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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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问何凉，你爸爸是否也曾有过忘记兑现承诺的时候？想到那天他爸爸的举动以及说过的话，穆筱筱忽然觉得，这问题问出口反倒显得有些可笑了。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问他：“你有没有听过《曾子杀彘》的故事？”
这故事是想告诉孩子，父母一旦有所承诺，就一定要守信兑现的道理，穆筱筱的本意是想暗讽穆靖国几句，何凉却听出不对味来了，眉心一拧，非常严肃地告诉她：“你放心，我说话算话！”
穆筱筱笑了，她并没有任何想要抬杠的意思，他明显会错意了，不过她没有解释，继续问他：“那你是否有过没有兑现的承诺？”
男生停下脚步，很认真地思考了两秒，垂眸看她：“别说，还真有。”
“为什么啊？”
“说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就那种集市上的套圈、射击，你有看到过吗？”
穆筱筱下意识地点点头。
何凉接着往下说：“每年冬天不是都会有赶集的嘛，就类似交流会那种，来自全国各地的小商贩们蜂拥而至，在市里划分出来的一条道上摆摊，也有旋转木马、海盗船之类的，不过比游乐园里的那种要简陋许多，没啥意思。”
穆筱筱知道这样的交流会，萧淑华以前带她逛过，还玩过何凉口中没啥意思的旋转木马，一般都是临河搭建的，周围还有郁郁葱葱的植被，很安静，穆筱筱觉得很有意思。
这类交流会是政府与城管中队事先选定一条住户不多、店面少的街道，进行封闭管理，然后提前做好部署，确保给大家提供一个热闹安全的交流平台。
摊子上卖的东西较商店便宜许多，就连平日里10元一串的新疆羊肉串，在集市上也变为十块钱3串，穆筱筱严重怀疑集市上的羊肉是掺着鸡肉的，但她没有证据。
大部分人都是贪图便宜，喜欢上集市买东西，但她想不到何凉这种家境的孩子也爱凑这般热闹，忍不住打趣道：“少爷，你要不要这么接地气啊？”
何凉自然听出了她的打趣意味，倒也没在意：“怎么，我就不能体验体验生活嘛？”
看吧，人家是图实惠，他是来体验生活的，得嘞。
“我小时候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比较多，爷爷在世的时候，喜欢带我到处逛。其实我的生活是特别平凡枯燥的，只有跟他们在一块儿的那段时间能感受到些微烟火气，你懂吧？”
她不懂，她觉得何凉在凡尔赛。大概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吧，穷人为活下去而苦，富人为如何活下去而苦，不过这都不是重点，穆筱筱斜他一眼：“所以嘞？你有没有觉得你跑题跑得特别厉害？要是在高考，你这篇文章大概得一半分都很悬吧。”
“别急嘛，我会圆回来的。”何凉往前走了两步，“刚开始他们只负责带我，后来才慢慢开始照顾天仙。天仙小时候父母也很忙，爷爷奶奶有事时就把她交给我，我闲不住，有一回便偷偷带着她去了集市。”
“你可真大胆。”
“还行吧。”他就当穆筱筱是在夸他了，接着往下说，“本来只是想带她随便逛逛的，谁知这丫头在一个套圈的摊子上赖着死活不走了，怎么拽都拽不动，让我给她套圈玩。她喜欢一只很大的兔子，是距离起始点最远的奖品，我答应会给她套着。10块钱5个塑料圈，我那天套了起码有50个吧，套得我有些不耐烦，商家倒是乐开了花。后来我看旁边摊子有射击的，奖品也是一只兔子，我就去玩射击了，百发百中，给她赢得了那只兔子，结果你猜怎么着？”
穆筱筱盲猜：“射击中的兔子不作数，她一定要套圈的那只？”
何凉摆摆手：“不是，她还没那么欠揍，不过也差不多。”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操场，操场右斜方摆着一个巨型垃圾桶。何凉把手里的垃圾往里头倒，末了，合上垃圾桶，免得明早工作人员来收垃圾时，收走一滩雪水。
“天仙说我说话不算话，我说你不是要兔子嘛，这不是兔子啊，我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何凉学得有模有样，把天仙的神态动作学到了精髓，至少有8分像，“她说，套圈的那只兔子，眼睛是紫色的，你给我的是蓝色的，根本不一样。我说有啥区别嘛，都是兔子，谁知这丫头立马翻脸了，自顾自地往前走，怎么喊都不回头。这丫头的脾气啊，可真拧。”
穆筱筱又想起了十头驴都拉不回的薛天仙，忽然觉得何凉这形容还真贴切，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声。
何凉看着穆筱筱含笑的眉眼，问她：“你觉得谁对谁错？”
穆筱筱想了想：“天仙虽然脾气拗了点儿，但我觉得她没错。”
“什么？”何凉一副被雷劈的表情，难以相信穆筱筱会站在薛天仙那边，“你是说，你也觉得兔子眼睛不一样是个事儿？”
“那当然，你答应送她的是紫色眼睛的，就该是紫色的。说实话，这不是颜色的问题，不然就是指甲盖有差别她都会找你算账。她喜欢的是套圈摊上的那只兔子，你非得给她整一个射击场上的，能一样吗？就好比我想吃片儿川，你给我点了一份意大利面，还坚持说这俩都是面，有啥不一样？就这么个情况吧。”
“穆筱筱，你有点强词夺理了。”
“是你不明事理。”
“行吧，就当我没理吧。搞不懂你们这些女生，就是爱计较，啥啥都有理。”
“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你对天仙还挺好的，特别好。”穆筱筱有一丢丢羡慕。
何凉想都没想地回她：“那当然，就这么一个妹妹，可不得宠着嘛。你没有弟弟妹妹吗？”
当然有。
穆筱筱想到他们就头疼：“有两个堂弟，不过没啥感情，提到他们就心烦。我觉得独生子女挺好的，乐得自在，你不觉得吗？”
“我也觉得挺好的，不过过段时间我应该就会有一个亲弟弟或者亲妹妹了。”
穆筱筱想到那日在语文组办公室，他吊儿郎当地说自己即将会有两对父母，混不吝的模样令老师气结。今天这番话，大概就是继母即将分娩的意思了吧。何凉说的坦坦荡荡，毫不避讳，穆筱筱也没有任何打探的意思。朋友之间就该如此，适可而止，不得逾距。
话题就此打住。
沉默地走了一会儿，何凉突然跟她提议：“等过两天交流会开始，我们一块儿逛逛吧。”
穆筱筱愉快地点了点头：“好啊。”
却没曾想，这年的天气极度恶劣，雪下了很长时间，交通受阻，没有商贩愿意过来，政府不得已临时取消了这个活动。
何凉拎着垃圾桶走在前面，穆筱筱在后头静静跟着。刚刚下楼时雪停了，他们都没带伞，这会儿往回走，天空再次落起了雪，洋洋洒洒的，似飘似飞，忽聚忽散。
穆筱筱想要快步跑回教室，免得落个落汤鸡的下场。身前的男生察觉到她的动作，在她擦肩而过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身体被一股蛮力制住，动弹不得，穆筱筱疑惑地往回看，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何凉淡淡开口：“别急，就这样走走吧。”
她实在是不理解，下雪天湿淋淋的，有什么好走的？少爷你是这辈子没散过步吗，非得急于这时？男生却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长。
他说，你没听说过，两个人在雪地里行走意味着什么吗？穆筱筱摇摇头，没听说过。
他也没解释，只是笑着揉了揉穆筱筱的脑袋。
从他手指头搭在她脑袋上的那一刻起，穆筱筱就已经气疯了。她在心里把何凉千刀万剐了一遍，巴不得立刻揍他一顿。
他真是疯了！竟然用那只提过垃圾桶还没洗的狗爪子摸她的头发！他是不是想死！
穆筱筱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花了好半天才把胸中的怒火给平息下去，何凉却浑然未觉，提着那个该死的垃圾桶自顾自地朝前走去，她气得牙痒痒。
走到教学楼前，何凉说他一个人上去就行，顺带帮她把书包拿下来，她就不用上去了，穆筱筱点点头，她也不是很想爬楼梯。只是站着不动腿会冻僵，穆筱筱只得无所事事地在楼底下转悠。
路过一楼的音乐教室，她听到里头传来歌声，唱的是《团结就是力量》。女生的声音不大，婉转空灵，但她似乎在尝试着把歌曲唱得更有气魄些，很努力地唱了一遍又一遍，穆筱筱也极其有耐心地在外头听了一遍又一遍。
教室里的人貌似注意到她了，穆筱筱还没来得及转身，下一秒，身侧的窗子被人从里头拉开。四目相对，穆筱筱这才发现里头练习歌曲的人正是奚毓。
若是别人，兴许刚刚听她唱第一遍就能认出是她了，可穆筱筱从来没有跟奚毓打过交道，压根不知道她的声音是怎样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奚毓的嗓音是真的得天独厚，2班派她，果然是派对人了。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属实有些尴尬，穆筱筱觉得自己偷听在先，主动打起招呼：“这么晚还在练习，唐淮宇不在吗？”
奚毓猜出她是1班的同学，露出好看的笑容：“他要忙竞赛，而且这首曲子对他来说不难，他觉得不需要练习。”
“是嘛，那你......”穆筱筱想说1班班长都不练了，说明完全没把这事当回事儿，那你也不需要继续练。可是话说到这，想到方才女生一次又一次地练习，一次又一次地纠正自己，她要这么说，不是摆明了泼人冷水嘛，穆筱筱动了动唇，忽然说不下去了。
奚毓却没在意，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是想说你们班班长都不在意，我为啥还要继续吗？”
穆筱筱诚实地点点头。
奚毓笑得很随意，话也说得十分大气：“虽然这回元旦汇演大家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老师也说两班联合，随便搞搞就行，但毕竟是表演，不是随随便便应付应付就行的。而且对我而言，这样反倒比之前压力更大一些，因为这意味着，不是代表我个人参赛了，而是代表两个班级，所以我不能让大家失望。”
穆筱筱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这些，她眼中的奚毓，应该是像唐淮宇那样的，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家境好，长得好，成绩优异，仿佛上帝偏心捏造的完美角色。
可她现在却对自己说会有压力，原来女神也是有烦恼的，也会纠结，也会有压力。
她忽然有些理解何凉当初为什么会喜欢奚毓了，就像她喜欢何凉一般。
何凉不同于唐淮宇的一点便是，虽说大家都长得极为标致，成绩又十分突出，但唐淮宇给人的感觉，总像是隔着一段距离，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说话也总是随和中透着一股子疏离。不像何凉，总是爱开玩笑，让人感觉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存在。奚毓给她的感觉也是有血有肉的，尽管她们仅仅接触了这么一小会儿时间。
穆筱筱在脑子里组织了一番措辞，最后犹豫了一下下，将它们统统删掉，对面前的漂亮女孩说：“我觉得你唱的已经很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心理压力，加油。”
奚毓眨眨眼：“好。”
何凉在身后喊她，穆筱筱看到奚毓朝那边看了眼，目光在二人中扫荡了一圈，最后落落大方地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示意自己还要再练一会儿，便推上了窗子。
“在和谁聊天呢？”何凉慢悠悠地走过来。
穆筱筱接过书包，背在肩上，如实回答：“奚毓。”
男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精彩纷呈，穆筱筱觉得十分好笑，然后她便听道：“你想打听八卦？那你干嘛不直接问我，问我岂不是方便些？”
穆筱筱寻思这家伙的脑回路可真清奇，她是闲的嘛，没事去找她前女友打听他的消息，所以没再搭理他。
校门口有卖烤红薯的流动小摊，穆筱筱走过去买了俩。红薯是之前烤的，需要放炉子里再热一会儿，穆筱筱耐心地在旁边等着，何凉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等她的红薯热好，这家伙又突然冒了出来，拎着一杯奶茶，递给她。
穆筱筱明知故问：“给我买的？”
何凉摇摇脑袋：“我打发叫花子的，叫花子说不要，让我带给你。”
她现在已经习惯他的说话方式了，这人说话欠扁好像是与生俱来的特质，一点儿都不担心会得罪别人，也不管对方有没有被冒犯到，就是这么理直气壮。穆筱筱沉着气告诉自己别生气，但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拳，顺便报了垃圾桶之仇。
何凉没有躲，雪白色的羽绒服帽檐上沾满雪花，他走在穆筱筱前方，与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融为一体。
穆筱筱忽然想到一个词：白衣胜雪，才冠三梁。
老实说，她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下，或者日复一日地永远过着这一天，就像小说《忽然七日》中的女主角一样，每天都在重复过着一样的日子。她不断地面对死亡，而穆筱筱只是不希望一闭上眼，就到达明天。
她希望明天能够慢些来。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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