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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有所听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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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沉寂的营地,楚袭然停住脚步,神情犹豫,徘徊不前。
突然,身穿白衣的沐疏炀来到他面前,拉开椅子,从容落坐,“妹婿远道而来,我自当好生招待,可近日忙碌,只好粗略了些,要是招待不周,还望莫要见怪”,阴阳怪气的腔调。
好生不自在的楚袭然看了一眼城上的旗幡,上面的字迹不由让他暗自紧张起来。
一个抬手,顾千剜带人不由分说的扣下楚袭然。
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楚袭然,顺手拨出顾千剜腰上的剑抵上他的脖颈。
没有挣扎的楚袭然从容的闭上眼,下巴抵着冰冷的剑身。
沐疏炀一个眼神过去,顾千剜打晕楚袭然带了下去,带人走远,他才缓缓开口“出来吧,我已恭候多时了”。
一袭黑色,楚来笙从暗处出来,出现在沐疏炀眼前,若无其事的理理衣袖,“你放过袭荣,一切罪过,我一人承担”,言语间,楚来笙抽离出雪白的匕首横在自己脖颈。
“你不配!”,沐疏炀怒气冲天,提剑直指楚来笙,剑刃打掉他手里的匕首。
匕首掉落在脚边,尖锐的剑刃戳着楚来笙的胸膛,沐疏炀手掌用力,眼神杀意十足。
手掌握上剑身,楚来笙看着沐疏炀,满眼含笑。
“去死吧”,话音一落,沐疏炀神情扭曲,扬起手臂用力一刺——
剑身穿过他的身体,鲜血顺着剑身滴落。楚来笙慢慢矮下身去,脸上挂着笑意。
沐有辰,这条命,我还你了。
抽离剑刃,沐疏炀推开楚来笙,嫌弃的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溅着的血迹,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拿着外衣,顾千剜及时赶到,见他神情有些恍惚,立马接过剑刃,递上外衣。
手掌轻快,沐疏炀才回过神来,接过外衣换下。
突然,一道身影冲过来,直接跪地,看着楚来笙的鲜血直流的身体,慢慢上前的双手颤抖,楚袭荣小心翼翼把他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父亲,不要,不要······”
风吹开旗帜,展开纪辰两字······
珞珈山脚,夜幕降临。
竹林里,沐之盎抱着两个七岁大的孩子蜷缩在树下,不一会,沐有华和落秋语带人赶到,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人,沐有华搀扶起她。
“别怕,师姐来了”,沐有华将她护在怀里,理了理她乱糟糟的发。
落秋语则拉扯过小孩,半蹲下去,擦了擦他们脸上的泥泞。
“之盎,可愿说发生何事了?”,沐有华小心翼翼的试探。
沐之盎眼神盯着某处地方,思绪飘远。
半个时辰前,沐之盎提着竹篮经过一片竹林,突然发现有人跟踪,于是就趁机逃跑。逃跑过程中,遇见一对夫妇带着孩子。后来,这人抓住了她,夫妇不忍心,就出手帮助了她。可是,那人下手颇狠,夫妇临死前,把孩子托付给了沐之盎。
在这情急之下,沐之盎拉响了信号弹,看着黄色的焰火,她死死将这两个孩子护在怀里。
山门处,落秋语领着孩子上了山,沐之盎一步三回头,看着山门处的沐有华,欲言又止。
沐有华点头,让她放心,转过身去,对着门童吩咐:“去查查今日之盎所遇之事是何人所为,还有,安葬好那对好心的夫妇,并查查他们的底细”。
灯盏被换下,廊下的沐有华一言不发,神情冷峻的很。
披风落在她肩膀上,落秋语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她。
良久良久,沐有华才开口,“之盎可睡下?”
落秋语点点头,“你已然好久都未曾如此这般了?”
“我且问你,如若你是疏炀,你会如何?”,淡淡一句,沐有华却有几分期待她的回答。
“我会挥师北下,将景都夷为平地,用楚氏的鲜血祭我自以旗帜!”
“是啊,我等碍于过往,已袖手旁观了许久,此次,得需见点血色了”。
风吹树枝,卷起地面的枯叶。
一年后,曾经的城阳坡成了沐疏炀足下的城池,而景都的十二都城皆已向其俯首称臣。那个自诩景贞本就是囊中之物的少年被囚禁在地下,终是过上了不见天日的日子。自珞珈山传来沐之盎险些被害的消息时,景都就从未太平过,但景都皇城里的谷卿惶惶不可终日。
马车停下,顾千剜拉扯缰绳,抬眼看着城门上的泰以两字,心生安慰。
马车里的女子出声询问,“暗卫长,可是到了?”
下了马车,顾千剜挑起车帘,两个八岁大的孩子率先探出头去,慢慢的下车。
“公主,小心些”,顾千剜一手抱着小何为,一手搀扶着沐之盎。
刚站稳的沐之盎抬头看了看这座无比威严的城池,心里感慨万千。
“请”,顾千剜抱着小何为,领着两个八岁大的孩子走进城门。
一进城门,沐疏炀带着郑竹倾、落尘、或然等一众在街道中迎接她。欣喜若狂的她,提着裙摆朝他奔去。
沐疏炀稳稳当当把她抱在怀里,满眼心疼。
众人欣慰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好像一切都那么美好。
楚袭然像往常一样,提着食盒去到地牢陪他吃饭。楚袭荣靠在墙壁上,脏兮兮的头发,苍老了许多,面无表情看着他。
“兄长,吃完这顿,我陪你去看看蓝右候”,楚袭然弯腰摆弄着碗筷。
“留了我怎么久,也该送我上路了”,楚袭荣自言自语道。
沐疏炀抱着小何为,与沐之盎肩并肩走在街道上。
“那两个孩童姓甚名谁”,沐疏炀低头,伸出指尖,小心翼翼抚摸小何为的眉眼。
“男童沐有为,女童沐所为”,沐之盎慢慢停下脚步,“兄长,我······”,欲言又止,神情犹豫。
“既来此,则安之,待日后我再行抉择你心中所想”,沐疏炀本想抽离指尖,可小何为却张开嘴巴啃咬着他,眉头一皱,沐疏炀笑出声,“小何为咬我”,言语见满是炫耀。
沐之盎也忍不住笑出声,“小何为在生牙,故而会啃咬”。
沐有为和沐所为两人一路打打闹闹,沐有为不小心撞进楚袭然怀里,沐所为则看着墓碑上的字,随后拉扯着沐有为跪下,恭恭敬敬朝着蓝右候磕了三个头。
起身时,才看清楚袭荣的模样,两人无不是惊讶,原来,是他。
风吹散灰烬,两人上去抱住楚袭荣。
一旁的楚袭然疑惑着两人的身份,可突然间想到什么,于是就恍然大悟了。
楚袭荣推开两人,不明所以的他看着眼前的沐有为和沐所为,“可问你等是何人?”
沐所为用胳膊肘顶了顶沐有为,沐有为前倾上去,凑上耳畔,呢喃几句。
景都皇城传来消息,说是老司礼突然病故,而其亲传弟子季无言在棺木前跪了小半月,最后体力不支倒在大雨中。
不久之后,有人对此众说纷纭,说是老司礼窥探天机,落得如此下场,又有人说,是因为季无言道出景贞运盛,老司礼为保徒儿,才遭此下场。
晚霞时分,灯河岸边,河风很大。
沐之盎拿出信封交到他手里,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这是季司礼托我交于兄长,他说,他主星变幻不明,群星而聚,可如今,十二星宿的主星早已换星,至于事后得以如何,还请兄长三思”。
接过信封,沐疏炀神色愈发阴沉起来。
楚袭然拿着一件披风落在沐之盎肩上,轻轻把她拥在怀里,“河边风大,多穿些”。
两人刚刚抬步,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的声音却喊住了他们。
“楚袭然,他是你兄长,我把他的命交还给你,在此约法三章,如若他不乖觉些,我定会然不会手下留情”,话语间,沐疏炀神情严峻又冷漠。
眼神中略带欣喜,楚袭然开口:“洗耳恭听”。
“其一,向我纪辰俯首称臣;其二,景贞军权为我所控;其三,楚氏一族除你之外任何人不得踏入我自以方地、也不可招惹我自以门后”。
楚袭然恭恭敬敬朝他行上一礼,“多谢”。
手掌轻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两人对视,眼里满是欣慰。
地牢中,楚袭荣在墙壁上刻上一道划痕,抬头微仰着看着这一方窗户。
链条被打开,顾疑修和顾千剜一前一后的进了牢中。
微微回过头去,顾千剜递上一把匕首给他,顾疑修接过,朝着他的肩胛骨狠狠刺上一刀,其间,他的眼睛尽是恨意。
“疏炀是个心软的人,他可放下过往,但我不能”,顾疑修松开匕首,“他念着从小相互的情分,故在杀了你父亲之后,他夜夜噩梦不断,我知晓,他始终是个心软的人,可你却不是,因你的种种,亲手扼杀了曾经那个爱笑、明亮的少年郎!”
忍痛拨出匕首,楚袭荣狂笑,“顾疑修,经此一遭,你便再也不是沐疏炀心中的他了”。
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顾疑修神情愤怒,“你是赢了,可也输得彻底!”
匕首落地,顾疑修失落地走出地牢。靠在一边看戏的顾千剜故作上前,理了理他的衣襟,笑盈盈的对他说:“眼看这婚期在即,我纪辰就不留您喝喜酒了”。
目送着顾千剜离去,楚袭荣一时哭一时笑,后来,累了乏了就倒在地上,黯然落泪。
不知过了多久,楚袭荣看见穿着一身喜服的沐疏炀走向自己,他想伸手去抓,却是徒劳。
马车颠簸,楚袭然手掌拖着他的脑袋。
猛然间,楚袭荣睁开眼,目光空洞,缓缓起身。
“到景贞了,谷卿和母亲在等你”,楚袭然欲言又止,“夙禾给你开了药,好生养伤”。
“沐疏炀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楚袭荣红着眼问。
从衣袖里拿出一展信纸递给他,“他说,好自为之”,楚袭然狠心下来。
“甚好,甚好,不相见便不相欠”,楚袭荣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