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任撞见我在街头哭》斑筠

8、第 8 章

　　回到家，穆筱筱把书包往桌上随意一撇，无力地倒在床上。

　　她把枕头罩在脸上，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装什么了？我怎么就虚伪了？左思右想都找不到答案。

　　穆筱筱不喜欢冷战，不喜欢跟别人闹矛盾，不喜欢让任何关系变得尴尬。

　　这才刚开学没几天，就跟新同学闹别扭，往后的日子会变得异常艰难，这是她不想面对，也不愿面对的。更何况，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对方确实因为自己生气了，这让她极度郁闷。

　　犹豫了半晌，她深吸一口气，起身从包里掏出手机，在“大明王朝”群里咨询——

　　富察公主22号：【你们谁有席梦的联系方式？发我一个。】

　　聂恒远很快回复：【我没有，跟她不熟。】

　　穆筱筱闭了下眼睛，没有你就闭嘴吧，还非得支会我一声，是吗？指望你还真指望不上。

　　准备找别的同学要联系方式的时候，校园移动广播站、上辈子老天钦点的媒婆肖太监发过来消息：【我有，我有，我全班同学的联系方式都有，你等等，我给你找找哈。】

　　这是什么社交天才，什么如来佛转世哦，穆筱筱激动地想要立马给他跪下，磕头道谢。

　　很快，社交天才便把席梦的微信推给了她，穆筱筱摁着名片点进去，编辑一下，立即发送了好友申请。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收到通过提醒。

　　她猜她现在肯定是在气头上，一时半会儿不愿搭理自己，于是穆筱筱在发送验证消息的窗口又编辑了几句话：我是今天才知道他的名字的，并没撒谎，你别误会。

　　她觉得这样解释差不多了，对方应该能理解。殊不知这句话在席梦看来，就像是——我是今天才跟他在一起的，信不信由你。

　　实打实的挑衅。

　　穆筱筱握着手机，时不时地戳开屏幕看两眼，看有没有弹出新消息，看着屏幕明明灭灭，在书桌前度秒如年。

　　过了约摸半分钟，她看到好友验证那里弹出一个拒绝提示，上面附带着冷冷的一个字：
　　滚。

　　穆筱筱嘴角抽了抽，顿时气结。

　　从小，萧淑华就教育她处事要圆滑，和任何人都要保持友好，不要动辄闹矛盾，动辄吵架。所以她一直都和周围同学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既不过分疏离，也不过分亲密，不愿同任何人起争执；不和人较真，怕伤了和气。

　　因为她始终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像一个蜘蛛网，一旦出现漏洞，便很难修补，她不想和任何人闹僵。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尊，没必要用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在努力做解释，对方不领情，态度冷冰冰的，那她也不会再继续。

　　人人都要面子，人人都有自尊，她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

　　穆筱筱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连萧淑华都注意到女儿神色异常，她向来是喜怒不行于色的，今天一回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里，敲了半天门，也听不到动静。

　　吃晚饭时，萧淑华往女儿碗里夹了些菜，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了？在学校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是关于学习的吗？可以跟妈妈说说。”

　　穆筱筱见母亲口气柔和，不想给她添堵，摇了摇头：“没有，不是学习方面的事。”

　　顿了顿，才开口：“妈，明早要开家长会。”

　　萧淑华脸色平静，似乎对明怀的作风早已习以为常：“是讲周考的事吗？”

　　“嗯。”
　　“好。”

　　穆筱筱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告诉她其他事情，听萧淑华开口：“前几天你婶婶给我打电话了，要问我借钱。”

　　她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她还有个婶婶——林岚。

　　萧淑华还没有辞职前，寒暑假会让穆筱筱待在乡下的爷爷家。

　　穆筱筱关于乡下的记忆，永远都只有弟弟们无休止的哭闹与婶婶不停歇的谩骂。

　　林岚像一个疯癫的女人，时不时便会在她面前吹嘘一下自己争气的肚皮，可是生了两个宝贝儿子呢。夸她自己厉害，夸她那两个只会哭的儿子给力，天天给穆筱筱灌输根深蒂固的养儿防老、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就差把“穆筱筱你是个女生，女生做什么都没用”给说出口了。

　　穆筱筱向来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她当林岚的话是耳旁风，听完就散，也从没跟萧淑华提起过。直到某一天萧淑华提前下班，过来接她。

　　如果说，人生必须回忆起一段不可开交、鱼死网破的争吵，穆筱筱的记忆里，只有这段。

　　萧淑华那么温柔，说话语气向来都是温声细语的人，竟然也会为了穆筱筱，红着脸去跟别人吵架。

　　最后，林岚见吵不过，阴阳怪气道：“你有空护着你们家女娃，不如早点想办法生个男孩吧。”暗讽穆筱筱爸爸常年在外，穆筱筱妈妈抓不住男人心。

　　萧淑华上初中时认识的穆靖国，高中时和他在一起，22岁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生下穆筱筱，彼此认识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不认识的时间。可是后来，两人不在一起的时间也远远超过了在一起的时间。两个人的感情，她作为当事人，能察觉不出什么吗？

　　在林岚说完那句话后，她看到她妈妈的表情，很沉很沉地黯了下去。

　　穆筱筱停下筷子：“那你答应借了吗？”

　　“没有，借给她也只会拿去给你叔叔赌。沾上赌瘾这事，就跟无底洞似的，不会有尽头的。”

　　前两年她叔叔迷上了赌博，一有时间就出去赌，成日游手好闲的，不务正业，这事街坊邻居都知道。他几乎把家里能换钱的不能换钱的东西都糟蹋了个遍，爷爷被气得半死，林岚却仍旧执迷不悟。

　　萧淑华又往穆筱筱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但是昨天你爸爸给我打来电话，说让我借一些给她，兄弟间互相帮衬着点。”

　　兄弟间互相帮衬着点。

　　试问，他连自己老婆和孩子都顾不过来，有什么脸说出这句话？

　　穆筱筱冷呵一声，脸垮了下去，把老师说要父母都到场的事情生生吞下，忽然没有了胃口。

　　萧淑华没有觉出不对劲，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对了，你多久没跟你爸爸打过电话了？他还挺想你的，昨天跟我念叨了半天呢。”

　　穆靖国每次打来电话，都会被穆筱筱不留情面地挂断，因为她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他大概也意识到了，之后又拨过几回，再没成功过。别无他法，只能跑萧淑华面前说叨，他知道，穆筱筱只听萧淑华的话。

　　但他不知道，在这件事上，穆筱筱有自己的坚持，她敷衍道：“没时间，最近都很忙。”

　　萧淑华想着她最近刚开学，课业紧张、作业也多，又忙着周考之类的，兴许是真没时间。但怎么说两人也是父女，本身相隔太远，感情就淡，越不联系，越没感情，这对亲情维系来说实在太过艰难：“那，有空记得给他回个电话吧。”

　　“嗯。”

　　周六早晨，穆筱筱被一阵闹铃惊醒，是她平时起床惯用的闹铃声，每天6：20准时喊她。但她昨天因为心情不好，一直沉着脸刷题，演算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片，刷完已是凌晨3点，再加上想到第二天是周六，就没当回事，忘了把闹铃关掉。

　　醒来再也睡不着，干脆起床刷牙、洗脸，收拾妥当再看时间，才6：30。穆筱筱从书包里抽出一份五三化学卷，开始记着时间做题。

　　做完题出来，萧淑华正将大门带上、去开家长会，穆筱筱也准备下楼去给初中生补课。

　　路程跟平时去学校差不多远，就在明怀对面。

　　穆筱筱走进一幢老式小区，这个小区绿化做的很好，花草树木繁多，兴许有些过于繁多了，两边簇拥的盆栽显得居民楼前的过道十分窄小、拥挤。

　　进入漆黑的楼道，声控灯在她踏下第一步的时候亮起。她迈步上楼，寂静的楼道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一阵一阵的脚步声里，穆筱筱敲响了那扇门。

　　开门的却只有这名初中生。

　　初中生名叫薛天仙，穆筱筱刚开始还以为这名字是闹着玩的呢，后来看了人家的书本、卷子，才发现人真叫薛天仙。

　　真当见着真人，她发现这孩子长得也跟个天仙似的，鹅蛋脸，大眼睛，眼珠子很黑，透着一股子天真。皮肤雪白，嘴还特甜。

　　“筱筱姐，你来啦。”天仙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她进门，一把拉开椅子，端坐在桌前。

　　这边虽说是老式小区，但天仙家的客厅却足够大，除却沙发、茶几之类的家具，客厅中央还摆着一张学习桌，桌子旁边放着一架三角钢琴。钢琴上盖着一块防尘罩，上面布满灰尘，貌似很久没有人碰过了。

　　穆筱筱点了点头，向四周扫了眼：“奶奶不在吗？”

　　“奶奶出去了，去给我哥开家长会了。”

　　她想着，原来今天不止他们学校丧心病狂地占用周末时间来开家长会，其他学校也有这么惨无人道的啊，却听天仙道：“姐，我哥跟你同校，也是明怀的哦，在高二12班，是个学霸。”

　　穆筱筱心道，12班的学生基本都是年级吊车尾了，她能这么真挚地说出自己哥哥是枚学霸，看样子他哥哥至少表面功夫做的还不错。

　　穆筱筱翻开她的数学卷子，薛天仙却迟迟未动。

　　她暗自琢磨了一下下，抱着能晚死绝不早死的心态跟穆筱筱打着商量：“姐，先讲英语怎么样？我感觉英语稍微简单点。”

　　穆筱筱：“好。”又翻开她的英语卷子，略微扫了眼，想着应该先从哪块开始说。

　　天仙其他功课成绩还好，就数学和英语比较薄弱。穆筱筱在给她讲英语卷子的时候，往本子上记了许多语法知识，因为她自己是靠语法答题的，习惯在试卷上涂涂画画，交代她要掌握这些语法，多读多背。

　　数学方面，天仙比较爱钻牛角尖，有了自己的想法后，便听不进去别人的。她想到一种解题思路，就是誓死要用这种思路答题的类型，即便中途发现解不出答案，也死活不改。

　　穆筱筱同一道题要给她讲至少3遍，她才能钻出来，换种思路。

　　不过好在，她也知道自己有这么个毛病：“之前我哥给我讲题，也说我有这个毛病，但是他话说得太难听了，说我真倔，十头驴都拉不回来。给我气的，从今以后有问题再也不找他了。”

　　薛天仙也算是家里宠着长大的小孩，从小被爱意浇灌，家长、老师都不曾对她说过重话，哪能受得了她哥这般讽刺。

　　小姑娘一生气，还真就再也没找过她哥辅导功课，拧得很。

　　后来外婆没办法，到网上给她找辅导老师，穆筱筱脾气好，有耐心，两相比较，她越发喜欢这个姐姐了。

　　穆筱筱忍不住笑出声，忽然想到了某人。这世上嘴这么欠的，除了他，她还真没碰到过第二个。

　　她笑了笑：“我要是你，我也不会再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