽族叛乱者发现若书落单后，决定痛下杀手。
　　父皇突然病逝，她小小年纪便执掌令羽，羽族不服者比比皆是，想要篡位者也大有人在。瞬息之间，密密麻麻的羽箭从上空落下，若书避无可避，最终还是中了箭。疼痛过于清晰，她不记得琴声是何时停止的，只看到一人挡在了自己身前，撑起一个巨大的结界。
　　长琴帮若书清理伤口，还把她护送回羽族。即便如此，他还是放不下心，于是又在凰城住了下来，并且承诺会帮自己平息羽族的叛乱。他足智多谋，也不知是施了什么法子，一月后，羽族之众皆对若书俯首称臣。
　　若书很是感激，便一直为其提供居所，动了些少女的心思。直到三年后，长琴带着伤游历归来。若书自然关切不已，连忙找来了最好的医师，最灵的伤药。然而蔡先生的话让若书乱了分寸。
　　长琴体内有几十颗妖丹相撞，好在已经有人用灵力为其疏通过灵脉，妖丹正在慢慢平息。
　　若书问：“那平息之后呢？”
　　“妖丹修为归于己身，自是神力大增，”蔡环沉默片刻，又道，“羽皇，天族之人一般以灵力进行修炼。炼化妖丹虽能快速提升修为，可是极易走火入魔，还望您多留意，而且别忘了，我们也是妖。”
　　羽皇愣愣地点了点头。
　　蔡环的话，她怎么可能听不懂？一个天族太子 ，如今身负数十颗妖丹。且不论这妖丹从何而来，单是这种修炼之法就已经足以让任何一只妖胆寒了。将这样一个人放在羽族，无疑会使羽族大乱。
　　长琴醒后，若书还是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长琴并未回避，只是说自己所诛杀的都是作乱之徒，无甚可惜。还说自己偶然间发现了这个修炼方法，想要尝试一番，毕竟妖丹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练成的，若任其消散在天地之间，岂不可惜？
　　若书没有否认，然而心中的不安和怀疑依旧不散，整日惴惴不安，甚至安排了人偷偷跟着长琴。
　　一日，长琴身上带了很重的花香，若书料想他是去了西弦花谷。果然不久后，打探的人回来了，说是看到长琴对花妖痛下杀手。而后的三年内，羽族中曾经反对自己继位的几名为首者皆离奇失踪。若书怀疑更甚，趁长琴不察将其暂时困住，联合几位长老施了溯洄之术。他们通过长琴的记忆发现了真相。
　　长琴下界根本不是留恋山水，而是为了夺取妖族修行，化为己用。修习禁术是大罪，而且他杀的妖很多都罪不至死。可长琴身为太子，又与若书有救命之恩，长琴也是千般哄骗，万般求情。若书心软了，下令封锁此事，替他隐瞒。
　　而羽族再也容不下此人。两人恩断义绝，承诺永不相见。长琴回神界后不久便成功挨过天劫，飞升上神，而且没过多久便接任天帝之位，还娶了花界的人。
　　若书觉得此事已了，可长琴依旧每月下界来看自己。当断不断，其心必乱，若书无法忍受长琴偏执的感情，最终嫁给了跟随自己多年的楚彦。此人对若书极好，若书也在这关心和陪伴中爱上楚彦。两人朝夕相伴，琴瑟和鸣。
　　长琴震怒，但此后的三百年里再没出现过，直到楚彦死后。
　　回想起这些，羽皇心中悲凉之气翻涌，忍不住怒道：“长琴，上修界无辜的性命，还有楚彦的命，我要你血债血偿，这天帝的位子，你不配！”
　　“再强大的妖，也是妖。楚彦他本就该死，竟然敢动我的人？”长琴一把掐住了羽皇的脖颈，恶狠狠道，“至于天帝的位子，不是你说了算。”
　　羽皇被掼倒在地。
　　“我此次来，不是跟你谈私人恩怨的，我会跟上面的人说你是受鲛王要挟，已决心悔过。”长琴冷冷道，“我不希望再有——呃。”
　　长琴低头，只见一把匕首已经刺穿了胸口，鲜血汩汩的涌出，已经把整个胸脯染成了骇人的血红。
　　羽皇：“哪怕只有一刻，我也要你感受我现在的痛。”
　　“你——”长琴再说不出完整的字句，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待羽皇走出房门时，身后的地上连血迹都已消失不见。
　　“我若一开始就不曾遇到你，该多好。”羽皇想着，心里已是千疮百孔，痛得好似不能呼吸。她擦掉不争气的眼泪，步子迈得飞快，好似要远离身后所有的不堪回首。
　　楚修免出彦书楼后直接去了明溪轩，楚溪果然已经消停了，只是闷闷地坐在自己屋内，甚至连喜袍都还没换下。他走进屋内，什么也没提。还像以前那样，静静地坐下来陪着楚溪，时不时喝口茶水。
　　楚溪：“哥，你说萧青萧白他们会不会讨厌我？娘会不会怪我?”
　　“你不会真的喜欢萧沐风吧？”楚修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心却不自主地往上提了提，仔细的听着。
　　“喜欢呀，”楚溪好似瞬间来了精神，盯着某处傻笑着说，“长得那么好看，谁不喜欢？”
　　楚修免的喉结滚动一轮，把刚才的茶水咽下，试探着说：“要不你换个人喜欢。”
　　楚溪忽地抬起懵懂的大眼睛看着他哥，问：“为什么呀？”
　　“你瞒着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甚至比你知道的还多。”楚修免说，“放下吧，我看那萧白就很好，长得不错，关键是你能治得住他。”
　　楚溪的眼睛亮了亮，然后又黯淡下去：“算了吧，如果不是我，他母后也许就不会死，肯定怨我呢。”
　　楚修免一愣，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也不清楚，”楚溪说，星照海出现异动的时候，萧白拉着我往外跑，刚想去找他母后，可是他母后自己跑到了白城，让萧白先带着我走，她要回去拿个东西。我和萧白劝了很久，可是她还是不肯走。等到后来萧沐风把她捞上来的时候，她已经全身是血了。”
　　说到此处，楚溪又将脑袋埋进了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的。他哥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只听闷闷的声音传来：“还有，王母出现后，他们还说了许多奇怪的话。”
　　楚修免微微皱眉，问：“什么话？”
　　楚溪抬起了挂着泪花的脸蛋，一脸疑惑地看向他哥：“他们说萧白的母后是王母安插的棋子。”
　　没想到楚修免听了之后，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安慰道：“不干你的事，他们不会怪你的。”
　　他说完后眼光深邃地看向窗外，数十只鸟儿刚栖上枝头，就被一阵狂风惊得四散开来，大树枝桠也摇晃不止，抖下一堆黄蝴蝶。今年过得比往年都快，转眼便入了秋。
　　怪不得青鸟以悲剧收场，原来问题出在了这儿。楚修免想。他只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了解了个大概，知道此次南海大乱，王母取出了邪阳剑，但还有各种细节需要完善。
　　“哥，你想什么呢?”楚溪顿了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说，“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你哥还没那么神，你把衣服换了，好好休息。”楚修免说着就站起身，却被楚溪拉住了。
　　楚溪：“哥，你不会真的要去见王母吧？”
　　楚修免未答，楚溪更慌了：“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对方一笑而过：“以后再说，我先走了。”
　　千叶林中，那棵梧桐树在时间的冲刷下，已经只剩下了大概只有人高的一截死树干，树心里只剩焦黑一片。羽皇手中生火，随手“扔”于树根，梧桐树瞬间便燃烧起来。不少人看到火光后匆匆赶来，却都被羽皇怒斥回去，就连赶来的楚梦也远远地站在了一边。
　　她本以为修免他们的身世永远都不会被发现，可没想到鲛王从一开始就已经知晓了。而且在离开南海之前，鲛王还提到了梧桐树。
　　彻底毁了吧，永绝后患。羽皇的眼中映出熊熊火光，而她的心却冷得似冰霜。她一直行走在一条黑暗的巷子里，看不到前头，瞧不见后头，只能低着头不断地走。
　　楚梦慢慢地走近，舌头发紧，缓缓道：“娘，已经全部烧干净了。”
　　羽皇无言。
　　“娘，我都听哥说了，您放心，修免他们的事，我们一个字都不会透露。无论您要做什么，我都支持您。”楚梦说。
　　羽皇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二十年前，楚梦发现了羽皇的身体不适，便请来了林城的医者蔡环，进而得知羽皇已有身孕。羽皇在楚梦和楚明城的护法之下行了催灵之术，生成灵胎送于千叶林中。当时的楚梦和楚明城是没有多言，可他们肯定是心中有数，毕竟那时候楚彦已经走了很多年。如今禹欣之事一出，他们肯定都猜出来了。
　　羽皇终于抿起了唇角，说：“你不怕他们恨你？”
　　“——不怕。”楚梦斩钉截铁地说着，眼眶却先红了，晶盈剔透的一汪水盛在里面，就快要落下来了。羽皇一把将其搂在怀里：“不哭，会没事的。等我给你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